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很多年,浅晗尘都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坚定决心,如果当初顺从命运的安排一直待在苏府,那么如今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更不会遇见那个笑容温暖的男子。当她站在清王府的竹架下回顾这一切时,终觉人生一世,恍然如梦。
不过此刻的浅晗尘却很后悔,只顾着逃离却忘了接下来活下去会更艰难。上一世的她鲜少踏出山林,对尘世的了解也较常人少,虽说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但在生存需求这一块上确实考虑的不够全面,不过后来当她回想起这一时期时,想到说即使知道要带些钱财出府,在当时的情况下苏家也委实没有什么可以给她携款私逃的,她也就释然了。
浅晗尘绝没想到她这一生还会有沦落到乞讨这一步的境地,但当饿了整整三天后,她不得不在脸上抹上厚厚的黑泥和这颖州城里其他乞儿一样窝在墙角里等待着别人的施舍。所以当一身紫衣的妇人站在她面前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时,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之后的很多年,她时常会记起紫芳带她走时说的那句话:“晗尘,欢迎你成为我紫颜宫的晗月使!”就是这句话缔造了她全新的人生,也开创了这异时空属于她浅晗尘的人生旅程,在此后的漫长人生里,更是将她和叶夙白这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她一直很感谢她的师傅,如果不是紫芳,她也许早已是枯骨一具了。她经常暗自感叹自己当初决定跟师傅走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决定,奠定了后来清和大陆上人人口耳相传的神奇传说的基础。
浅晗尘永远记得自己被带回紫颜宫的那天,那一日宫里的寒梅开的热烈奔放,那个一身绝尘白衣的男子在树下对着她笑得明媚温暖,她怔然的望着那个一脸和煦的男子,肩上是他轻轻披上的外袍,那一刻,浅晗尘觉得,这样的温暖,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
十年后。
在四季如春的烟水之畔,临江的岸上,着粉色纱衣的女子手抚琴弦,一曲《临江仙》在手下倾泻而出,轻柔的飘带飞舞,倒是别有一番仙韵;而那一袭白衣,临江而立,手指跳跃,箫声如天籁;黄衫女子正专心致志于手中的医书,时而摒息凝神,时而眸若弯月;江畔的空地上,蓝色的衣袂翻飞,旋转,凛冽的剑尖掠过纷扬的落英,凌空而起的剑锋骤然坠落,却在落地前飘然舞成一朵优美的剑花。
当紫冉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这四姐妹,相处的可真是融洽,想当初宫主把她们带回宫时还是小小的丫头片子,转眼间就长成如花的妙龄女子,不由得让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紫冉迈着微颤的步子向着她们走来,舞剑的虞迦楠率先看见了缓步而来的紫冉,“冉嬷嬷,你来了!又有什么好玩的啊?”她收回手中的雨虹剑,一个起势飞到紫冉身旁,小心的扶住她。
“你这孩子,就爱贪玩!你们师兄回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你们呢!”紫冉一脸慈爱的拍拍虞迦楠的手,声音微喘的说道。这群孩子总是这样体贴,让人打心间儿里喜欢。
“师兄他们回来了,正好,我新研究出来的药没人试,就找师兄试药好了!”南宫吟听闻师兄回宫的消息,立马拿着她新制出来的药蹦蹦跳跳的跑开了,抚琴的秋凤舞一脸无奈。南宫吟的药试起来可是会死人的,想起前几次帮她试药的情景,秋凤舞不禁在心里默念:“二师兄,你自求多福吧!”
虞迦楠和秋凤舞一左一右的扶在紫冉身旁,吹箫的白衣女子收回手中的竹箫,静静的走在三人的身后,姿态漠然。
紫颜宫疏影殿,一位紫衣女人正端坐在正位上,虽已过知天命之年,但老人精锐的目光足以让人心生畏惧,一袭深紫衣袍衬着脸上不容忽视的严谨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此人便是紫颜宫的宫主——紫芳,她是紫幽谷的后起之秀,二十五岁离开师门独自南下创立这紫颜宫,比起那些百年教派,紫颜宫创立虽短,但自有其让人不敢小觑的实力。
殿中已然坐有几人,当她们一行四人步入疏影殿时,感受到的便是凌然与萧肃。秋凤舞扶着紫冉到座位坐下后回身向主位的紫芳行了一礼,“师傅。”浅晗尘和虞迦楠向着紫芳抱拳行礼后三人一并向站在另一侧的两名青年男子微微示意,“两位师兄好!”双手环胸的青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浅晗尘她们四人,语带调侃的说道:“哎,我说,紫颜宫的水土就是好啊,出宫一趟回来发现师妹们越发水灵了,真真叫我这做师兄的好生没面子啊!”转眼间殿中的气氛就和缓很多。
白衣男子斜眼瞥了身旁的青衣男子一眼,没有理会他那不正经的言论,向着对面的四位师妹问好。南宫吟越发欢畅的嚷嚷道:“二师兄,你来给我试药吧,保证你试完后比我们更水灵!”
洛明轩脸瞬间煞白,帮南宫吟试药?他还想多活两年呢!想起前几次帮她试药的情景,洛明轩不禁打了个寒颤。第一次试“羽浮”时让他全身浮肿了十天,不仅如此,还让佳楠找到个好机会笑了他一个月;第二次吟儿在他身上试“丝燃”时莫名其妙的全身燃起像细丝一样的火,害的他不得不使尽全力飞奔到烟水边跳到河水里,那个狼狈劲不用再多想。自那以后,只要南宫吟提起让他试药,他总是立刻警觉,然后想尽一切方法逃过,所以南宫吟也不再总是拿着药追着他跑,这次离宫也是因为南宫吟让他试“风冉”,他借着公事跑出了宫,没想到现在一回来吟儿就又盯上了他。
“还是算了吧!有本事你让师兄试试,老欺负我算什么啊!”一脸哀怨,洛明轩就差给南宫吟拱手作揖了,叶夙白看了浅晗尘一眼,施施然出声:“晗尘啊,听说这时节紫霄落不好生长吧,要不你们谁种种看?”被点到名的她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回禀师兄,确实不易种植。前两天千灵刚跟我说过,紫霄落的种子所剩无几,正等着这一季的采集。”她抬头看了看叶夙白的表情,淡漠的脸上掠过一丝浅笑。
南宫吟望了望一旁大师兄的表情,又想到刚才浅晗尘的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她可不想看到她的宝贝药草被大师兄一个不顺眼全给拔了的悲惨景象,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啊!而二师兄,南宫吟一脸看不起的瞅着洛明轩的“懦弱样”,心里越发确定了他的可欺负性,所以说,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
“好了,吟儿你别每次都欺负明轩,越发不成样子了!明轩啊,你也别老是惯着这几个丫头,省得她们整日里没大没小!”目睹着这群孩子哄闹,紫芳严辞说道。看着这些孩子这些年的成长,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陆陆续续收留这些孩子,先是晗尘,再是凤舞,后来又有佳楠和吟儿,这些年对她们严格要求,也难为她们还能有这活泼洒脱的性子,看着她们各自如今的风采,总算没有白费这些年的辛苦教导。
左手边的虞佳楠一身蓝衣似锦,高绾的发上只有一支碧玉簪,干练却又犀利,一如她冷静自持的性子;南宫吟酷爱黄色,身着黄衣的她精巧灵动,黄衫中露出凝脂般的玉颈,右边的的锁骨处依势而生的宛然是一支绿色的雏菊。一袭粉衣似霞,秀丽的脸上时常挂着温婉的笑容,束腰的粉红丝带,飞扬飘动。长袖善舞,秋凤舞的琴,天下无双,她的舞,更是绝色倾城。朱唇不点而红,云髻上的蝴蝶钗灵动欲飞,温柔如水的性子,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晗尘那孩子,乖巧却又让人心疼,当年带她回宫便清楚她有着自己的身世,她不愿说,她也不好勉强。斜挽的青丝疏疏的别在脑后,那根木簪插在她发间该有十年了吧!浅浅的笑淡漠而又疏离,似乎她的笑从未到过眼底。白衣胜雪,青丝飞扬,一支紫竹箫,这便是世人眼中的浅晗尘,而真正的浅晗尘,却又是怎样的呢?
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紫芳低沉的声音响起,“明轩,说说你这次出宫带回来的消息吧!”殿中的南宫吟嘟囔着小声说道:“师傅明明很和蔼,却总是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真是的!”身旁的秋凤舞掩袖轻笑。
“是,师傅!”洛明轩迈步走向大殿中央,回禀道:“墨岩门门主欧阳林日前遭人暗杀,且暗杀手段十分怪异,似中毒而又非中毒。如今墨岩门已由其子欧阳越接管,他正着手调查此事,并且现在墨岩门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士,都声称要找出真凶,为欧阳林报仇!”
“报仇是假,分一杯羹是真吧!”话音刚落,虞佳楠的声音便响起。
“不错,江湖各派明着是为欧阳林报仇,暗地里却都在看着欧阳越的动作,毕竟欧阳林在武林中声望很高,一个不慎欧阳越就可能因处理不当被武林各派赶出墨岩门。欧阳越怕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利害,清楚这件事必须彻查,所以才会给紫颜宫发帖,请求紫颜宫的帮助。”洛明轩解释着说,回首露出一个阳光般的微笑,换来南宫吟的一记白眼以及众人的不理会。
“既然如此,吟儿,凤舞还有明轩,你们三个立即动身去墨岩门走一趟吧!”紫芳严辞说道。“是,师傅!”三人齐声回禀道。言罢转身退出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