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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抱着如颜缓缓走了许久,像是有一生那么漫长,各自心照不宣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享受着美好的氛围。终是记挂如颜有妊,霍去病在一树繁盛的杏树下将如颜轻轻放下,地上早已铺好了猞猁毛绒地毯,隔了地热,晚间也可阻挡湿气,树旁置有一案,案上布满新鲜食物,看样子今日的晚膳就在此享用了。

正合如颜的心意,对着这绿野花丛、流水飞霞,品着美食,真乃世间享受。他总是清楚她的喜好,轻易度出她的心思,如颜想着会心一笑。

霍去病席地而坐,一旁早有仆人候着,见两人坐定便端着手盂茶盏等物为两人浣手漱口。整顿完毕,方才将案抬至两人之间。

只见其上只六样,鹌鹑缕丝烧平菇、藕节黄芪炖羊肉、雪花豆腐羹、碧玉白菜卷、砂仁鲫鱼菠菜汤、荔枝山药回乳粥。简单便宜,清淡精心。

两人静静用膳,偶尔相视轻笑,点滴言语,皆是温馨。

吃过饭,霍去病见如颜似乎兴致尤佳,遂罢了回屋的念头,吩咐人撤案,派人取了件锦绒斗篷来,亲自为如颜系好。

众人退避,霍去病背靠杏树而坐,如颜倚在他的肩头,两人默默不语,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杏花细细密密地坠落。粉淡、鹅黄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散,夕阳的余晖柔和的洒下,光影重叠之间,那斗篷上的青波烟霞仿佛呼之欲出,远远望去,只觉两人处于仙境之中,唯美得让人心醉。

粉黄的花瓣越落越多,如一场等待良久的杏花雨,似是为了他们而飘洒,否则,今年的杏花怎会落得这样迟,如此多。

如颜抬手,拾起恰巧落在霍去病肩头的一枚杏花,顿觉可爱。

“裁剪冰梢,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霍去病接过她手中的杏花,轻轻别入她的发髻。

“因是,‘人比花儿俏’才对。”

语毕,望着如颜的脸,自顾自欣赏了一番,又点头加以肯定,全然不顾她已面色绯红。

“只怕过不了多些日子,又要出征了……”忽而,霍去病语气一转。

如颜一顿,抓住他的衣袖,追问道:“定下了么?可回长安没多少日子呀?这一次,又是多少时日呢?”

霍去病轻笑出声,如颜一愣,立时松手,别转身子,佯装生气。

“原来有人惦念的感觉这般好。”霍去病痴痴说道。

如颜心下一软,转头软语道:“那,无论如何,要在孩子出世之前回来。”见霍去病点头答应,又急急补充,“不能再像上回那样,”说着,她陡然止住。

回想起皋兰山一战的情形,如颜仍觉心有余悸,那么真切的,失去霍去病的感觉,宛如刨除她心头的肉一般疼痛。

“不会了。”霍去病揽过如颜,将她抱入怀中。如颜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渐渐安心。

“若是哪一日,我真不在了,你定要好好的!”良久,霍去病叹息,语气却满是的笃定。

如颜一惊,抬头对上他的眼,竟是异常认真。原来他一直没有罢了这个念头,如颜紧锁眉头,“你不在,让我如何好好的?”忍不住气愤道,直直从他怀里出来。

“你要答应我,定会好好的。”霍去病不答,继而道。

见如颜别转了头,完全不理会他,霍去病抬过她的下颚,迫使她正对上自己的脸,眼神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坚定正色道:“答应我,若是我不在,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你安生,我才能安心!”

如颜看着他蹙起的眉眼,眸子里是让人不能忽视的执着,定了定,一咬牙,重重点头答应。

霍去病似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笑笑,重新将如颜卷入怀抱,更加的用力和贪婪。

然,她的心中却是潮湿一片,心中隐隐的疼,清醒地意识到这个约定的分量和意义。转念一想,究其她的往日烟云,终有这么一日,在这个世界,她依靠的这个男人,给了她全部的爱和完整的家,幸福至此,今生无憾。

然,此时,她亦不知,这一刻的美好是她往后漫长苦痛艰难岁月里的一剂毒药,芬芳甘醇,却令她每一次想起,都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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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未至,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终结了如颜平静的小日子,当今圣上决定乘胜追击,责霍去病为统帅,令其日内率领大军,务必彻底打通河西之地。霍去病今日例行检查军营,若一切妥当,汉军不久便要启程。如颜央他许久,才得以来到军营。

又是离别,此番不知又要何时才能相见。这一次,她再也不能任性地随他出征了,毕竟他们的孩子已近七月,她的身子日益丰满,行动也变得迟钝。如今,却只能伴他一日是一日了。

如颜站在城阙上,远远看着霍去病在齐整的队列中行检,满脸肃穆,英姿勃发,二十岁的少年,却有着三十岁男子沉着稳健的气息,俊朗的面庞,此刻更是冷峻犀利,正气凛然,直教人不寒而栗。如颜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背影,只觉得那模样深邃到她的心里。忽而心中一酸,眼里竟有了湿意。霍去病,无论如何,你都要平安,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回来,只有你在,才是家。

“属下等参见小君。”

如颜正在晃神,忽闻人声已近,连忙回身,只见霍去病携着几名部下已到跟前。

“快快请起,诸位都是将军的弟兄,勿需如此大礼。”如颜抬手虚扶,叩拜的几人起身。如颜这才看清,这几个,可都是老熟人了。微微一瞥,只见廖黑神色异样。

“小黑,你这是怎么啦?”还没等如颜回神,霍去病带着笑意问。

“回将军,小君莫怪属下的罪,属下才敢说。”那廖黑一步上前,虚礼开口。

“你说,无怪。”如颜甚是好奇。

“属下有幸,早在河西之役见过小君,当日不知小君尊贵,实属有罪。”

如颜一愣,没想到他还真认出她来了。转头去看霍去病,只见他已露出得意之色。

“黑子,你胡说什么?将军在此,你怎可对小君大不敬。”赵破奴听得廖黑的话,高声呵斥起来。高不识向来是个大老粗,此时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仆多却是一皱眉,心下里狐疑起来。

“别的不敢说,识人辨位可是我的看家本领,若我认错,也不必在大军里待了。小君就是那将军营帐内的人。”廖黑一听有人质疑他的本事,很是不满,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哈哈哈~”霍去病大笑,朝如颜道:“如何,可信我说过的,保准认得出你!”

如颜也笑,顺手将面纱摘下,“今儿个算是见识了,原来还真有这样厉害的识人本领。”

廖黑一听,心里得意起来,嘴上却推却着如颜的夸奖。

仆多一副了然的表情,朝如颜虚礼,如颜点头算是回了他。

“这,不可能呀!”赵破奴还是不敢相信,再说那时他对她说过那样难堪的话,又不敢抬眼去看如颜,心里头直打鼓。

“若是我说,这辈子我跟定霍去病了,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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