“夏珺姑姑,夫人她是怎么了?从大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的,离宫已经大半月了,咱们夫人的情绪本是好了的。”玉儿低声的在外房与夏珺说着,怎奈既便如此还是真真的传入我的耳中,这茅草之房甚是简陋,自然也是隔不住音的。
“别说了,今天是小公主的生辰,夫人思念公主自然心中忧伤,快去做事吧。”夏珺的声音影影绰绰的传来,我不由心中苦笑,我的女儿,过了今日便四周了,回响当年生产她之时所经历的危险与痛苦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泛起苦涩。离宫数日,最后的一丝期盼业已殆尽,只是心中对婳歆和靖佑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没有我在身边,婳歆午夜梦醒之时会不会哭泣?靖佑安静的性子是否依旧?他们是否知道母妃已然再也见不到?
“哎呀,真该死,这等日子我竟然忘了,多亏姑姑提醒,不过,该如何是好呢?夫人她这几日又开始呕吐不止了,王太医的方子虽然还带着,但现有的几付汤药却撑不了几天了,咱们又无法出门采买,看着夫人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这心里……”玉儿哽咽着说道。
“仔细被夫人听到更要伤心了,快出去擦擦眼泪吧。”夏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催促道。
茅舍之中又恢复了寂静,而我却心绪烦乱,婳歆自小聪明伶俐,即便我不在身边,依着贤妃爱孩子的性子也会疼爱她吧?更何况,宫中无人不知,泓烨对于婳歆的疼爱超出所有皇子公主,自然不会令她受了委屈,今日生辰,她的生辰宴也一定如同往年一般热闹盛大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心中不住的安慰着自己,我站起身来,呆望着窗外那片平整的空地,手抚着仍旧看不出什么变化的小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夏珺,玉儿,你们过来!”
“夫人怎么了?”
“你们来看这处空地。”我指着窗外宽敞的空地处,前几日的雪尚未完全消融,斑驳着露出黑色与白色的地面。
夏珺玉儿二人不解的看着我荡漾着淡笑的脸皆是一头雾水。
“如今咱们一干人众的吃食都是靠着常和师傅五六日送来一次,不但不便也不新鲜,更何况,我的肚子怕也是瞒不住太久,所以我想,眼见着开春之后不如咱们就自己动手种菜,只请常和他一个月送一次米来。”
“若是这样,那就没人能发现夫人的事了!真是好法子!而且奴婢这半个月来也观察过了,【法源寺】的住持似是对寺里的人说过什么了,平日里咱们这除了常和是外人不得入的,只要咱们不被常和发现,就可安枕无忧了!”玉儿闻言兴奋道。
我将目光看向夏珺,只见夏珺微微思忖了片刻也点头笑道:“夫人说的确实是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
“只要要更辛苦你们了。”
“夫人怎么还说这个。”玉儿嘟着嘴抱怨着随即又笑道:“等到瓜熟蒂落,想必宫里面惦记着咱们的人也都死了心了,只要没人再理会咱们,咱们就是安全的。啊!对了,再过几个月有皇家祭祀,该怎么办才好?”
脸色微变,我心中一紧,的确,我竟然忘记了每年一次的皇族祭祀,到时候不但皇上和皇太后,位列三品的妃嫔也会悉数出席,王爷公主们更是要随行前往,如此浩大的声势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闪失。
“夫人别慌,咱们这虽是属于【法源寺】,但却离着寺庙有段路程,又不在皇家祭祀的路线之上,平常人不会寻到这里的。”夏珺见我脸色惨变赶紧安抚道。
“奴婢失言。”玉儿遮着口鼻,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向她投去叱责眼神的夏珺。
是啊,提到腹中的孩子我便紧张不堪,冷静下来想想,泓烨避讳我惟恐不及,明知我在此处又怎会刻意相遇?
“就先如此吧,左右还早,更何况,只是一日,总有办法避开的。”这般说着,心中却不断闪现泓烨往日深情的眼眸,人心凉薄,前一刻的爱意深重不过是徒增此时的伤痕心碎罢了。爱易逝,恨亦长,当日有多甜蜜,今日便有多心伤。
又过了几日,将我的心思与刘常在和锁寰说了,她们倒也是二话没说的全数赞同,只等着开春之时便央请常和师傅准备些好收货的种子便动起手来。
“夫人,夫人!”终日与佛书为伴,虽日子清苦,但我的心却日益安稳下来,这一日,我正在床头读书,突然听到玉儿惊喜的叫声,不由得一愣,向着窗外望去。
春寒料峭之中,一男子玉树临风,着一身黑色羽冠长袍,外披锦黑棉披风,正一脸笑意的望向窗内。
“哥哥!”喜出望外的我扔下手中的佛书便向外跑去。
“别急!”哥哥笑着向我大步迎了上来,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安定之色扶着我的手臂道。
“哥哥,哥哥!”我一时间高兴地不知说些什么,泪水积于眼眶之间险些夺眶而出。
“此地不宜说话,进去再说吧。”哥哥对着在我身后跟了出来的夏珺点了点头,轻声道。
“哦,对,哥哥里面请。玉儿,去沏茶。”收敛住失态的喜悦,我拉着哥哥的手走进草房之中,坐定之后才问道:“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此次可是哥哥一个人来的?父亲大人还好吗?”
“还是这么急性子。”哥哥的话语中带着宠溺之情,刻意做出令我安心的神情道:“家里一切都好,父亲大人他……我此次前来并未跟他提起。”
“哦,是,姝儿如此情状,若是被父亲知道想必又要难过了,还请哥哥代为隐瞒吧,拖得过一时……也好。他的年纪大了,可姝儿还要令他担心,真是不孝。”我强压着哽噎说道。
“你出宫的第二日皇上便昭告天下,说妹妹你身子抱恙尊太医嘱托需离宫静养,父亲大人虽说不放心,但是却对此言深信不疑。为兄想着,若是果真事实如此,那也不全然是坏事……只是……”哥哥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他向我投来的质疑语气和探寻的神色便已说明他并未尽信外宣之言,此次前来,想必也是放心不下冒着很大的风险而来。
“姝儿不想瞒着哥哥,也更瞒不住哥哥,此次离宫,姝儿怕是……再难回返了。”我黯然垂下眼帘,纵使这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但是每次说起却仿似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般的疼痛。
哥哥了然的点点头,默默的静坐了一会,待玉儿奉了茶离去之后才又道:“可是与长公主之事有关?”
感谢于哥哥的体贴,并未直接牵扯出博裕的名字,我点点头承认道:“皇上他……对博裕哥哥多有误会……姝儿正要问哥哥,可听到什么风声?”纵使相信泓烨并非昏君,但我仍旧有些在意泓烨在知情之后对博裕又有怎样一番处置。
“自你离宫之后,皇上他连着几天不上朝,只让御前的海公公命我等有事【御书房】启奏,至于博裕兄更是见也未见过一次。”哥哥摇着头,苦恼的说着,想必也在为博裕的生死未卜担忧。
“这……”泓烨不会真的恼羞成怒置博裕死地吧?还是说那一夜我全然是白去了,博裕依旧一心求死因此连早朝也不参加?
“皇上他……还好吗?”尽管脑中有万千问题,但最终却依旧最为在意,哥哥说,泓烨他连着多日未曾早朝,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哥哥定定的看着我,直到我移开目光,他才轻叹了一声道:“万岁爷没事,前日我曾在【御书房】面圣,他虽看起来清瘦了些许,但言谈举止仍同往常一样。对待我和父亲大人,也与往常无异。”他果然遵守诺言,没有为难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