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登基大典。
先皇过世已有十日,慕颜浔为先皇的过世罢朝十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玄靖国传统里父亲过世儿子是要守孝三年,慕颜清也不得不按计划举行登基大典。
玄靖国百官对这场登基大典同样是关注颇多,不为别的,只为浔王在这场夺位之争中模糊不清的态度。
慕颜浔在这十天里实在是太过沉默,一点也没有要发兵夺位的意思,浔王一派不相信自家主子会放过登基大典这么好的机会,清王一派则是对慕颜浔的逼宫做好的万全的准备,总之,两王派系全都紧盯着慕颜浔在登基大典当天的行动,这也使得登基大典这一天,并没有人去关注即将踏上九五之尊皇位的慕颜清,反倒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一直温文尔雅斯文浅笑的慕颜浔身上。
而慕颜浔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在慕颜清结束祭天大礼之后即将回到朝阳殿坐上龙椅时,他率领刚从晋州平了慕颜浈叛乱的十五万大军兵临伊歌城下,摆明他要逼宫夺位的意图,慕颜清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看着他严阵以待的阵仗,依旧不急不缓的走到朝阳殿坐上龙椅,君临天下的气势足以震慑当场不少持观望状态的大臣。
伊歌城内有宫墙,外有城墙,慕颜浔留下十二万大军在城外待命,吩咐将士把守好伊歌城门,他则带领三万精兵进伊歌城与慕颜清对峙。宫墙之上,慕颜清一身玄色暗纹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后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许尉和程知介一身戎装站在其中,就连向来隐于人后的宁修玉,此时也一身青色劲装站在慕颜清身后。
慕颜浔看着宫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新任慕皇,慕颜清已经取下了祭天之时戴着的冠冕,目光如剑直直看着宫墙之下骑在马上负手而立的青色身影,男人儒雅的俊颜上缓缓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慕颜浔,你真的决定要如此做了?这十五万大军的性命,你当真要不管不顾?”
在所有人看来,慕颜浔的这场夺位之战是对新皇赤裸裸的挑衅,可在这对峙的二人看来,这不过是他们之间提前进行的一战。慕颜清和慕颜浔都很清楚,如若先皇没有暴毙,他们会在政事上展开勾心斗角的博弈,而不是如此直接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可即便如此,慕颜清和慕颜浔之间的一战,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这不是皇兄你逼着我这么决定的吗?”慕颜浔负手潇洒一笑,“我倒是想顾念一下这十五万大军的性命,可皇兄会给这些将士解甲归田的机会吗?”
“只要你肯就此罢手,朕定然会饶他们性命,是收归朕旗下还是解甲归田,朕由他们选择。”
慕颜浔手拉缰绳向前了几步,站定后抬头看宫墙上的男人,“这条件当真是极有诱惑力,可是皇兄,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慕颜清看着城墙之下一脸严肃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男人,抿紧了唇没有回话,他知道,慕颜浔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今天站在这里和他对峙,已经不仅仅单纯是由他慕颜浔的意愿来决定的了,他身后的柳家、以及远在颖州的苏家,他们都是慕颜浔今天站在这里的理由,慕颜浔身上承担了太多人的期望,他们耗费了无数财力物力在他身上,他们不会允许他不努力拼上一战便放弃,更不会接受他不战而降后产生的后果,与其面对随之而来的慕颜清的疯狂打压和报复,他们更宁愿让慕颜浔和慕颜清背水一战,那样或许还会有成功的可能。
若是站在慕颜浔的角度,慕颜清自己也会和慕颜浔做一样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他也一定会在今日拼力一战,虽然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慕颜浔心里其实很清楚,从父皇的遗诏颁布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他在这场夺位之战中走向了败势。父皇的驾崩打乱了他精心策划的布局,和慕颜清在军中积威已久不同,他才刚刚在军中站稳脚跟,论及在军中的影响力,刚刚掌握兵权的他自然是不能和混迹军营多年的慕颜清相比。若是父皇的身体能够再撑三五年,只要父皇不留下传位于慕颜清的遗诏,他慕颜浔都可以尚且一战。
今日这一战,他没有半分胜算,可是他没有选择,深宫中母妃无言的要求,舅舅一步步的紧逼,苏渐离身后苏家的穷追不舍,这些压力让他只能带着这十五万大军来勉力一搏,侥幸赢了更好,若是输了,他也能用自己这条性命来全了舅舅和渐离的扶助之心。
这原本就是他设想好的,可是到了这一步,他却开始犹疑了起来。慕颜浔想起自己几天前才知晓的儿子,想起自己不曾尽到半分父亲的责任,想起那个至今不肯原谅他的女人,男人的笑容变得苦涩而落寞。原来他还有这么多挂念,原来他心里,其实并不想死。
他还想用他这条性命,去换取莲华的原谅,去赢得莲华的爱情,更想用余生陪伴在她们母子身旁,用漫长的时光去赎清他犯下的过错,像个傀儡一样被人逼迫着生活的日子,他真的一天也不想继续。
如果他想放下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醉仙楼三楼的房间里,徐政倚在窗前看着几百步之外的宫墙,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看两人的对峙依旧看的津津有味。他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这一天,又是抢孩子又是暗杀慕皇的,为了就是看这两人针锋相对,这样的场面看着实在太过瘾了,浅晗尘,看到这样的场面,你会怎么想呢?
锦瑟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徐政正一脸神秘莫测的看着窗外远远的宫墙,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主子却还是对此满腹热情,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主子,先把药喝了吧!”
徐政回身坐到桌前,抬头看着眼前沉默严肃的下属,突然就开心的笑了出来,“锦瑟,看到这个场面,你是不是很高兴?”
锦瑟闻言神色晦暗不明,“还不够,我要看到云潇那个女人死在我面前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女人张口说出的话恶毒至极,徐政却完全不讶异她的反应。
当年,他就是看中了这个女人对浅晗尘的怨恨,才会一手提携她走到如今这一步,这样一个被仇恨蒙蔽的棋子,用起来才是真的得心应手。
“放心,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咳咳……”徐政和慕颜浔交手受的伤还没有恢复,动作一大就会剧烈咳嗽,锦瑟连忙服侍着他把药喝完,过了好久那阵剧烈的咳嗽才平缓过去,徐政抬头看着眼前又红了眼眶的下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锦瑟,不要忘了,你我只是主仆。”
锦瑟心里一惊,自己这几日似乎真的有些僭越了。“主子放心,属下知晓分寸。”
“那便好。”
他在现代已经辜负了一个好姑娘,就不要让这种悲剧在这里继续延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