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卫夫人。”
如颜走近,卫少儿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待听到人声,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如颜,此时的她肤光胜雪,耀如春华,比当初在霍府时还要瑰丽几分,当真是国色天香。
如颜想过许多种情形,却万万没料到,卫少儿会用一种近乎迷离的眼神疑惑地看着她,也不行礼,也不开口说话。她被她看得微红了脸色,只好尴尬一笑,明媚的笑靥在雪光中更加夺目,立时,卫少儿回过神来。
“拜见李婕妤。”
如颜笑笑,站到卫少儿身侧,循着她之前凝视的方向望去。
“卫夫人怎的独自在此赏雪?”
良久,卫少儿也没有回答,正当如颜疑惑之时,却听得她幽幽开口。
“那一年,我记得也是这样的雪天,我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入宫,当时,他只有这么大……”卫少儿没有回答如颜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开了,说着还顺势比划起来,好似她手中真的环着个婴儿,“那一日,圣上病了,正在休息,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我抱着他一路小心走过,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大哭起来,惊动了皇上。我当时吓得不知所措,生怕他遭殃,可谁知,皇上居然喜欢这个孩子,说他哭声洪亮,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声,惊得圣上发了一身汗,病倒好了,皇上便给他赐名‘去病’。”
原来这就是霍去病名字的由来,如颜明白了,只是不解,卫少儿何以对她说。
“看来皇上真是金口玉言,单凭冠军侯襁褓中的哭声,便料定他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卫少儿闻言,转过头来,满腹疑虑地看着她。
“我不管你是当真不记得还是装作忘却了,但我绝不允许你再伤我的儿子分毫。”
如颜听得她凛烈的语气,一愣,抬眼却见她坚毅地瞪着她,瞬间混乱了。
卫少儿不理会她,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如颜慌了,一把拉住她,“请你把话说清楚。”
卫少儿头也没回,一把甩开她的手,如颜不妨,沧池边又积了些雪,她脚底一滑,就向后倒去。卫少儿吃惊,赶紧回身拉住她。
如颜也是吓了一跳,感觉到有人拽住了她,心里刚松口气,抬头朝卫少儿笑笑,刚想说声谢谢,却见她脸色一沉,拽住她的手,松了,她大惊失色,猛地向后仰进了沧池。
“只有她死了,去病才会放下……只有她死了,去病,才会放下!”
卫少儿的脑中,循环播放着卫子夫对她说过的话,把心一横,就放开了手,眼见着如颜在她面前跌入水中。
如颜懵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卫少儿会这样松了手,惊慌之下,狠狠坠入水中,冰凉刺骨的寒立时钻入她的体内,让她完全无法躲藏,她惊慌失措地扑出水面,想要朝岸上靠过去,却忽而感觉脚下一阵抽搐,身子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救命啊~”如颜急急求救。
卫少儿看着如颜扑出水面挣扎着,一时吓呆了,滑落在地,清醒过来,她这是在,杀人呀!一下子恐慌袭来,也跟着大喊起来。
“救命啊,快来人啊,李婕妤落水了……”
如颜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冰冷的水没过她的身体,她一连呛了两口,刺骨的寒意就顺着充斥她的头脑,让她越发的麻木起来。
此时此刻,她完全忘了恐慌,只是本能地挣扎着出水,拼命坚持着。
她再一次没入水中,感觉再无气力上涌,脑子里顿时犹如千万冰锥扎过来,又冷又疼。
“无论如何,我都要等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哪怕是你说对我从来没有过感觉。”
……
“施主,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这烦恼。
……
”要是霍去病就好了,如果是卫青,岂不是带着三个娃娃的超级奶爸……“
”你在说什么?“
……
”我当是多么难的事,在下姓霍,霍去病是也~“
”你就是霍去病?
……
“我们不是好朋友嘛,好朋友当然要共富贵啦,怎能你独个儿住好地儿呢?”
“那你大可放心,我让你住的,正是我那院子的东厢。”
……
断断续续的诡异画面犹如放电影一般出现在如颜的脑海,她骇然大惊,原来没有力气的身体猛地一震,恐慌令她拼尽全力扑出水面,那些真实的片段瞬间消失,可一下子,她又重新跌入冰冷的池水中,再无力气挣扎,往事如潮水般向她的脑海涌来。
“小女子如颜,不知君驾高姓大名?”
“刘彘。”
……
“你心里有我!?”
“我,我……”
“哈哈,我知道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的!”
……
“你放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入宫,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离开这里,你放过我好不好?”
“什么都不要了?包括我?”
“我,要不起。”
“朕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也休想离开!”
……
“从我找到你的那天起,这辈子你就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
“你醒醒呀,你死了我怎么办?不要死,不要死,我答应你,只要你活过来,我就嫁你,你听到了吗?霍去病,求求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颜儿!”
“求你,救他!”
……
“天地为盟,银杏作证,我霍去病愿与如颜共度此生。”
“君若做樛木,妾定为葛藟,葛藟萦樛木,依偎共此生。”
“君若做樛木,妾定为葛藟,葛藟萦樛木,依偎共此生。”
……
如颜已经全明白了,所有人极力隐瞒着她的过去。霍去病,与你如此深刻的情,我怎能轻易忘记?
一瞬间,千万情绪犹如无数荧光一般在她的脑海之中齐齐绽放,她感觉光亮一闪,脑袋一沉,就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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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宫里出事了……”
刚从马上下来的天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宦官,心里没来由一紧,急急问道。
“何事?”
“李婕妤不慎坠入沧池……”
“什么?”天子惊愕,冲过来一把抓住宫中来的宦官,怒道:“怎么回事?”
“仆不知啊,飞翔殿来人传话,仆一着急就赶紧来通知皇上了。”那宦官虽受了惊吓,可脑子还算清醒。
“人如何?”
“人倒是及时救上来了,中宫立时宣了太医,就是迟迟未醒……”
天子愤恼地将宦官推开,想了没想,翻身上马,飞速驾马朝未央宫而去。
“皇上,皇上……”春砣骇然大惊,万万没有料到,主上会如此冲动,不管不顾自身安危,急得他直跺脚,无法,也拽过一匹马,赶紧追去。
“怎么回事?”
一众随行人等,均从狩猎场上而来,只看到春砣驾马飞奔的离去背影,不知何事。
“回大人,飞翔宫的李婕妤落水了,皇上听说骑上马就走了,春公公急得也跟着驾马追去了。”
宦官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前一阵疾风呼啸而过,抬头,冠军侯不知何时,也跟着不见了。
“李婕妤落水,他着急作甚?”韩说一句话说得另几人神色起了变化,暗自揣度。
李敢眼光如刀锋一扫而过,不悦道:“龙嵒侯此言差矣,你没听说吗?主上独自驾马回宫去了。”言罢,也不挑明,顺势一抽马鞭,跟着追去。
剩下几人醒悟过来,也忙扬鞭前去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