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岚国边关,中军主帐。
宽阔的主帐中站着一素衣长衫的普通男人,右手抚着羊须胡,左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仪态从容。楚镜轩一袭紫色战袍岿然立于行军地图前,神色看起来却有些许紧张。
“先生,你让本王于此时对玄靖国公然宣战,还率先挑衅慕颜清抢了玄靖国三座城池,意欲何为,本王一直没想通。趁着父皇过世的时候,先生不但不让本王去抢那个位子,反倒是出征玄靖,这不是与先生早前告诉本王的‘攘外必先安内’相矛盾吗?先生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素衣男人闻言仰天大笑两句,这才抚着羊须回答楚镜轩:“王爷此言差矣,早前我让王爷遵循‘攘外必先安内’,是因为那时皇上还在,有皇上在那个位子上坐着,再加上六公主和玄靖国九皇子的婚约,慕颜清就不会主动发兵攻打我们临岚国。”
“可是现在不一样,先皇暴毙,皇后娘娘虽然想要把这个消息瞒下来,可是又能瞒多久呢?此时王爷你若是和大王爷对阵逼宫,玄靖国那边早晚会知道,一旦玄靖国知道我们临岚不稳,一直对临岚国有着狼子野心的慕颜清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那样的场面可不是你我期望的。可是王爷你不可能让这种场面一直持续下去,我知道,王爷你要的是太极殿正中的那个位子,为了得到那个位子,大王爷是要对付的,慕颜清王爷你也是不会放过的。既然王爷你现在不能和大王爷兵戎相见,那你不如先解决慕颜清,和玄靖的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既然这场战争不可避免,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至少在粮草方面,慕颜清的准备一定没有我们齐全,而且在某些方面,我还另有布置。”素衣男人说到这里时,眉眼中都带了深沉的佞笑,他抬起头来,继续说服楚镜轩。
“王爷不必忧心,这几个月我一直用最严苛有效的方式在为王爷练兵,如今那些战士已经成为一群精锐的良兵,他们无往不胜,一定可以让王爷取得慕颜清的首级。”
楚镜轩听完他的话心生向往,好像已经看到自己手提慕颜清的人头站在太极殿的最上方,傲视天下。
素衣男人抚着胡须出了中军主帐后立刻朝营地外的小河上游走去,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对水源动手脚,楚镜轩特意派了一小队人马驻守在这里。此刻士兵见到独自一人走来的军师大人,立刻上前拱手见礼。
“各位辛苦了,我不过随便走走,还请各位莫要在意。”素衣男人的脸上一直挂着点点笑容,看起来亲切可人,和两位士兵打过招呼过后,男人很快绕过大队营帐,出现在了小河下游附近村庄里的一间茅草屋里。
“主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许尤低头站在素衣男人身后,语气恭谨。素衣男人轻抚羊须胡,脸上却不复原本的笑容,冷硬的面庞只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易接近。
“莫封痕那边一直联系不上吗?莫离又是怎么回事?”素衣男人气势沉稳,说话间的语气如隔着一层最冷的冰,许尤站在他身后不自然的瑟缩着身子,这才低声回复。
“莫离去了伊歌城里的第一花楼冷情斋,据她上次传来的消息,她已经和慕颜浔见过面了,也成功吸引了慕颜浔的注意力。至于莫封痕,他最近一直被人跟踪,接触过的人也全都被人调查过,未免暴露身份,他近来不宜和我们联系。”
“就这样吧!告诉莫离,一定要把慕颜浔逼到绝路上,方法想必就不用我教了,莫封痕既然不方便联络上,暂时就不要管他了,能在这个时候调查他的,除了那个女人不作他想。”
“是,主子。”许尤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瓷小瓶上前两步递给男人,“主子,这是锦瑟近日来新研制出的毒,她让属下给主子说一声,她也想来这里。”
“哼!”素衣男人冷哼一声,那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一清二楚。“回去告诉她,现在还不到用她的时候,她可别忘了她现在还是玄靖国通缉的要犯,还是老实点的好。”
“属下明白。”
“没什么事你就回楚镜溪身边吧,他还那个人的计划还需要你从中斡旋,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素衣男人手里拿着青花瓷瓶,另一只手里却摩挲着一个硬质盒子,里面的东西轻若无物,像是不存在一样。
“这段时间不要再找我,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是,属下告退。”
许尤躬身退出茅草屋,男人侧头瞥了眼窗外不远处的另一间草屋,左手拾起一颗石子携着力道重重掷了出去,石子穿过草屋射进房间,却没听到落地的声音,男人微挑起一个微笑,静待某人的出现。
“原来这就是临岚国待客的礼仪啊,萧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一白衣男子手持折扇翩然步入这间破落的茅草屋,他嘴角含笑,仿若他踏进的不是什么破败的草房,而是京城繁华的酒楼。
素衣男人回头正视身后的男子,嘴角的笑容收敛,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长袖一拂,负手而立,衬得他脸上的羊须胡格外的怪异。
“我倒是不知,玄靖国待客的礼仪竟是跟踪别人?哦,听墙角也许勉强也算待客之道?”
萧逸之完全没在意对方的冷嘲热讽,继续好脾气的客套:“萧某本也不想如此,可萧某对阁下的身份实在好奇,临岚国二十万大军驻扎在此,萧某实在找不到机会能见上阁下一面,只好跟踪阁下到此,不料却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内容,实在抱歉。”
话虽如此,萧逸之的表情可实在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哼!”素衣男人原也不在意萧逸之听到的那些内容,不然他也不会再明知有人偷听的情况下还对许尤吩咐那些事情,或者说,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萧逸之是否知道他的计划。
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和那个女人对上了,他真像看看那个人见到他时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
“阁下一身功夫出神入化,萧某可能也不是你的对手,可阁下既然敢孤身一人在玄靖国清王大婚当晚闯进清王府,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难道阁下这张脸就这么不能见人?”
这人既然能发现隐藏在暗处的慕颜清,其功夫定然不在慕颜清之下,论单打独斗的能力,他确实不是这个神秘男人的对手。
“萧逸之,你不用激我!”男人咬了咬牙,切齿的大声怒喝。这人话语间的笑意敢不敢表露的再明显一点?他真当他不敢对他下手吗?
“在下哪敢?”萧逸之以扇抵颌歪头一笑,“阁下能以一己之力说服楚镜轩对我玄靖发兵,就冲这点萧某也不敢随便冒犯阁下啊,若是阁下一个不顺心,让楚镜轩灭了我玄靖国,萧某可就要和先前的涤月国子民一样,流离失所,浪迹天涯了!”
素衣男人的眼神在萧逸之提起那个词时闪了闪,片刻后又镇定如常,他微微勾起一个笑容,后退两步靠近草屋的另一个出口,右手抚须看着萧逸之俊雅风流的脸,眯眼笑道:“你在拖时间。你想让楚镜轩发现我的离开从而怀疑我,萧逸之,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萧逸之微怔,见目的被识破也不恼,依旧笑容满脸的和他周旋:“既然阁下都看出萧某的意图了,不如大方点成全萧某,也省的萧某动手了。”
“你倒是想得美!”素衣男人算是看出来了,萧逸之从一开始就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来的,虽然他自信楚镜轩不会这枚容易怀疑到他身上来,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尽早赶回去为好。
“萧逸之,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不如我请你帮我带几句话如何?”
男人突然抛出另外一个话题,萧逸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看到男人脸上那阴险的笑容时才顺着他问:“什么话?带给谁?”
“听说浅晗尘怀孕了?烦请你告诉她,我和她的帐该好好清算了,说起来,我们俩可是十几年的好朋友的,我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迅速退出了茅草屋,等到萧逸之想起来追的时候,茅屋外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踪影,不远处楚镜轩的近卫正带着人马赶来,萧逸之凝眉看眼男人离开的方向,挥手带着隐藏在四处的影卫悄悄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