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躺在雪地里,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头顶上,漫天雪花还在飞舞,一片一片,落在我的头发上,睫毛上,嘴唇上……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望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活着的生命存在。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谁?
我努力地回想着,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我的一切,可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就像被洗过一样,荡然无存。
我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匍匐前行,求生的本能在心底呐喊: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双臂被磨破,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斑斑血迹,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在风雪中寻找着生存的希望。
突然,大地有了震动的颤音,我把耳朵贴在雪地上,依稀感觉到马蹄的声音: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我欣喜万分,眼泪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远远地,一团黑影闯进了我的视线,那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是一辆马车,车夫拉着缰绳,扯着马脖子,不停地“驾……驾……”吆喝着。
我直起身子,拼尽全身的力气高呼:“救命……救命……”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微弱了,也许是马车的速度太快了,我的呼救声很快被湮没在风雪里。
我欲哭无泪,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累了,我爬不动了,我想睡了…..
我阖上了双眼,老天,如果你不给我生存的希望,那就请你用这洁白的雪花为我堆砌一座孤坟吧!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一行清泪滚落在雪地。
“吭哧,吭哧……”雪地里响起了脚步声,但我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去呼救。
我累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畔急促地呼喊着,我累了,我很想回答他,可是我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
“王爷,这姑娘怕是冻死了吧?皇后娘娘明日寿诞,我们今晚一定要赶到都城,千万别耽误了时间,还是赶紧走吧!”这个沙哑的声音既着急又无奈。
我口不能言,大脑意识还很清晰,我的嘴微微翕合着,谁说我死了,我还活着呢!
“阿雄,我耶律清羽岂能见死不救?快,把马车牵过来,抱到车上去。”那人果断地下了命令,老天保佑,他救我了,他终于救我了!
这个人叫耶律清羽,还是个王爷,好人啦!
他用大氅整个儿地把我包裹起来,抱着我疾奔,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汗味。
很快就把我抱到了一辆马车上,车厢里很温暖,我的身体被放置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哧啦……”我的衣裙被撕裂的声音,他想干什么?我的心里掠过一阵惊慌,我想喊,可喊不出来,难道他连一个垂死的人都不放过吗?
他似乎犹疑了一下,喃喃地说:“姑娘,你的衣服没法解开,对不起,冒犯你了,不过不这样救你,即使你能保全性命,也将落个终身残疾。”
原来我误解他了,他这是在救我,我如鲠在喉。
“阿雄,拿雪来!”他冲车外大声嚷着,阿雄把雪团城雪球,从车窗里递了进来。
他用雪团不停地擦着我的身体,我只感觉到他的呼吸很急促,自己的身体却麻木没有知觉。
他不停地抹擦,阿雄不断地往车里递雪球。
渐渐地,我的腿感觉到了疼痛,我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嗯……”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感觉到疼了吗?”他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睁开眼睛,羞涩地看着他。
他的双腿跨在我的身上,一手还在搓揉我的胳膊,而我,几乎全裸,这情景未免有点让人尴尬。
我的双颊火辣辣的,遍布红霞,我垂下长长的睫毛,点了点头,用柔弱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谢谢……”
他似乎觉察到这个姿势很尴尬,连忙转身坐在我旁边,嘴张了张,不知道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他咳了一声,对外面的车夫喊:“阿雄,快赶路吧。”
“是,王爷。”沙哑的声音应了一下后,马车就剧烈地颠簸起来,我疼得蹙起了眉头。这一细微的动作被他收入眼底,他突然弯下身子,用我身下黑色的大氅把我重新包好,抱起来横放在腿上,头斜倚在他怀里。
“王爷,我……”素昧平生,孤男寡女这样岂不是太暧昧了?
他撇了一下嘴,微笑着问我:“姑娘,是性命要紧还是礼节重要?你们天南国人就是太迂腐,太拘泥于礼教,不像我们漠北国的儿女那般豪爽,不拘小节!”
我的衣着打扮象天南国的人吗?我暗暗思衬,希望能想起些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他继续问:“请问姑娘芳名?这里冰天雪地,人烟稀少,你孤身一人怎么会倒在这里?”
我摇摇头,眼里泪光婆娑:“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就像外面的雪地一样,一片空白……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见我满面泪痕,他有些慌乱,腾出一只手想帮我擦干眼泪,却又怕冒犯我,手举在半空中,僵在那里。
“也许你是受了惊吓,暂时失去了记忆,不要紧,等你恢复了,肯定会想起自己的身世的,在这之前,你就跟着我吧。”怕我误解他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和我妹妹年纪差不多大,你就当我是哥哥吧,我叫……”
“耶律清羽。”我替他说了。
他瞪大了眼睛,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是漠北国的王爷。”我的眼睛一直不敢细看他的脸,只能平视着他的胸脯,他的胸脯很结实,很有肌肉感。
揽住我腰间的手突然收紧了,他的语气一顿,厉声问:“谁告诉你的?”
“是你啊,你亲口告诉我的,你忘了?”我眨巴着眼睛,委屈地嘟起嘴,鼓起勇气凝视他的眼睛,那双星目如两汪深邃的潭水,一对剑眉,鼻梁高而直,厚厚的嘴唇边,冒着青青的胡茬,乌黑的头发罩在裘皮帽里,整个人由里到外散发出粗犷的魅力。
我不紧不慢,清了清嗓子,学着他的声音:“阿雄,我耶律清羽岂能见死不救?王爷,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眼里的疑虑一下散去,爆发出一阵欢笑:“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一直不省人事呢!难道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我点点头,浅笑而不答。
“我扯光你的衣服,给你擦拭身体的过程中,你一直都是清醒的?”他玩味的看着我,唇边的笑容有些诡异。
我羞得无地自容,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我感到他的手臂把我箍得更紧了。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我和他都有些慌乱,有些局促不安。
还是他打破僵局,说:“既然你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多谢王爷,我能活下来,是你给的一次重生机会,理当由你给我赐名。只求……王爷给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他的身体很温暖,这份温暖让我留恋。
他低下头,细细打量着我,声音虚幻而飘渺:“我还真给自己找了个难题,什么样的字眼才能配得上你这冰清玉洁的小仙女?”
我赫然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他脖子上的玛瑙璎珞。
他好像受到了启发,眼睛一亮:“有了,我就叫你白雪璎吧,这璎珞是祖母赐我的护身符,我一直视如至宝,今日送给你,你就是我雪中寻到的宝贝……妹妹。”他故意来了个大喘气,在最后加上妹妹二字,从脖子上摘下那串玛瑙璎珞,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连忙推辞:“雪璎蒙王爷相救,无以为报,怎敢夺人所爱?”
“雪璎,怎么还叫我王爷?难道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他脸色一沉,面露不悦,我连忙乖巧地说:“是小妹高攀了,望哥哥恕罪。茫茫人海,雪璎无依无靠,从今后您就是我的亲人了!”我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他默默地把我揽紧,我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里,马车颠簸着,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得很香,很踏实。
“雪璎,我们到了。”清羽在我耳边柔声呼唤,我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茫然地看着车窗外。
窗外的灯火照亮了漆黑的夜晚,马车穿过高大的城门,行驶到一座华丽的府邸处,在两座石狮子镇守的朱红大门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大门上方悬着一块红底金字匾额,“瑞王府”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