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书院
】
她上前询问了一下毛线衣的价格。
这个时代的毛衣,属于比较洋气的存在,最便宜的都要大几块。有些式样好看又厚实的,得二三十。
一旁的孙老太太听了直咂舌,说这么贵,谁买啊。
冯娇娇却又问售货员,“有没有毛线卖?”
售货员说:“有的?”
冯娇娇问:“怎么卖?”
售货员说:“品种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羊绒的贵,棉线的便宜,另外还有粗细之分。最便宜的3毛钱一两,贵的要一块多。”
冯娇娇在心里算了算,用中等粗细的线织一件衣服,差不多五六两就够了。这样织一件衣服,也才几块钱。转手一卖,尽挣三四倍。
她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商机,整个人激动不已。
冯娇娇努力控制着情绪,又问售货员,“你们这有毛线针和勾衣针吗?”
售货员说:“有的。”
冯娇娇差点就要说:给我全部来一套。
这个时候,却听孙老太太奇怪的问:“娇娇,你怎么懂这么多?”
冯娇娇这才反映过来,自己激动之下,太过忘我了。
她连忙掩饰说:“我……上次……在城里逛街,碰巧听别人说,有一种针,可以将毛线织成衣服。今天看见这里有毛衣卖,就忍不住来问问。”
孙老太太听了这话,便没有多想,随口说了句:“太贵了,还不如买棉布直接做衣服呢。”
冯娇娇本来还想买些毛线回去试试水的,可孙老太太就在旁边,要是真买了,她肯定起疑。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冯娇娇又是一阵烦恼,依依不舍的盯着那些棉线看了好几眼,这才离开。
想着下次进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冯娇娇又是一阵无精打采。
谢腾飞见她突然之间情绪反差这么大,忍不住一阵奇怪,回头看了两眼后面的毛衣。
之后几人在商店里又逛了逛,走到食品柜台前的时候,谢腾飞买了些糖。是那种裹着漂亮糖纸的水果糖,有好几种口味,一分钱一颗,谢腾飞买了30颗。
冯娇娇十分怀疑,这些糖是专门买给她的。因为谢腾飞并不喜欢吃甜食,上次买的麦芽糖,就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他一块都没碰,都是冯娇娇和孙老太太吃的。
她忍不住偷偷的瞄了眼谢腾飞,就见他低着头,在那里看售货员包糖果,脸上惯常的没有表情。
可冯娇娇却越发的肯定,这糖就是买给她的,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热。
买完了糖,冯娇娇又看中了一对蝴蝶结发夹,要五分钱一对。
她现在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刘海厚厚的堆在额前,有些土气,可偏偏又不够扎辫子的长度。想着用发夹别一别,倒正合适。
可她已经买了很多东西,孙老太太和谢腾飞却什么都没买,这对比使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又很喜欢那个发夹,红红的蝴蝶结,可爱中透着精致和艳丽,是那么的惹人。别在头发上,肯定好看。
一旁的谢腾飞见她频频看向玻璃柜中的蝴蝶发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忍不住走过去问:“想要?”
冯娇娇顿了顿,违心的说:“太贵了。”
谢腾飞瞄了眼价格,说:“还好!喜欢就买了吧!难得进城一次。”说着走到柜台前,并对营业员说:“给我一对这个发夹。”
冯娇娇立马凑过去,带着几分顾虑的小声说:“真买啊!奶奶会不会觉得我乱花钱?”
她这样紧张兮兮的凑过来,显得有些亲密,又有些古灵精怪。
谢腾飞看着她,忍不住微微失神。半响才回过神来的说:“还好,并没有花很多。”
这个时候,营业员已经将发夹拿了出来。冯娇娇越看越喜欢,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买了。正要付钱,谢腾飞已经先她一步,将钱给了营业员。
冯娇娇立刻说:“我有钱。”
谢腾飞睨了她一眼:“你就那么点钱,留着仔细花吧!”说着怕冯娇娇拒绝,又立马加了句“奶奶在看着呢。”
冯娇娇立刻看向孙老太太,发现她确实在看他们,便暂时没有再跟谢腾飞争执。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两人说:“我们还是走吧,我怕一会儿又忍不住想买东西。你们什么都不买,就我一个买了那么多。”
孙老太太意有所指的笑道:“没事,腾飞喜欢给你买就行了。”
刚才小夫妻两凑在一块叽叽咕咕,看起来感情特别好的样子,孙老太太看在眼里,别提多高兴了。
一家三口又逛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离开了国营商店。
到了外面后,谢腾飞要拉板车,就将手里的糖递给冯娇娇。
冯娇娇接过,莫名觉得很烫人,心口扑通扑通的跳。
三人又在街上逛了逛,就去了黑市。
城里的黑市在一个开放的大桥洞下,很阴凉,也很隐秘。但谢腾飞并没有问人就找到了,似乎以前来过。
冯娇娇也没有多想,东张西望的到处看。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可能时间有些晚的缘故,黑市上的摊位并不是很多,但依然比乡镇上的黑市热闹。
冯娇娇看着看着,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冯建业。
他居然也来了城里。
自从上一次在小张村见过一面,之后接连两个月,冯娇娇都没再见到他。偶尔闲下来,时常会想起。
她立刻跑了过去,开心的喊了一声,“冯建业!”
冯建业一惊,抬头一看,居然又是那个傻子,忍不住眉头微皱。
“我怎么总碰见你?”他郁闷的说。
“因为我们有缘啊!”冯娇娇笑嘻嘻的回道。
冯建业抽了抽嘴角,懒得搭理她。
冯娇娇就很自来熟的翻看他摊前的货物,发现居然有一整块的棉布。
这年头的布票可紧张了,有钱都买不到布。想着天气越来越凉了,自己还缺很多衣服,便问冯建业,“你这布怎么卖啊?”
冯建业爱答不理的说:“两块钱一尺。”
冯娇娇顿时咂舌,“这只是普通的棉布,居然要这么贵?”供销社里一尺棉布才几毛钱。
冯建业没好气,“你懂什么?我这布不要票。这年头布匹紧张,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块,我怎么可能贱卖了。”
冯娇娇想想也是,却还是觉得贵。
这个时候,谢腾飞走了过来。
他没认出冯建业,见冯娇娇一直蹲在布料摊前,便问:“你想买布?”
正说着,就见冯建业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谢腾飞愣了愣。
他还记得这个人,上次冯娇娇一会儿喊他爸爸,一会儿又喊他爷爷,事后谢腾飞琢磨了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没想到今天又遇见这个人。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冯娇娇,发现她神色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却听冯娇娇说:“他这布太贵了,我可舍不得。”
谢腾飞不希望冯娇娇跟冯建业呆在一块,便说:“我买了些粮票和油票,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冯娇娇才见到冯建业,自然是舍不得走。她下意识的撒起了娇来,“你们再逛一逛嘛,我想跟冯建业说说话?”
‘冯建业’这三个字喊的亲热,谢腾飞顿时眉头直皱。可冯娇娇又难得用这样娇滴滴的语气跟他说话,这让他又忍不住迟疑。
一旁的冯建业却是求生欲极强,见这傻子居然当着自己男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吓坏了。
这要是被扣上一个搞破鞋的罪,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当下紧张的叫道:“我跟你可没什么话可说。快跟你男人回去吧,别妨碍我做生意。”
冯娇娇知他在顾忌什么,见他紧张的就差跳起来赶人了,觉得有些好笑。
她说:“你怕什么?我对你可没意思。不过,倒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没想到她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冯建业和谢腾飞同时一愣。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冯建业有些好奇的问。
冯娇娇却迟疑的看了谢腾飞一眼,想着反正谢腾飞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便干脆当着他的面,将身上剩下的四块钱通通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冯建业。
“请你帮我去国营商店买一套毛线针和勾线针,剩下的钱全部买毛线。买那种最便宜的线就可以了,每种买6两。作为报酬,你可以从中抽两毛钱幸苦费。这两天我就去你家里拿。”冯娇娇说。
冯建业听的一头雾水,“毛线?你买那个做什么?你会织衣服?”
冯娇娇点了点头说:“会一点。”
冯建业顿时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毛线还没有平民化,只有有钱人家才会接触到。
可这个傻子居然会织毛衣。
冯建业忍不住看向谢腾飞,有些不相信的问:“她说的是真的?”
谢腾飞也很意外。可转念一想,冯娇娇身上的谜团又不止这一个。再见她一脸镇定平常的模样,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冯建业更加惊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不是傻子吗?”傻子怎么可能会织衣服?
谢腾飞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起,却听冯娇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俏皮的对着冯建业说:“你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傻子吗?”
十□□岁的小姑娘,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这样俏生生的一笑,整个人都发着光。
冯建业居然看失了神。
谢腾飞瞧见,脸色顿时黑透,接着又是一阵妒忌。
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笑过,一次都没有!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带着疏离和防备。
从前谢腾飞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这么一对比,就忍不住心酸又愤怒。
他忽然一把抓住冯娇娇的手,隐忍的说:“该回家了!”说完不等她回答,拉了人便走。
冯娇娇不知道谢腾飞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见冯建业还愣愣的看着自己,便急急嘱咐了一句,“别忘了帮我买,我有空就去拿。”
谢腾飞听了这话,走的更急了。对面的冯建业却还一头雾水,好半响才反映过来,他们人就在城里,为什么不自己去买?非要他去跑这个腿?
可这个时候,谢腾飞已经拖着板车,黑着脸走远了。
路上的时候,冯娇娇隐隐察觉到谢腾飞生气了。但她以为谢腾飞生气,是因为她一下子花掉了5块钱。这对于这个年代的乡下女人来说,确实是太大手大脚了。
但当着孙老太太的面,她又不方便解释,便一直忍着回到家里,才凑到谢腾飞的跟前讨好的说:“我让冯建业帮忙买毛线是有原因的。你今天也看到了,毛衣和毛线的差价有多大。如果能织出一件毛衣,转手能卖三四倍的价格呢。这可比割草赚钱多了。”
谢腾飞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去院子里喂鸡了。
冯娇娇就觉得很不解。
这么好的商机,他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可很快,冯娇娇又被今天新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房子桌上,挨个研究了一番,便将谢腾飞给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一早,冯娇娇没有做工,迫不及待的去了趟冯家庄,打听了半天,才打听到冯建业的家。可没想到,冯建业不在家。
她只好失望的回来。
正想着明天再去碰碰运气,这天晚上,谢腾飞却将她的毛线带了回来。
冯娇娇讶异的问:“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谢腾飞淡淡说:“黄志为给我的,他和冯建业认识。”
冯娇娇这才想起,谢腾飞跟一个倒爷挺熟的,而那倒爷跟冯建业好像也挺熟。
冯娇娇有些后悔,早知道早上就不去跑那一趟了。白白浪费时间和体力。
她将毛线拿出来看了看,质量倒是都不错,就是颜色不好看。不是灰的,就是黑的、蓝的。
不过,这个年代都是这些颜色,也没法挑剔。
当天晚上,洗完澡回房后,冯娇娇就挑了团黑色的线,开始起针了。
谢腾飞就坐在一旁的床上,看着她一手执一根竹棒,手指头勾着线,在煤油灯下一捣一捣的鼓弄着。不多会,竹棒下面就渐渐续起织好的衣摆。然后慢慢的,越来越长。
谢腾飞起先觉得很新奇,可渐渐却发现,冯娇娇完全入了迷,时间都已经很晚了,还没有要睡觉了意思。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很晚了,明天再织吧!”
冯娇娇却看也不看他的说:“你先睡,我再织一会儿。”
谢腾飞只好在床上躺了下来。
可身侧空荡荡的,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该睡觉了。”
冯娇娇依然还是那句话,“你先睡,我再织一会儿。”
谢腾飞便只好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可半天过去,她依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谢腾飞忍无可忍,直接下了床,将煤油灯吹灭了。
冯娇娇突然陷入黑暗,顿时惊叫。等反映过来是谢腾飞吹灭了灯,又是一阵大怒。
她生气的说:“你干什么啊?”
谢腾飞也很生气,沉着脸命令的说:“睡觉!”
冯娇娇就立马怂了,乖乖的爬到床上,嘴里却忍不住的小声抱怨,“真是的,熄灯也不说一声。”
谢腾飞懒得多说,跟着躺了下来,然后听着身侧的动静。
时间是真的很晚了,冯娇娇很快睡沉了。谢腾飞轻手轻脚的躺到旁边,将人抱在怀里。
这一刻,他才觉得安定,然后慢慢的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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