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苏州果然如预料那般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雨水季节,大雨接连不断的下了一个多月,等到苏州一带天终于放晴时,到处都已是洪水涝灾,再也找不到一丝最初鱼米之乡的美丽富饶。
江南灵医谷,莲华抱着孩子皱眉盯着眼前磅礴的雨帘,心里闪过一阵阵担忧。灵医谷位于苏州以南的山谷,与苏州城相距五十多里,所以这次苏州涝灾也影响到了灵医谷,磅礴的大雨在灵医谷外的沟壑里形成了大股水流,谷外特意布置的花草阵法早已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灵医前辈正看着那些打落的花在谷外不住跳脚呢!
“这场雨比我们想象中来的更猛,苏州的百姓们又要受灾了!”浅晗尘打着伞缓步来到她身边,悠悠的叹。
所幸灵医谷当年选址是在群山之中,即使地处山谷,灵医谷的地势也比苏州一带高了不少,这才完全避免了灵医谷被水淹的厄运。
“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出来了?赶紧回屋里呆着。”莲华回头低斥一声,把孩子交给身后的花影,快步走到她身边搀扶着她进屋。
“都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天气也不好,你该上点心。”
“我有分寸,雪影在一旁候着呢!”浅晗尘扶着桌子矮身坐下,招手让花影把孩子送过来。“倾绝已经两个月了,比当初刚出生时看着要大了好多。”
“那是自然。”莲华在一旁坐下,低头看着她怀中的婴儿,脸色的笑容淡雅倾城。
浅晗尘伸手逗了会孩子便让花影把孩子抱走了,她回头看身边的人,脸色不似刚才那般自然。
“是在担心苏州的涝灾吗?”莲华给她倒了杯热茶,这才继续说,“这次的涝灾是历年来最惨重的,朝廷必然不会放任不管,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接下来就该听天由命。”
从那次预感到旱灾后回紧接着涝灾开始,浅晗尘命令苏州云华阁属下在苏州城方圆一百里内大肆开凿泄洪渠,同时高价收购五谷杂粮,以便日后应急所用。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这些准备也只能解燃眉之急,最主要的还是看朝廷的态度,若是朝廷对这次苏州涝灾不作为,她们的努力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次不会。”
一般而言,遇上天灾,朝廷会派相应部的官员来进行救灾工作,因为官员会在救灾银中做手脚,即使朝廷拨下来的银两再多,发放到灾民手中的救济品也就那么一点。往往一场天灾下来,养肥的是那些救灾的官员,这在玄靖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怎么说?”莲华一手端着青瓷薄胎茶杯在品,另一手拿着杯盖在桌上轻点,神色安详。
“这次涝灾这么严重,主要原因是前年修建运河时有官员中饱私囊,以致运河修建后的泄洪功用远远达不到预期目标,朝廷这次派来的救灾官员不仅仅要救灾,还要查清楚这其中的一笔暗账。”浅晗尘轻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喉,抬头见莲华神色并无异样,这才继续解释。
“既然是要调查两年前的事,关系到的又是运河修建这等民生相关的事情,派来的官员品级自然不能太小。既要品级高,又要对工部的运作流程清楚,你那么聪明,我想你也猜到了。莲华,朝廷这次派来的人,是慕颜浔。”
“啪嗒”一声,莲华手中一直把玩的杯盖,碎了。
清王府里。
慕颜清在书房里处理兵部的事物,锦岚如平日一般戴着精致的人皮面具扮演着清王妃的身份陪在他身边,肚子在华服的掩盖下高高耸起,只远远的安坐一旁,手里拿着苗疆毒册。
锦岚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她向来是最懂得分寸的。
“王爷,荣国公府递来拜帖,邀王爷辰时于醉仙楼一聚。”门外响起风影低沉的禀报声,锦岚放下书册,起身打开门放他进来。风影迈步走到慕颜清面前,手里拿着暗红色的拜帖。
“本王没工夫见他,让他有这个空来求见本王,不如先想办法把前年修建运河挪用的银子给填上,本王听说苏州闹涝灾,皇上打算派浔王去安抚灾民。”
风影闻声一震,立刻就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图。
王爷这是想把荣国公府的注意力转移到浔王身上,挪用修建运河公款这件事影响不小,但最终查到那里却要看浔王的意思。若是浔王想从轻处理,只要简单的处理几个下属官员也就罢了,若是浔王想置荣国公府于死地,这件事就不会轻易了结,以浔王平素的作风,必然能顺藤摸瓜查到荣国公府来。
也怪荣国公府平日里树敌太多,总以为有皇后在中宫坐镇就肆无忌惮,却没想到,一旦皇上解除对荣国公府的庇佑,荣国公府也就丧失了作威作福的资本,在伊歌城里什么也不是。
“属下明白。”
风影领命离开,临走时回头看了眼坐在窗边沉静的人,顿了顿低头离开了。
锦岚低头看书,一炷香后命人给书房换上新茶,之后遣退婢女亲自给慕颜清倒了杯热茶送到他面前。
自从发生过有杀手潜入王府意图毒杀的事件后,王府里慕颜清的饮食就由锦岚接管了,这是她这几个月来常常重复的动作。
慕颜清看到送到她面前的热茶,幽深的眸子抬头看了看身前不远处的女子,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神态气度。他的小晗在外人面前是由内而外的冷淡疏离,在他面前却总是含着淡淡的温柔,不若眼前这个名为锦岚的贴身婢女,总是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你不用一直守在本王身旁,去休息吧!”
“主子吩咐锦岚要好好保护王爷,锦岚不敢离开。”锦岚的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半垂着头低答。
慕颜清见此也不多劝,低头继续处理公务,半盏茶后,书房的门又被轻轻叩响:“启禀王妃,尚书府段公子求见,请王妃移驾尚书府,为浈王妃诊治。”
锦瑟被劫走后,段知薇的病情时好时坏,清醒时脾气会莫名的暴躁,动不动就处置府中的下人,闹得整个浈王府惶惶不可终日,不清醒时又温柔沉静的不似常人,让人担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起脾气来。
慕皇听说这事后立刻派了太医去为段知薇诊治,太医们一番查看之下只知道浈王妃这番反应是中蛊,蛊毒八成是出自苗疆。可苗族的秘蛊解起来并不容易,众人一致想到清王府里那位神秘的清王妃,既然是苗族族长,对付这样的毒想必是不难的。
于是,慕颜浈以病情过重且清王妃不宜在浈王府中医治为由把段知薇送回了娘家,事实上大家都知道浈王爷这是忍受不了王妃的过度暴躁,趁着让清王妃医治为由把王妃赶回了娘家。锦岚确实顶着清王妃的名头去诊治了几次,可是没有锦瑟的血,即便她贵为苗族护法,对傀儡蛊也是爱莫能助。
“这段知易对他这个宝贝妹妹可是真好啊!”慕颜清玩味的感叹。锦岚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段知薇的蛊要有锦瑟的血才能解,可他仍然每隔几日就来清王府来请她过府医治,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看上清王府的某位姑娘呢!
锦岚闻言看了他一眼,回头略抬了声线对外面人说道:“去回了段公子,令妹的蛊毒我解不了,让他不要再来了。”
婢女领命离去,慕颜清看眼又坐回床边的女子,想起以前小晗也喜欢坐在窗前捧一本书静坐,突然就格外想念那个明媚的女子了。
“锦岚,小晗离开多久了?”
“回王爷,主子离开四个多月了。”锦岚看眼慕颜清冷酷清俊的侧面,低头顿了顿,补充一句:“主子现在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小世子就该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