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身上,有一种暖暖的温柔。浅晗尘靠在软椅上,闭着眼睛听慕颜清弹一曲舒缓的琴曲。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丝毫不亚于以琴名动江湖的凤舞。
一曲罢,浅晗尘睁眼:“倒是不知你的琴也弹得这般好。”剪水的秋瞳却没有一丝光彩。
“你们各有擅长,身为师兄,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慕颜清顿了顿,复又开口:“而且,古琴是我母妃生前最喜爱的乐器,幼时经常听她弹起。”
看不到慕颜清的表情,浅晗尘只能从声音中推断他的情绪,想着这个话题总归是不太愉悦的,她自然的提起另一件事:“说起来,师傅给我的那支箫我倒是极为喜欢,可惜这些年被我当成了防身的武器,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浅晗尘惋惜的说道,语带笑意。
闻言慕颜清笑了起来,“你倒是还记得那支箫!不过你说错了,那不是师傅给你的,是我让师傅交给你的。”
“是你?”浅晗尘诧异的反问,“怎么从没听师傅提起过?”
“我特意让师傅不告诉你的,你若知道了,这紫竹箫你就不会收了。”
浅晗尘扬眉看向慕颜清的方向,他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确实,当初若知道这箫是师兄送的,她是断不会接受的。五年前慕颜清就如此了解她,而她,那个时候怕是对大师兄只有一身白衣名为叶夙白的印象了。
“你为什么叫叶夙白?”浅晗尘想起这个名字,印象中只有师傅这样叫过他。
“我母妃姓叶,夙白是我的字。”慕颜清探手扶了扶浅晗尘歪了的发髻,拆了她的盘发重新挽起。“你若是用不惯府里的下人,就让雪影跟在身边。你现在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处理。”
“不必了,回伊歌后锦岚会跟在我身边,她能帮我。况且,雪影受伤正在休养,锦瑟的驭毒之术不在我之下,雪影在也无济于事。”
慕颜清将白梅玉簪插到她的发上,转到浅晗尘的面前,语带严肃的问道:“锦瑟真的很难解决吗?要不要我帮你?”他素来知晓浅晗尘独立的性子,自己的事情一向不假手于人,但听她说锦瑟很难对付,他想要帮她解决。
浅晗尘摇头,“你要离锦瑟远一些,她没那么简单。”察觉话题有些沉重,她弯眸终止了这个话题,“好了,不谈这些了,涤月的状况如何?”
慕颜清拉过一侧的椅子坐到她身边,递给浅晗尘一杯清茶,笑言:“我们说好不谈的。不如你给我讲讲你那个世界的事情,我很好奇。”
“好奇?”浅晗尘反问,淡笑道:“只怕你难以接受。”
“不会,”慕颜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浅晗尘笑笑,“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十几年来我都住在山里,知道的多是从书里看来的,也不知道可不可信。过了这么多年,我记得的也不多。”
“你说,我听。”慕颜清在这件事上表现出难以理解的固执,他想要了解她生活的世界,他要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时代才会容不下像晗尘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以至于她凄惨悲凉的度过她短短十六年的人生。
接下来的时间,浅晗尘凭着记忆讲述着曾经生活的时代,回忆着人人平等的基本理论,说着现代科技的高度发达,讲着当今社会的激烈竞争,像是说着无关于己的趣闻。弯眸,她想起一个听过的传闻:“我死去的那年是公元2012年,那一年有一个广泛流传的末日理论,说是2012年12月22日是世界末日,整个地球会灭亡。”
“后来呢?”慕颜清的表情极为淡定,甚至还抬手抚过浅晗尘飞扬的发丝,丝毫没有因为她话里的奇怪言论而产生过多惊讶。
“不知道。”浅晗尘浅笑着摇头,“我死去的时间还没等到我验证这个说法的正确性,时间过的太久,具体是哪一天我也忘了。”
慕颜清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女子独特的血眸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顺从的靠在男子的胸前。
“我该庆幸。”慕颜清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子,性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虽然自私,但我必须说,若不是你在哪个时代死去,我也不会在这个时空遇上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你,这样的我何其有幸!”
浅晗尘笑而不语,微闭了眼。下午的阳光带着柔媚的暖意照在人身上,温暖而又舒心。阿清,在这乱世,我们遇见了彼此,才是今生最大的幸运。
······
回到伊歌城后,慕颜清没有带她回清王府,反倒是去了别的地方。再次在熟悉的转角拐过,浅晗尘诧然回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这里是雁回楼?”
慕颜清将她带到房间里坐下,一边推开久未打开的窗户,一边回答:“我担心你在王府住不惯,所以把你送到这里来。接下来我会忙些事情,可能暂时顾不上你,雁回楼毕竟是你的地方,遇事你会方便很多。”
浅晗尘点头,转而问起另一件事:“祈墨阳怎么样了?”
“三军祭旗,以儆效尤。”慕颜清的回答简单明了,知晓她在担心什么,慕颜清直接回答:“涤月的形势已经确定下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你不用担心。”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回头看向浅晗尘:“小晗,我先回府,你早些休息。”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慕颜清转身出了房间。
慕颜清一走,重影就进来了,声音紧张的禀告:“主子,你不在的这几天,浔王爷找你好几次了,说是让你回来之后一定要见他一面。”
“知道了。”浅晗尘抬手取了面纱,“雪影和锦岚的伤势怎么样了?”
“雪影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锦岚倒是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康复。”
“锦岚带来的那个男孩呢?”
“那个孩子很怕生,这些天一直跟在锦岚身边,谁劝也不理。”
浅晗尘抬头看向重影的方向,声线冰冷:“你派个熟识的人去趟涤月国,找梦影问个消息。之前我让她找个人,这么久了应该有消息了。”
“是,主子,属下告退。”重影躬身回复,转身离开了房间。
浅晗尘望着重影离开的方向静静出神,说起来,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
慕颜清亡了涤月国之后,将涤月国都城改为涤月城,建立行省机构,直接将原涤月国划进了玄靖国的版图。如今的清和大陆上只剩下玄靖国和临岚国,依旧是原先的邦交关系,战争格局却迥然不同。
慕皇看到慕颜清呈上来的关于对涤月战后部署的奏折后极为愉悦,在朝堂之上对他大加赞赏,赏赐了诸多封地和金银,慕颜清的朝中的风头一时无二。
下朝后,柳韦昌直接命人驱车去了浔王府,对府中仆人的见礼视而不见,直接去了王府的书房。慕颜浔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只在他进门之后起身称了声“舅舅”。
“什么时候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柳韦昌坐在一侧的桌案上,神色有些焦急:“浔儿,慕颜清现在荣宠无限,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手?难不成你真要等他成了太子之后才动手?”
“舅舅,”慕颜浔伸手递了杯茶盏给柳韦昌,神色如常,依旧温润如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不想他好的人多的是,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柳韦昌半信半疑的接过杯盏深思转了几转,终于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宫里的那位此刻怕是不好过,你说的对,我们静观其变就好。”言罢怡然自得的坐在一侧,神态惬意。
“舅舅,怜霜盼着见你很久了,若是无事,你去看看她吧。”
“也是,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柳韦昌起身离开了书房,慕颜浔嘴角的微笑一如往常,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却带着骇人的冷意。
······
凤仪宫,慕颜浈神色不豫的站在偏厅里等候接见,沛蓝却委婉的表达了皇后拒绝接见的意思,慕颜浈阴鸷的表情更加阴冷,“母后她这是什么意思?”
沛蓝带着体贴的笑意解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皇后娘娘让奴婢告诉二皇子,这天还变不了,二皇子毋须过早担心,只需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皇后娘娘还说了,她等着抱孙子,希望二皇子您好生努力。”
慕颜浈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松了口气,“劳姑姑回复母后,儿子记住了。”言罢迈步出了偏厅,却与迎面而来的慕颜漓碰了个正着。
“二弟,真巧,我今儿找到个孤本,准备与母后一起探讨一番,你要不要一起?”慕颜漓性情敦厚,完全不似皇后和慕颜浈那般擅于玩弄权术,相似的面貌下,慕颜漓总显得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不了,大哥,我府中还有事,先走一步。”慕颜浈急匆匆的走了,慕颜漓见自家弟弟神色匆匆的样子,也就不再勉强,转身进了凤仪宫。
慕颜浈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这个哥哥,身为嫡长子,明明是皇位最佳的继承人选,可他偏偏醉心诗书,无心权势,以至于父皇总是对着他感叹“明明漓儿是最像自己的,却偏偏是最不像自己的”,连带着对他也多了分偏爱。
不过没关系,至少母后还是站在他这边的,有母后在一旁筹谋,何愁大事不成?慕颜浈绝没有想到,最后救了他一命的,恰恰是他看不起的那个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