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浅晗尘久久不能入眠,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些年和慕颜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呵护与疼爱,对她的温柔和体贴,一丝一毫缓缓侵入她的心胸。这一生,她最想珍惜的就是那个肃颜冷情的男人,为了他,即使付出再多她也在所不惜。
浅晗尘伸手轻抚自己高挺的腹部,翦水瞳眸直直望着帐顶繁复的暗纹,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游荡着一抹浅浅的痛楚。她攥紧床褥,默默在心底对腹中的孩子说了声抱歉,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一定要去救你父亲。
次日卯时,灵医前辈果然端着一碗药汁进了她的房间,一起来的还有莲香和匆忙赶回的莲华,浅晗尘接过药碗低头打量,抬头看眼莲华欲言又止的表情,淡然的勾出一抹安心的笑。
“放心,有你和前辈在,我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她的爱人还在等着她去营救,她绝对不会再这个紧要关头让自己出事。
“晗尘,你真的决定了吗?你知道……”
浅晗尘用一个干净利落的抬手姿势截断了莲华的劝说,随着手腕垂下,那碗催生的药已经被她喝进嘴里,雪影看着她决绝的动作,第一次在心底为王爷有这么一位王妃而庆幸。
事已至此,莲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她上前一步坐在浅晗尘身旁,拉着她的手嘱咐:“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浅晗尘点点头,笑容清浅肆意,她回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一行人,细心的吩咐道:“莲香,我催生孩子的事不要张扬出去,从现在开始,我的院子只能你们和孟大娘可以进入。”
催生药喝下去后要小半个时辰后才开始生效,毕竟不是顺产,于这里的人来说产妇催生是大忌,生产的过程很长不说,还有很大的危险,为了不影响谷中人,这件事还是瞒着比较好。
“我会安排的。”
莲香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打破眼下的沉寂,倒是浅晗尘突然扬声笑了出来。
“我又不是快死了,你们一个个这样的表情实在做什么?”因为药物的作用,浅晗尘已经开始有些乏力,她撑着莲华的身子依靠在她身上,继续说:“前辈,莲华生产的时候你还说这是好事呢,怎么到我这儿您就沉着个脸了?我虽然没叫您一声师傅,您也不用这样区别对待啊?”
在场人都知道浅晗尘这样说只是为了减少大家的紧张感,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会儿生产的过程会发生什么,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是起作用了的,灵医前辈听完立刻就仰起头冷哧一声:“你想当老夫徒弟老夫还不乐意呢!”
“是是是,前辈德高望重,晚辈自然是没资格当您徒弟的。”
浅晗尘的额头已经开始出虚汗了,苍白的脸色上渐渐浮现一层细细的汗珠,看起来很是难受,灵医前辈看她这副样子也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挠挠头发叮嘱两句就离开了。
“让小莲在这里陪着你,大莲你跟我去看看一会儿急救的药材准备好没。”
“好的,师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浅晗尘把雪影也给支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莲华两人,她抓着莲华的手一个紧握,终于难耐的呻吟出声。
“嗯……”
“晗尘,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莲华焦急的呼喊,一手握着浅晗尘的手给予她支持,同时小心的把她的身子放平在床上盖好薄毯,另一手拿过锦帕帮她拭着额上的汗。
催生药的药力很强,它能让产妇提前进入宫缩期,从喝下药到顺利生下孩子,期间要经过六七个时辰,若是产妇意志不够强烈熬不下这段时间,就有可能难产甚至血崩,甚至可能一尸两命。
如果昨天她在谷中,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制止晗尘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她也知道,一旦浅晗尘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别人再多的劝告也没有用。浅晗尘一直是那样一个固执的人,身为她的至交,她一直都清楚。
“我……没事,应该是……药发挥作用了。”
浅晗尘断断续续的回答,腹部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忍着点,等宫缩结束孩子就快出来了。”
这个时候莲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了,她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是顺产,宫缩很快就结束了,含着参片一鼓作气孩子就生出来了,可晗尘的状况和她不同,她这是强行让孩子出生,她的经历对晗尘而言没有太大参考性,她也不清楚宫缩期应该要注意什么。
“哎哟,这就开始疼了,来我看看。”孟大娘端着热水进到房间时莲华正看着浅晗尘难受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能让她抓着自己的手和她一起痛,见到孟大娘她立刻让开了位置,在接生孩子的事上,孟大娘毕竟比她经验丰富。
孟大娘揭开毯子看了看她的身下,用手摸索一番才说:“还得在等等,莲二姑娘你好好看着她,注意别让她要到自己的舌头,实在不行你就往她嘴里塞毛巾,还要帮她擦擦额上的汗,千万别让她受凉。”
“我知道了,孟大娘,你去把雪影叫进来,让她按着晗尘的手脚,我一个人制不住她。”
“好,我还得去准备剪刀和干净的布,你看着她。”
……
浅晗尘只感觉到耳边嗡嗡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迷糊中只能辨认出莲华和孟大娘的声音,她握紧手中的物什一刻也不敢松手,总觉得一旦松开,她就要掉进万丈深渊一样。
浅晗尘牢牢攥着莲华的手,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她感觉到肚子里的绞痛一阵漫过一阵,身边有人叫她呼吸和用力,耳边时不时蹦出“孩子”这个词,这才让她的意识有了一刻的清醒。
对,她的孩子还在腹中没有降生,她要努力把孩子生出来。浅晗尘挣扎着睁开眼,迷蒙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大片的白芒,她闭上眼听着身边人的话使力,配合着教导声一呼一吸,然后缓缓用力。如此几番,意识虽已模糊不清,呼吸用力却已经成为了她那段时间的本能。
浅晗尘的再一次清醒是在次日凌晨,彼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着帐顶的暗纹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到转头看着守在她身边的莲华时,她才把前后情节联系在一起,这才记起来,自己是在生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