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一怔，赶紧问道：“给少正卯定了什么罪名？”
子贡见叶子很是紧张的模样，淡淡道：“判他‘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变，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这五条罪状，定为乱政，择日处死！”
“怎么……怎么会这样？”叶子慌张地道，这五条罪状实在太过严重，犯了其中任何一条，都逃不了被诛杀的命运，少正卯却是五罪俱全，看来必死无疑了。
子贡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我问过夫子，何以要处斩少正卯，夫子认为人的品性只要有这‘五恶’中的任何一种，就不能不施加君子之诛，少正则是身兼‘五恶’的‘小人之桀雄’，有着惑众造反的能力，不能不杀。”
叶子深吸一口气，苍白着小脸道：“那……有没有通融的余地？子贡哥哥，可不可以和夫子说说，留他一条性命？”
子贡皱紧了长眉，口气不善地道：“你站在什么立场为他求饶？”
叶子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立场。
不是喜欢，迷恋有限；关系尚浅，伤害颇深；各为其主，道不相同。
她简直没有任何理由为少正卯请命。
但是对一个人性未泯，尚知悔改的人，就不能给他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子贡见叶子小脸皱成一团，纠结万分，叹口气：“走吧，你的寝房在前面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即便是夫子，也未必有夺人生死的权利，叶子，你该明白的。”
叶子当下心里就恍然，牵扯到政事、国事，少正卯当真是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叶子和子贡默默前行着，转眼就到了寝房门口。
子贡轻声道：“进去吧，早点休息，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或许你会更快乐一些。”
叶子突然抓住子贡的手，嗫嚅道：“子贡哥哥，我……我想去看看少正卯，可不可以？”
子贡一挑长眉，冷冷道：“怎么，还是忘不了他？”
“不是，不是。”叶子惊得忙解释，子贡周身的冷气比这更深露重的夜晚还要寒气逼人。
“我不是喜欢他，也不是迷恋他，”叶子急急地道，生怕被子贡阻止了说话，“只是觉得他救过我，我去给他送个行，算作还了人情，两不相欠。”
子贡眯起细长美目，看着叶子，半晌，冷清地道：“我不放心你去看这么个危险人物，万一他再有什么举动，你让我们师兄情何以堪。”
他推了推叶子，“回去睡觉吧，太晚了！”
叶子却是没动，只用她那双升起雾水的大眼睛，执着地看着子贡。
子贡垂了美目，不敢与叶子对视，那双含了祈求的大眼睛生生软了他的心，让他觉得下一刻他就无法坚守自己的原则，竖旗投降了。
“子贡哥哥。”叶子娇柔地喊着，“好不好吗？”
“不好！”子贡暗自掐了一下自己，勉强保持清醒地道，“太过危险，我不允许！”
叶子失望之极，她觉得子贡是疼爱她的，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执拗得不肯让步。
“你不让我去看，我就不回屋睡觉！”叶子鼓起脸颊，倚到墙角里，闭上大眼睛。
“你！”子贡气极，上前几步，抓住叶子的肩膀，恼怒地道，“给我回屋睡觉！为个不相干的人，要弄坏自己的身子吗？”
叶子挣扎着不肯，子贡抬手就要去点叶子的穴道。
“师兄。”身后传来颜渊的声音。
叶子和子贡同时看向颜渊，见他一身白衣，站在门口，脸色越发苍白，衬得美目中的瞳仁越发乌黑。
叶子低了头，没有像往日一样，扑上前恳求颜渊。
因为她知道，在对待少正卯这件事情上，子贡和颜渊的观点是一致的。
颜渊扫了一眼低着头默默无语的叶子，胸口有些发紧，他微喘道：“师兄，让叶子去吧。”
叶子惊喜抬头，小脸生动了许多。
子贡愕然，放下钳制叶子的手，走到颜渊面前，语气不善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就放心？”
颜渊低声道：“师兄，你现在担心叶子的危险，将来就得为叶子的心情犯难了。叶子如此心思，你会不懂？你让叶子解了这个心结吧。”
子贡抿了薄唇，沉思片刻，淡淡道：“明日来接你去牢房，好生休息吧。”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叶子眨了眨大眼睛，子贡答应了？好像有些不甘不愿哦。
颜渊轻声道：“叶子，进屋吧。”
叶子见颜渊转身走进屋内，单薄的身子有些落寞。
她冲进屋子，从背后抱住颜渊，嘻嘻笑道：“颜哥哥，你最好了。”
颜渊身子一僵，半晌才幽幽道：“我以为叶子不再信赖颜哥哥了。”
“怎么会呢。”叶子转到颜渊的面前，扑扇着琉璃大眼，清纯无比地道，“我知道颜哥哥对我最好。”
颜渊弯了弯紫唇，淡声道：“师兄也是为你好。”
叶子嗯了一声，她怎么会不懂，子贡和颜渊都是真心爱护她的。
牢房，窄窄的一间，阴暗潮湿。
叶子进来时，见少正卯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手上和脚上都锁着链子，还有一条链子直接从肩上的琵琶骨穿过，挂在对面的柱子上。
少正卯低着头假寐，一身衣服破烂不堪。
叶子鼻子一酸，暗自嗟叹，这哪里还是当时那个雍容淡雅，亮如明月的男人。
少正卯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看见一身男装的叶子，提出食盒走了进来。
他微微一笑，“怎么，还记得我这个坏人？”
叶子将食盒放到少正卯面前，掀开，里面酒菜齐全，香味扑鼻。
少正卯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叶子看着少正卯大吃特吃，轻声问：“你不怕我下毒杀你吗？”
少正卯放下筷子，盯着叶子，目光炯炯，“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要命，这个男人临死还蛊惑她，叶子的脸刷地红了。
“他们就放心让你来？”少正卯看着叶子红通通的脸蛋，玩味地笑着。
“师兄们都是好人。”叶子浅浅淡淡地道。
“只有我是坏人，是吧。”少正卯自嘲地道。
他突然倾身向前，抓住叶子的小手，低声道：“叶子，放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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