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浅晗尘独自来到紫芳的居所,庭前的花花草草还是如以前那般生机盎然,虽然没有秋凤舞的悉心照料,它们仍然生长的很是繁荣,看到它们就会想起那个曾经在万花丛中温柔微笑的女子,只是如今已不在这宫中了。万物就是这样,再深切的情也抵不过“物是人非”四个字。
“进来吧。”紫芳厚重的声音在房中想起,浅晗尘自然的踏进了房中,“师傅。”在烛光的掩映下,紫芳轮廓分明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了。
“见过五皇子了吧!”紫芳柔和的问道,“想必你也知道他是谁了吧!”
“是的,只是我不明白,师傅当初为何不明言,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的。”浅晗尘极为诧异的问道,不太明白师傅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正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拒绝才没有告诉你,毕竟在那时的你看来,慕颜清是谁都没关系。”紫芳沉厚的嗓音传来,却让浅晗尘觉得一种被欺瞒的感觉。
“可是师傅,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利用的。”
“你在介意什么,晗尘,我一早便跟你说过让你不遗余力帮助五皇子,这一切你也是知道的,你介意的到底是慕颜清是我的侄儿还是他是你的师兄叶夙白?”紫芳语气严肃的问道,而正是这一句问到了浅晗尘的心底。
是啊,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当初不知道师傅怎么会和皇室扯上关系,自己都能慨然许下那样的承诺,如今这一切都明了了,师傅只是想帮助自己的侄儿踏上那至尊之位,自己又怎么突然不甘心了呢?
蓦然又想起今日之事,浅晗尘想过要重回苏府,可是当她知道他们寻她回府之事为了让她代苏晗雅入宫时,她便觉得满是被利用的伤害,“师傅,到底什么是情?难道真得要利用才是情吗?”
“只要你愿意做的,都是情。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就是你没有资格去苛责任何一个为情而做出选择的人,尽管他们的选择可能天理不容。同样的,当你想要这样做时,那便是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紫芳笼在一袭厚重的紫袍下,越发显得形容消瘦,听着她淡淡吐露的言语,浅晗尘总觉得,师傅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于“情”的往事。
“苏家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仔细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要顺从了自己的心,即使是被利用又如何?最怕的是逆心而为。更何况,他们利用你,你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他们呢?这本来就是一个利用与被利用的世界,若是一直纠结在这当中,你反而会迷失了自己。”
浅晗尘仔细思索着紫芳的这一席话,渐渐品味出了一些含义,淡然微笑:“师傅,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谢谢师傅。”紧锁的眉头松开,浅晗尘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情之一物,从心而已。自己一直思索在情的禁锢里,反而迷失其中,其实跳出来,一切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若是想明白了,师傅就再安排你做件事。苏家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你去一趟幻鸣楼吧!”紫芳从袖中取出一封墨黑色的信封,“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幻鸣楼的楼主。”浅晗尘接过信,拱手说道:“师傅放心,我明日便启程前往涤月国。”
紫芳望着遥远的月色,轻声叹道:“这一切也该结束了,晗尘,日后你们好自为之。”浅晗尘注视着紫芳脸上哀戚的神情,只觉得莫名的寒意,却又无从说起。
······
遥远的涤月国皇都,富丽堂皇的王爷府里,祈墨阳懒洋洋的歪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一头华丽的长发随意地垂落在锦绣软枕之上,一顶精致华贵的玉冠也被他戴得歪歪斜斜。脸上的线条冷硬阴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隐隐透着威严。他只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衣,心情颇好的看着最近几日探子给他送的密信。
“楚镜轩竟然能等这么久,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既然如此,本王就给慕颜清敲个警钟!传令给成锦,发兵攻打玄靖十三城,本王倒要看看,他慕颜清到底如何守这偌大的玄靖国。”张狂肆意的笑容显现在祈墨阳脸上,阴鸷的表情平添一丝狠辣,狭长的丹凤眼中隐藏着舍我其谁的霸气,幽染的心中蓦然掠过一丝不安的凉意。
······
就在一年的最后几天,玄靖国边关告急,长年偏居漠北的涤月国突然发难,发兵十万攻打玄靖国北部十三城,边关守将胡长勇以两万兵力顽强抵抗,终于在除夕这天的晚宴呈上奏折向皇城伊歌请求增援。
玄靖国慕皇看着刚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边关奏报,一脸沉重。原本气氛融洽的晚宴也因为这一封求援奏折变得冷清寂静,起舞助兴的舞娘们也在皇后娘娘的示意下有序退场,整个畅春园里弥漫着不寻常的平静气息。
慕颜清坐在园中静静的品着酒,端起酒杯的动作在满园肃静的景象中格外引人注目,放下酒杯,他起身对着主位上的慕皇说道:“父皇,儿臣请战。”
慕皇回首打量着慕颜清,一抹暗红色身影长身玉立于淡淡月华之下,浅金色的清辉朦胧地晕染了他一身,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庞立即令四周夜明珠般璀璨的宫灯黯然失色。慕皇挥手阻止了他的请求,“清儿,你刚从战场上回来不久,这次出征你就不去了,也该让你其他兄弟上战场历练历练了。”
“儿臣遵旨。”慕颜清顺从的落座,对面温文尔雅的慕颜浔起身,对着慕皇行了个大礼:“父皇,此番作战就让儿臣去吧,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墨青色的玄龙蟒袍下,慕颜浔的微笑云淡风轻,似乎真得只是出于为父分忧而提出了一个小意见而已。院中的大臣都在心里盘算着,皇上是否会让浔王爷上战场,这兵权一直以来都是握在清王爷手中,一旦易主,不知这朝堂上争储的局面是否会是另外一种景象。
慕皇略微一思索,也便同意了,“浔王,朕命你亲率五万大军即刻启程前往支援胡将军,朕望你早日凯旋归来。”慕颜浔儒雅的一拱手,“儿臣领命。”随即转身退出了畅春园,整个过程慕颜清都只是细细的品着美酒若有所思,对慕皇的安排不置一词,众位大臣都摸不清这位玄靖国军神在想些什么。
慕皇被扰了兴致,对接下来的晚宴也没什么兴趣了,早早的由皇后陪伴着离开了宴席,二皇子慕颜浈见院中气氛缺缺,起身说道:“今日的晚宴就到这里,列位大臣都散了吧!”
慕颜清率先起身,负手离开了畅春园,众位大臣才开始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慕颜清步伐轻快的向着宫外走去,望着漆黑的天幕,冷肃的面容上满是畅快,这月,分明是越发的明了。
······
“在想什么?”冷情斋装饰普通的房里,浅晗尘静默桌前,秋凤舞端过一杯热茶体贴的放到她面前,陪坐在她身边。如今的秋凤舞已不复之前的温婉面貌,掳去她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改变了她的长相,换成了一副平凡普通的脸,武功尽失的她困在这青楼中无法脱身,还要顶着一张陌生的脸面在人前卖艺。但这一切在从小一起成长的浅晗尘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她说过会救她出来,她相信她。
“在想师傅让我送去幻鸣楼的那封信,不知道师傅在信上说了什么,那个神秘的楼主怎么反应会这样剧烈。”浅晗尘回想起幻鸣楼里情景,在得知她的来意后那个楼主明明很开怀,可是看完信后连声音都变得阴狠,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想,那个楼主一定是极为怨愤的吧。
“想不通就别想了,总会知道的。”秋凤舞温柔的笑笑,那张平凡在脸也在一瞬间变得夺目起来。“我弹琴给你听吧,应该好久没听到了吧。”
步伐轻柔的走到一旁的琴案前,秋凤舞席地而坐,抬手抚琴,铮然的琴声飘响,却让浅晗尘觉得有神已经在不经意间错过了。
“凤舞,我送你回去吧!”浅晗尘蓦然出声,惊得秋凤舞的琴音戛然而止,抬头怔然的望着她。“明天我带人来护送你回紫颜宫,师傅挺想你的。”
“可是他们会发现的···”秋凤舞急切的说道,她又何尝不想脱离这境况,日日弹琴陪笑,恩客往来,虽然在晗尘的保护下保住了清白,可她真得受够了!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永远无法了解其中的苦楚,如今没了武功,自己就是一个废人,日日囚禁在这冷情斋,她觉得每一天都变得如此漫长。
“我会处理。”浅晗尘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要安心的回宫,什么都不要想,我保证什么也不会发生。”不能让凤舞再呆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太恐怖了,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一入青楼,终会在这风尘之地掩埋了自己,凤舞这样心性保守的女子更会如此。如今之计只能早日带她脱离这险境,否则终有一天紫颜宫的舞云使会再也回不来了。
秋凤舞抬头看着浅晗尘,读出了她眼底的担心,也明白她的顾虑,粲然一笑:“晗尘,谢谢你。”明媚的笑颜消散了她眼底的阴霾。浅晗尘打趣道:“师傅庭前的花花草草还等着你回去料理呢,可别想偷懒。”秋凤舞讶然浅笑,与浅晗尘相对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