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书院
】
人鱼是大海里的捕猎者,牙齿轻易的咬破那层薄而嫩的肌肤,温热的血液带着些许滚烫的灼热。
既舒服又难受。
波斯卡的鱼尾蜷缩了下，然后掀起了一大片海浪，哗啦哗啦,海水拍打在礁石上,卷起白花花的浪花。
米芒也不觉得痛，人鱼的表情沉醉,仿佛在享受极致欢愉：“可以了么？”
少女的声音薄而凉，波斯卡从梦境中惊醒，他慌乱的朝后面退去,一脸掩饰不住的凄慌。
波斯卡这才意识到,他的的确确不是人了。
难过是有点的。
波斯卡擦了擦唇角,看着手背上那一丝极富有蛊惑的血色，他没忍住凑上去舔了舔。
米芒没管波斯卡,她在思考对策。
波斯卡的身份可以利用，如果能掩饰住他的气味，假扮一个贵族肯定不是难事。
到时候要把诺亚他们救出来，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人鱼并不和其他种族混居,他们甚至并不怎么上陆地,也许每几年会有一个傻白甜人鱼偷偷溜到大陆,但也不会在陆地久居。
奥丁大陆关于人鱼的资料并不多……要知道就是人鱼里的傻白甜也没有太蠢的。人鱼这个种族骄傲到自恋，认为人类只配当他们的奴隶。
波斯卡还在纠结，他心烦意乱的甩着自己的鱼尾巴，只觉前途无光。
还是先找一下住的地方吧。
四周都是海和礁石,也不知道有没有孤岛……总不能天天泡在海里。
米芒看向波斯卡，仔细端详着那张如梦似幻的脸：“你会唱歌吗？”
波斯卡不知道米芒为什么要问这个，他不太确定道：“会吧。”
米芒笑了笑，蓝眸少女看起来悲天悯人，光明圣洁：“我需要你的帮助。”
……
塞维利亚。
传闻中的人鱼之都。
安琪拉是只拥有粉色长发和粉色鱼尾的小美人鱼，他们的王在暗礁那里俘获了一批轮渡，很多人鱼都去凑热闹了。
安琪拉也是偷偷溜出来打算去找一些好玩的，她很喜欢人类的文明，以及他们的制造的物品。
然而他们的王说那是罪恶的。
近两年出生的人鱼宝宝畸形率明显上升，塞维利亚的父母们都忧心忡忡，人鱼王尤里西斯请了大占星师找到了导致人鱼宝宝变异的原因。
在陆地的人类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大海，他们享受着变革的成果却要牵连到与世无争的人鱼族。
暴怒的人鱼王决定摧毁来自大陆的船只，在过不久他们的魔法阵就会布置成功，彻底封锁无尽海。
人类和那些居住在大陆的生物都是一群肮脏的家伙。
他们不配进入大海。
人鱼王尤利西斯如此说道。
安琪拉小心翼翼的躲着其他人鱼，她脖子上带着颗颗莹润的粉珍珠，彩光贝壳做的头饰别在一旁的耳侧。
上身是披着粉色犹如丝绸柔软的布料，这是塞维利亚的特产，售价极为高昂，颇受人类的推崇。
船上的人类已经被卫兵押送走了，他们应该被投入监牢，不过要是有人鱼贵族看上他们的话可以带出来当奴隶用。
这里大海，除了水系魔法师，那些人类废了一大半，而人鱼是最优秀水系魔法师，这是他们的生来就有的天赋技能。
安琪拉穿过一道道门，好奇的打量着人类的船只，她对人类不怎么了解，只知道那是脆弱又喜欢瞎折腾的种族，他们的繁殖能力只比兽人要差一些。
但是兽人大多讨厌水，精灵也没人类那么喜欢乱跑，海上的船只一般都是人类的。
安琪拉捡起一只做工精致的银色梳子，她摸着上面的花纹，然后试着梳了下自己长发。
小美人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她把梳子收起来，打算带回去。
最好能找到一些书。
安琪拉来到了一处明显更高档的房间，她看到地上散落的书籍，尾巴一摇就冲了过去，水流形成明显的波纹。
翻找了一阵，安琪拉有些失落，都被泡坏了，字迹模糊，粘连成一片。
等等。
安琪拉小心翼翼的掀开一本书，然后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防水的高档书！
小美人鱼迫不及待的翻回封面，她念道：“詹姆士伯爵。”
安琪拉高兴的抱着书，钻出了沉没的轮渡，她刚要离开，身后忽然传出了歌声。
同类的歌声。
安琪拉眼神恍惚了下，眼眶里的泪水滑出在掉落的瞬间变成了一颗珍珠。
好悲伤啊。
他在难过着什么。
安琪拉发现自己没办法不管不顾的离开，她抱紧了书，然后游了过去。
礁石上。
少年的背影孤寂，削瘦颀长。
安琪拉从海里钻出来，然后她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少年人鱼扬起了尾巴，水珠飞扬颗颗饱满闪耀，从腰部到鱼尾逐渐变浅的淡紫色，两侧荧光紫的长线刻画着人鱼流畅的曲线，光洁明亮的鳞片……柔软的透明紫的尾鳍。
哗啦，哗啦。
海浪掀起一道道白痕。
也许是小美人鱼的视线太灼热，少年人鱼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无辜纯情，属于人鱼深长眼线又中带着魅惑。
不知名的力量掐住了她的嗓子，安琪拉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怀里抱着的书掉了下去。
眼泪变成珍珠，小美人鱼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殿下。”
尤利西斯继位不过十年，上任人鱼王蒂夫尼就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紫色长尾。
纯色鱼尾的人鱼往往是贵族，越漂亮的人鱼，地位就越高。
少年人鱼好像被惊到了，他一个转身跳进了，长达两米的鱼尾在空中划过，水珠乱溅，脊背上的肌肉单薄坚韧，有着玉色的苍白光晕。
不过两个呼吸，少年人鱼就游到安琪拉看不见的地方。
安琪拉连忙揉揉眼睛，粉色的鱼尾摆动，箭矢一样的冲了出去，速度比波斯卡快多了。
然而没游出去多远，她就强行停下了。
小美人鱼的声音婉转动听：“请不要害怕。”她眼睛有些红，哽咽道，“我没有恶意。”
她激动的摆摆尾巴，大声道，“殿下，您为什么不愿意回维塞利亚？”
波斯卡担心小美人鱼闻道他身上属于人类的气味，躲的很远：“她为什么喊我殿下？”
那条粉色美人鱼一看地位就不低，看样子似乎背后深有隐情。
米芒故作深沉，八卦之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流落到外面的人鱼王子之类的。”
波斯卡嘴唇动了动：“……没有。”
他最常做的事就是不择手段的活着。
波斯卡也是个聪明的男孩子，他露出半张漂亮的脸：“维塞利亚是哪里？”
安琪拉看着那张脸，似乎看到了百年前血珊瑚王座上头戴冠冕的王，她敢肯定，这一定是蒂夫尼的后代。
流浪在外面，至今还没有回塞维利亚的皇室血脉。
人鱼一百五十岁才成年。
安琪拉也就一百多岁，还是人鱼里的未成年，所以是小美人鱼。
她看着波斯卡那青涩却已经足够美丽的脸，心里变得柔软无比：“在我后面，那里是我们人鱼的领地，是奥丁大陆最美的王都。”
这倒不是人鱼自恋，见过塞维利亚的人都无法反驳这点。
塞维利亚是奥丁大陆最美的王都，把幻想和现实完美结合的城市。
安琪拉说起自己的家乡的时候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她望着波斯卡的眼神很是温柔倾慕：“回来吧。”
她诚恳道，“那是人鱼的王都，更是您的王都。”
波斯卡看向米芒：“她说的真的假的？”
米芒看着激动的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听到波斯卡这么问肯定会心碎的：“应该是真的。”
她又道，“你能不能帮我问她一个问题？”
波斯卡：“什么？”
米芒：“人鱼爱上的人不爱她们，人鱼会变成泡沫吗？”
波斯卡：“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不用问她，我就可以回答你。”
迎着米芒期待的眼神，他冷酷道，“不会。”
米芒有些遗憾：“哦。”
波斯卡没忍住用尾巴拍了下水面，米芒半边身子都被溅的湿漉漉，她又抹了抹脸。
波斯卡见她还知道自己理亏也就没多纠缠。
变泡沫，脑子进水啦！
人鱼只会去请巫师开爱情魔药好吧……等等，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波斯卡深吸一口气，他不准备把这点告诉米芒，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件好事。
安琪拉没有等到波斯卡的回答，她怀疑他是不是离开了，急躁的在原地转圈圈。
好在没一会少年人鱼又重新钻了出来，他趴在礁石上，远远的看着安琪拉，琥珀色的瞳孔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你是谁？”
安琪拉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粉色珍珠莹润光亮，耳侧的贝壳折射彩色的光：“安琪拉·贝卡。”
塞维利亚知名的魔药世家贝卡，她是贝拉家这一届最优秀的爱情魔药师。
波斯卡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为什么叫我殿下？”
少年人鱼看着小美人鱼，小心翼翼道，“你认识我吗？”
他离群索居，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能孤独的看着别人成群结队。
小人鱼挣扎着独自长大。
没人知道他曾经吃过什么苦。
安琪拉眼睛酸酸的：“您是蒂夫尼·爱尔兰的血脉，您……您应该是人鱼的王。”
她还是说了出来。
人鱼的王应该是蒂夫尼的子嗣。
波斯卡触动不亚于海啸，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
人鱼的王……一个混血杂种？
呵。
波斯卡勾了勾嘴唇，内心阴暗不断攀爬，直至把他淹没，然而有人碰了一下的腰。
人类女孩抱着他的胳膊，语气略兴奋：“我猜是现任人鱼王就是你的叔父，波斯卡，你想好怎么复仇了么？”
波斯卡瞥了米芒一眼：“你激动什么？”他心情好了许多，“这么想看戏？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去找死。”
他才不在乎什么王子人鱼王，他就是父母双亡，从小偷摸抢夺，典型的坏胚子，一个只想当人上人的小人。
不说失望是假的。
米芒深沉道：“做鱼不能这么咸。”
波斯卡摇了下尾巴：“我是人鱼。”
安琪拉感觉波斯卡好像在跟人说话，她不怎么确定，因此说话有些犹豫：“殿下，你、你身边有人吗？”
少年人鱼再次冒了出来，海浪冲刷着他的尾巴，他突然想起来一个绝妙的主意，假装懵懂道：“什么是人？”
纯种人鱼这个时候应该还没上过岸。
波斯卡声音很低：“人鱼可以闻到人类的气味，但应该分不清吧。”
波斯卡扒拉着礁石摆poss，米芒扒拉着波斯卡以免被水冲跑，她瞬间明白了波斯卡的意图：“我们俩身上的气味不一样吧。”
波斯卡想带着她遮掩他身上属于人类的气味，关键是人鱼应该能闻到两种人类的气息。
波斯卡舔舔唇：“我有个办法。”
米芒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
波斯卡犬齿变尖，指甲也有变长的趋势，肩膀和腰腹两侧冒出了细小的紫色的鳞片，这是人鱼的战斗形态，也可以说他们兴奋了。
波斯卡抱着米芒钻进了海底，安琪拉只来得及看见一阵水花，以及一小缕金色的长发。
安琪拉这才想起来，暗礁里轮渡沉没的那天，有几条人鱼说他们看见了一条紫尾，紫尾人鱼还抱着个人。
难道他们不是眼花了？
不，肯定不是眼花，那几条人鱼应该是看见了殿下。
安琪拉看着少年人鱼抱着那人游远了，他游的很快，看来是继承了上任人鱼王的天赋。
安琪拉没有追上去，她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不是让他回去，她得去找上任人鱼王的支持者。
蒂夫尼没有子嗣的话，她不反对尤利西斯当王。
可蒂夫尼的子嗣回来了。
他甚至一直生活在这片海域。
蒂夫尼一脉拥有最高贵纯净的人鱼血脉，他们是人鱼永远的王。
安琪拉念动魔咒，在波斯卡身上放了标记，然后转身回了塞维利亚。
……
米芒本来打算让波斯卡勾引一条人鱼，详细了解一下人鱼这个种族，最好能直接把诺亚他们救出来。
勾引人鱼凭借波斯卡的美貌和嗓音肯定不难，事实上他们也挺成功的，安琪拉就是这么被勾引过来的。
其实要是这个时候波斯卡直接提出想要上次被抓的人类，安琪拉就能直接把诺亚他们放了。
然而他们俩都不怎么了解人鱼这个种族，不知道安琪拉能这么干。
这也不怪他俩。
人鱼这个种族一直一言难尽，他们根本不屑跟其他种族交流，能进去塞维利亚的人类更是少而又少。
前面索菲娅在办雇佣兵勋章的时候阿维娃就说过，他们所在的塔门罗雇佣行在其他种族享有一定声誉，唯有人鱼……不是那么理想。
正常来讲要带俘虏回去是要付不少的代价的，但人鱼真不把人类当回事。
米芒欣赏着海底的风景，看见发着光的水母还有想追的冲动，不过她知道这是海底，动作还算老实。
波斯卡继续往下游，跟黑龙一样，人鱼出生就有着某些方面的记忆，波斯卡变成人鱼后，也慢慢觉醒了这方面的能力。
这是团团紧簇的花海，妖艳如血，热烈如火，连绵在一起仿佛要点燃这片海域。
花瓣如针片片蓬松，每一瓣都朝上开着，根茎是深绿色的，对比鲜明，妖异魅惑。
“这是人鱼花。”波斯卡拉着米芒的手，指着下方的花海，“传闻这里的花原来是白色的，后来海底发生一场暴乱，无数种族想要统治大海，第一代人鱼王就在这里战斗到血尽而死，花被人鱼王的血染成了红色。人鱼成了海里的王族，统治着海里的生灵，而人鱼花也只有人鱼能靠近。”
米芒看着波斯卡在海里显得越发美丽的脸：“这里能盖住你身上的气味？”
“不能。”
波斯卡又往下游了些，然后转身仰头看着上方金发碧眼的少女，紫色的鱼尾轻轻摇动，带起的水波都让人浮想联翩，“这里不是第一代人鱼王的血的染红的。”
他说出了世代人鱼王守护的秘密：“衪怜惜人鱼族百不存一，抛洒下了一滴血，千年、万年、千千万万年，这里的人鱼花都是血一样的颜色，热烈如火。”
波斯卡转了个身，摘上来一朵人鱼花，他把花递给米芒：“咱们干一笔大的，这里真的衪的血的话，我们应该能得到它。”
米芒：“……不怕死了？”
波斯卡勾了下唇角：“骗你的。”故事是真的，这里真的有衪的一滴血。
但是波斯卡觉得没人能拿出来。
金发碧眼的少女眼神始终没有波动，波斯卡没有看到一点贪婪和欲望。
他游上去，握住那朵花：“人鱼花不能遮住我身上的气味，你可以。”
人鱼少年亲吻了下红如血的人鱼花：“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气息很好闻……人鱼会为你疯狂的。”
米芒不觉得会这样，但她也没反驳：“嗯。”
波斯卡目光灼灼的看着米芒：“你帮我成为王，我放了你的同伴，怎么样？”
不想当王的人鱼不是好人鱼。
波斯卡这辈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往上爬。
米芒同样看着波斯卡，她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笑：“我好像亏了。”
波斯卡依偎在米芒身边，琥珀色的瞳孔散发朦胧又极具诱惑的幽光：“我不漂亮吗？我可以服侍你……你不想得到我？”
从小到大，美貌就是他最有利的武器，波斯卡深谙此道。
米芒看着这条膨胀起来的鱼，问道：“你有我好看？”
漂亮的人鱼少年，他竟然有一点憋屈：“……没。”
米芒语重心长道：“不要老是想着走捷径，摔死就不好了。不过……”她弯了弯唇，“我欣赏你的野心。”
复仇吧，人鱼王子！
波斯卡面无表情的揭穿了她：“你就是想看狗血。”
米芒没有否认：“你刚说我能盖住你的气味什么意思？”
波斯卡这会儿已经放弃诱惑米芒了，不过他刚才激动也是真的，他真的想到了能遮盖自己身上的气息的办法：“血契，人鱼花就是仪式需要的祭品。契约后，我们俩的气息会一模一样。”
米芒也想起来了人鱼这档子事，她拒绝道：”我不想跟你结婚。”
血契听着挺邪恶的，其实就是人鱼的结婚仪式。
波斯卡见米芒拒绝的如此直爽：“反正要救同伴的不是我。”
他不美吗？
啊啊啊，可恶的人类。
米芒打量着波斯卡：“我要是把你送给人鱼王应该能换回我的同伴吧。”
波斯卡一下子退出去了好远，高贵冷艳道：“做梦！”
“你是不可能抓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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