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才凑到霍去病身前,小声说道。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霍去病骇然大惊,一把抓住如烟,激动不已。
“她想起来了是不是?她都知道了是不是?”
这一下,弄如烟不知所措,更不知到底当讲不当讲,最终只能傻愣着点头。
“我要见她,你带我去见她!”霍去病狂喜。
“侯爷,”如烟又惊又急,不得已憋出一句话,“别忘了,她现今是李婕妤!”
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扑面而来,霍去病立时冷静下来,痴痴喃喃地说着:“是啊,我都忘了,她已经是李婕妤了。”
如烟看着他哀伤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只好转而道:“我回宫问过她的意思。”
“请你,定要让我同我见一面,只这一回,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她,你一定要帮我。”
如烟看着他异常郑重,知道这一面对他们的意义有多重大,便重重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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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中常侍来了。”
“请进来吧。”
如颜歪在塌上,慵懒地神思着,听到有人传话,便坐直了身子。
“宣室殿春砣拜见李婕妤。”
“春公公有礼了,请起。”
春砣抬头,只见如颜朝他淡笑。
“不知公公前来,可是皇上有何旨意?”
“倒不是什么旨意,只是皇上让仆来问问夫人的意思,二殿下的生诞,夫人可愿去上一去。”
“有劳公公费心了,还特地跑上一趟,二殿下讨喜,原本我是该去的,只是,身子一直不爽,不便出席。”
春砣点点头,答应道:“那仆便如此回皇上。”心里思忖着,自李婕妤坠池以后,这大半月都声称抱恙,每回同皇上来,清淡得很,无喜无怒,对皇上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过了一会,春砣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身子不好,原该多作休养,皇上这些日子也不敢常来叨扰,可于上回夫人落水之事,圣上一直耿耿于怀,自责不已……”
如颜一听便明白了春砣话里的意思,可如今,她心里乱得很,已无暇顾及旁的了,只是有些凄楚地笑了笑。
“本宫明白,多谢公公提点。”
“不敢,不敢。”春砣连连推却,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便开口告辞,如颜点点头,他便退了。
“皇上待你真是情深意重,就拿你上回落水来说,皇上一天之内便赶了来,来时人都冻僵了,却不管不顾直直儿进来看你,看过你才安心。我那日,见他一身白雪,想必,定是得知了消息,风雪兼程从上林苑赶回来的。”如烟支开了旁人,坐在如颜身侧,略带叹息地说着。
“我知道。”如颜听了半晌,低低应道。
“你知道?那你何以据他于千里之外?若是你未忆起往事,定然不会如此冷漠,但你终是记得了,我也深知你与侯爷亦是相濡以沫,只是,你却也迟迟不愿见他,姐姐我当真不明白,你究竟是何苦?如此伤了自己,也苦了他们。”
好一会,如颜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长叹。那一声,凄凉得如烟也再无说下去的勇气,心知她的心中的苦,更是难以言喻。
“这些我都知道,可有的事情,知道了却要装作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不知道。”
如颜喃喃说着,如烟看着她的模样深觉可怜,却也无能为力。
三日后,汉武帝第二子刘闳六岁生诞,举宫合庆,酒宴酣畅。整个未央宫,就只有飞翔殿早早落了锁,如烟伺候如颜歇下,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
天气真是寒冷,还好之前高乐就帮她备了炭盆,此时烧得正旺。她一进门,赶紧脱了斗篷,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台。
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墙上,她吓了一跳,刚想大叫,就被人捂上了嘴。
“别叫,是我!”
如烟惊愕地转头,看到霍去病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更是惊讶不已。
霍去病见她冷静下来,放开手,抱拳道:“得罪了。”
“侯爷,怎么是你?你如何进到这里来的?”如烟还是无法相信,急不可待问询。
“她怎么样?是不是身子不好?”霍去病不答反问。
如烟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无事,只是侯爷您到这儿,被人发现她可就完了!”
“抱歉,我见她未出席宫宴,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情急,便想着过来看看。又怕被人瞧见,只得偷偷进殿,又不敢往她屋里去,正巧听见宦人说给你置炭盆,便跟着他偷溜进来,想等你回来好问问,你放心,我这一路,无人跟着。”
如烟这下稍稍安心,还是忍不住责备。
“侯爷,你胆子也太大了,只盼真无人察觉才好!”
“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霍去病也知道自己此行太过鲁莽,但心中急切,只好兵行险招。
如烟摇摇头,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能否带我去见她一面?”
“那如何使得?”如烟惊道,复又小声说道:“您这么大个人,我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带进去?”
“拜托娘子了,今日,我定要见着她。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这么长时间,她还是不愿见我?她是不是恼我、怨怪我当初不听她解释?否则,她如何能从飞廉台上跳下,定然是万念俱灰,对我,也是失望透了罢!我真是悔啊!”
“侯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烟劝道,真心不想再看到他们彼此折磨了,当下做了一个决定,“侯爷,这样吧,我一会去告诉她你来了,至于见与不见,还得看她。若是她愿意见你,我便换了她来,但是,侯爷必得等上一等,万万不能被人发现。”
“太谢谢你了!”霍去病听完大喜,连连朝如烟拜礼,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如烟忙让礼,看着他窘迫的模样顿觉好笑,心中感慨,人生自古有情痴。
“咦,娘子不是回屋了吗?怎的又来了?”
翠李听到敲门声,屐着鞋跑来开门,一看,居然是如烟,不免有些奇怪。
“突然想起件事儿,夫人睡了么?”
翠李摇摇头,动了动嘴,轻声说:“翻了好几次身,想必睡不着。”
如烟点点头,连斗篷都未解,直接入了内室,果然看到如颜翻身,一眼看到她,有些吃惊。
如烟把斗篷帽子摘掉,快步走到如颜身旁,俯身过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如颜立时变了脸色,满脸惊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如烟沉沉点头,表示这是真的,如颜直直坐了起来,一时心乱如麻。
好一会,她都没有动作,只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激励着她。她陡然起身,重新穿上了外裳。如烟看着她,终于会心一笑,帮着她装戴起来。
没多久,一个计谋便悄悄诞生。她们首先支开翠李,如颜穿着如烟的斗篷回屋,而如烟装作如颜睡在殿内,待二人见完面以后,再原处换回来,两人身形差不了许多,况且风雪天,夜又深沉,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只要小心,不会被人察觉。
商量完毕,如颜便道留如烟作伴守夜,让翠李回去歇息,待她一走,如颜就披上如烟的斗篷急急出了内殿,朝她的屋子而去,一路上,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生怕让人撞见,可只要一想到,那一头,有他在等着她,顿时觉得充满了力量,不由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