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我请到了后院,站在客厅里,背负双手凝视着我写的那幅字画,一言不发。
他孤傲孑立的背影携带着不可抗拒的帝王气让我有些局促,我静静地垂首站在他身后,心里在盘算该如何拒绝他的那份厚礼。
“雪璎,坐啊。”他转过身微微一笑,反客为主,我慌乱的应了一声:“哦。”
晓芙呈上两杯茶,悄然退了出去,我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御花园他的唐突,还是因为他一贯冰冷的面容,这个男人让我敬畏。
“你,怕我吗?”他柔声问道,我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示弱不是丢脸的事。
“对不起,上次在御花园我失态了,请你原谅我的孟浪。”
他在跟我道歉?贵为储君的他居然屈尊降贵跟我道歉,这更让我不安。
“看错人是常事,太子不必自责,雪璎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为了弥补歉意送我那样的厚礼,雪璎不敢承受。”我趁机拒绝了他的礼物,也是婉转地拒绝了他一年后的赎身请求。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琴再好遇不到技艺高的主人也只是一张琴而已,我之所以当众宣布一年后为你赎身,只是为了让你不受到宵小小人的骚扰。揽月楼虽是风月场所,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否则你是不会踏进这里的。一年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帮你……”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叫若溪的女孩吗?”我的话语很轻很柔,他身体一震,那个名字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沉着。
我抬起头,鼓起勇气观察他的表情,他眸子里流露的淡淡忧伤消减了我对他的惧怕,原来再冷漠再强大的男人也有柔弱的一面。
“是的,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容貌让我惊骇不已,听到你的琴声,我坚信你就是她,可是,你们的性格迥然不同,若溪太软弱,而你很坚强……唉,事过境迁,不提也罢。”他的嗓音略带嘶哑,听起来觉得格外伤感。
“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做太子妃?”而且,那个太子妃曾经和他的弟弟两情相悦,他知道吗?
他无奈地看着我:“你以为我身为太子,想怎样就能怎样吗?”
我无言以对,生在帝王家,拥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也比寻常人多了一重束缚,少了一份自由。
“雪璎,明天我可以邀请你去我的别苑赏梅吗?”他突然发出了邀请,怕我不答应,接着说:“明天是我的生辰,仅几个好友相聚,绝对不会耽误你晚上登台,我……希望你能来,这个生日愿望你能满足我吗?”
“好吧,那我就带上你的古琴去给你助兴。太子,生日快乐,希望我的这声祝福是你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我微笑着伸出手,他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接受我的祝福吗?”我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好像漠北国没有这样的礼节,难道是天南国人有这样的习惯?
他幡然醒悟,连忙握住我的手,有点喜出望外,连声说:“这份礼物太珍贵,焉能不接受?谢谢你!雪璎,明早我亲自来接你……”
“等等,是进宫吗?”一想到他住在皇宫里,我的心又莫名其妙的恐慌起来。
他摇摇头:“不是,在都城郊外,所以要早点出发,因为傍晚还要送你回来。”
我吁了一口气,只要不进皇宫就没问题。
不知道他有没有邀请瑞王爷……管他呢,想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场面,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雪璎,你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对,没出什么事吧?”昏暗的灯光下,我细微的皱眉都没逃脱他敏锐的目光。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我实在不想说。
我淡然一笑:“没出什么事,只是有点累了。太子,明天还要起早,今晚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他那两个弟弟正在前面喝花酒,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姑娘们肯定已经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注意身体,别累着,我先走了。”他关切地嘱咐我,起身离开,我想送他到前面,被他拦阻了:“外面冷,去睡吧。”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关心的话,我鼻子一酸,眼里泪光闪现,没有亲人的我,又有谁会在乎我的冷暖呢?
“怎么哭了?”他走到我面前,一手搭在我的肩上。
不问倒也罢了,他这么一问,我像个委屈的孩子得到了亲人的庇护,眼泪簌簌往下掉,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就是想哭而已。
“别哭,有什么难处告诉我……”他不知该如何劝慰我,从怀中掏出一块柔软洁白的锦帕递给我,我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没难处……你转过去……借你的后背用一下……”
他依言背过身去,我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索性稀里哗啦哭个够。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我的眼泪鼻涕蹭在他月白色的锦缎上,留下斑斑泪痕。
发泄完了,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我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这帕子我洗完给你……”
“除了后背可以让你依靠,我还有怀抱……这帕子留着吧,以后只许用它擦鼻涕,不许擦眼泪。”他怜爱地在我鼻子上捏了一下,推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