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实验成果都记录在一个牛皮本上,柏弋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一定要将那东西带着离开。
我曾经以为他是不会离开我的,所以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我没有过家里摆放的任何东西,当然也不曾来过这个阴森恐怖的实验室。直到看到家园被焚毁,他再三叮嘱的事终于又浮现脑海,他那么重视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但是,这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柏弋只说过他藏在实验室,又没说具体放在哪里。
我泄气地坐到地上。
“喂,这个实验室的密码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尽量不去看他,就算是装作无所谓也要装的,毕竟我若表现得像个青春萌动的花痴,那不让他得瑟死?
他睡在那张实验桌上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沾满鲜血的衣服被他扔到了一边,精干的上身经常那么毫无遮拦地撞进人的眼球。
“找到了?”他打了个哈欠,朦胧地睁开眼睛,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小麦色的胸膛折射出异样的性感。
“还没,只是突然想知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密码的。”
“你告诉我的。”他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首先,为什么不是你的生日,你爸的生日或者他自己的生日,这些比较熟悉的,而是一个大家都熟知的却从没见过的死老头儿的生日?”他反问。
“因为凯撒是个聪明人,除了功勋显赫他还创立了一套密码,名叫凯撒密码。不过估计柏弋也觉得你满笨的,所以设的只是最简单的一套密码。”
他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写下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然后慢吞吞道:“二十六字母代表1到26相对应的数字。birthday的每个英文字母向后退三位,得到eluwkgdb,然后你再看字母代表的数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堆数字,不由得佩服前人的智慧。
“啊!”我脑门突然一痛。
“你到底找的是什么,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警惕地看着他,柏弋交待过不能拿给不能信任的人看,这家伙不会是以找戒指为名,实际想偷老爸的实验成果吧。
“第一。”他的双手横亘在我脑袋两边,狠狠道:“如果再不找到东西出去,我会饿死。”
我想要推开他,但他一只手就将我死死按住了。
他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方巾,轻轻擦了擦我的鼻翼……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视线一触到那张方巾,我顿时石化了——血?!我居然在他面前流鼻血了!我?!
“第二,在我饿死之前,你的血一定会得到有效的利用。”他的眼睛微微泛起血色,可以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
我完全忘记了一个失血过多的,嗜血如命的,狂暴的吸血鬼是有多么危险!我下意识地朝后退去,但却撞到那个装满尸体的玻璃柜,里面的人苍白的脸漂浮着,双眼恐怖地外凸着,嘴巴一直空洞地大张着,仿佛在尖锐地咆哮,在怒吼!
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恐怖的尸体。也许让他帮忙找找也好,自己找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发现,也许他也并不是不能相信的人……
我咬了咬牙:“我在找一本牛皮包裹的记事本,也许很厚,我也没见过,里面记载了我爸爸的所有实验发现。”
“都找过了?”
“当然。”连那个装满各种福尔马林浸泡器官的两米高的台柜我都找过了,更别提那乱糟糟的药品柜,差点没把我熏死!
他慵懒地伸了伸懒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实验用的铁架台。我正思忖他要干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实验室内顿时泥沙纷飞!
他居然抡起铁架台将实验室的天花板砸了个窟窿!
“喂,你……”我简直要被他气疯,正要发飙,却见灰尘弥散过后的天花板处,出现了一只苍白的人手——
修长、细腻,指甲整齐,就像博物馆里陈列的石膏艺术品。而那手心里紧紧握住的,就是一本牛皮记事本!
韩伊略一跃起,便将牛皮本取入手中。
“喏,可以走了吧?”他将东西塞入我的手中。
我却突然僵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扎根进心底某处,然后疯狂蔓延,穿过肌肉,沿着血液,透过骨血,深深扎进我脚下的土地,令我动弹不得。
我看到了死尸袖口上的金色纽扣,蔷薇形。
“不!”那是柏弋的衣服啊,那是柏弋!
蔷薇是柏弋最喜欢的花,每到花开季节,我家的白墙上总是纷扬着白色的花瓣,引来许多淘气小孩的采摘。有时候柏弋会拿根软椅坐在蔷薇花下看书,一坐就是一天,他手中的书多是难懂的篆体,甚至很古老的甲骨文,我没有一次认真专研过,但他那认真的样子却深深的刻进了我脑海里……
我一时竟不敢相信那是他。
心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个裂口,刚开始只是钝钝的、麻麻的,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在胸口,闷涨得你想要大喊,想要嘶吼!但是,当一页页不甚清晰的过往迅速从脑海中翻过,那感觉又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连微弱的呼吸也扯得心口撕裂般的痛,痛得人不敢呼吸……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堕入了黑暗。
醒来时,是在一家整洁而异常宽大的房间里,一侧头,便能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碧蓝的天和卷着浪花的平静的海,一下一下拍打着海岸,微微倾听,便能听到哗哗的浪潮声。
脑海中依然是柏弋!
我不是该在画溪镇,这里又是哪里!
我一跃而起就要朝外冲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柏弋!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猛然将我拉回房内。
我愕然抬头,视线里便是那双大海般澄净的眸子,一双仿佛承载了太多太多悲伤的忧郁的眼睛,那里面我看到了自己。
“你要到哪里去?”他沙哑着声音。
“要你管!”我猛然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
门外就是一条笔直的省际公路,周围甚至没有其他房子,高大的山丘就立在房屋对面挡住了大多数的阳光,裸露出黑褐色的岩石表层。
“你到底要去哪里?如果是去找那个男的就不必了,我已经将尸体埋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说什么!”我怒极,回身一把将他衣领揪住,眼泪却禁不住一颗颗往下拉掉,“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他很久!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已经死了,面目也已经腐烂得难以辨认,你见他有什么用?戒指也不在他身上,他是被人害死的!”韩伊狠狠摇晃着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清醒一点。
其实我清醒的很,柏弋不可能自己死后还能将自己砌封在天花板上吧,是害死他的人干的,而且还拿走了他的戒指……我不知道那个戒指到底对韩伊或者其他人有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它属于柏弋!
我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用仇人的鲜血书写他的墓志铭!
复仇,这是我当时心中的唯一想法。但是,我不知道,当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之时,想要返回原点已成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