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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个多月没见,若菜抱住伽百子的时候没忍住哭了起来。

情绪容易传染,久别的想念迅速传播开去,周围断断续续出现抽噎声,入目全是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女。

不管是贫是贵,不过是群六七岁的孩子,离开父母这么久想念也是当然的。

这让本来很尴尬的伽百子放下想要推开若菜的手,改为安慰地轻拍,“妈妈,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妈妈再抱一会……”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伽百子撇撇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好在今天是阴天,太阳被厚厚的阴云遮挡,不然就要上演一场大变活人了。

肩膀上湿了一片,布料贴在皮肤上有点黏腻的难受,也不知道有没有鼻涕混进去。

说不上是嫌弃还是什么,鬼体表的温度相对人类来说要低一些,肌肤接触的地方被若菜的体温烫到。

伽百子望着压得极低的云层,顿了下说,“妈妈,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若菜出门前没带伞,也怕下雨了会影响路况,用手帕印干眼周的泪,牵起伽百子的手上车。

路面平整,汽车行驶起来很平稳,只不时的会因为穿越马路的行人而停下。

若菜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眼圈微红,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伽百子瞥了她一眼,恰巧她也转过头来,唇线舒展,冲她温柔一笑,“怎么了咔酱?为什么这么看着妈妈?”

伽百子被她眼中全无保留的爱意刺痛,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因为妈妈突然穿和服还把头发拉直了,有点不习惯。”

若菜注意到她的避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和服,咬牙做出决定,“如果咔酱不喜欢的话妈妈可以再把头发烫回来的。”

伽百子腹诽一句一会烫直一会烫卷你也不怕头发掉光,面上连连摇头,“妈妈这样很漂亮!真的!”

比起被真田屋的老板娘夸,若菜更受用丈夫和女儿的称赞。

伽百子默默地把头转回来低头玩手指,这次学校提前结业不是偶然,她一接到无惨大人的命令就着手准备。

高年级比赛原本定在下个月,她修改了负责人的相关记忆,让他们提前出发,就算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记错日子也不可能再费钱费力地打道回府,所以短时间内学校不会开课。

想到无惨大人的质问,伽百子偷偷打量若菜几眼,相处时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记忆真的要恢复了?她的血鬼术不应该失效。

为了确认,伽百子用力眨了眨眼睛,卖力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妈妈,前段时间我做噩梦了,梦到有吃人怪物要吃掉我。”

若菜一听赶紧抱住她,“那只是梦而已,这世上哪里有怪物,别怕别怕。”

她还在想伽百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久没见却半点没见长高,原来是担惊受怕的缘故吗?

想着想着,她抱得更紧了。

伽百子整个脑袋被闷在她胸口,若非她对氧气的需求不像人类那样高,这会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

但若菜的回答找不出错,态度也很自然,不像是真的相信有怪物存在,该不会是无惨大人误会了吧?

只不过就算真的是误会,以无惨大人的脾气也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反对的,所以……真的要再对她使用血鬼术吗?

她的血鬼术可以修改他人的记忆,听起来是很便利的能力,但有很多限制。而且一般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次,使用第二次便会给对方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很可能直接精神崩溃而死。

无惨大人还用得到她,要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使用第二次血鬼术,需要掌握的力量非常困难。

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若菜想了想说,“咔酱,妈妈也给你买了几套和服哦,都是些女孩子常用的纹样,金鱼、牵牛花、小樱花,你一定会喜欢的。”

伽百子无言地瞥了眼层层叠叠的衣袖,对她口中自己绝对会喜欢的和服没抱太大希望,唯一的安慰是和服至少没有走路都嫌累赘的蕾丝和花边,每次都会被十二鬼月嘲笑可以用蕾丝缠住日轮刀。

回到家中,伽百子向月彦问好,以子女向父母撒娇的口气说道,“父亲父亲,我晚上做噩梦,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是真的没有吗?”

“最近你妈妈还跟我讨论了这个话题,她自己都害怕。”

一来一去,不容置疑地传达了如何处置这事。

收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伽百子还想说什么帮若菜争取一下,刚好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若菜听到月彦这样说,气鼓鼓地说,“我哪里有害怕,我只是很严谨的探讨而已。”

“嗨、嗨,你说是严谨的讨论就是严谨的讨论。”月彦表面宠溺地应着,在她转身的时候留给伽百子一个自行领悟的威胁眼神。

只一眼就让她体验到断头的惊险,伽百子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挑战他的权威,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让若菜自求多福了。

若菜毫无自觉地把一堆衣服抱到沙发上,一件一件打开给伽百子看,不出所料,果然全是粉嫩粉嫩的颜色。

伽百子努力控制僵硬的嘴角,让它向上弯起,做出一副欢喜的姿态来,从里面挑出一件浮世绘纹样的拿到身上比划,“妈妈妈妈,伽百子喜欢这件!”

若菜也觉得这件伽百子穿上一定会像平安时代的公主一样,不如说自己的女儿这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从旁挑出一个麦穗状的头饰,若菜边说边带伽百子上楼,“妈妈给你换上看看,我们的咔酱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伽百子早过了憧憬公主的年纪,听到这样的形容不免嘴角一抽,真的不能用血鬼术把这段记忆删掉吗?给女儿打扮这个恶习必须禁止!

伽百子的房间同样布置得少女心十足,不是布偶就是粉色蕾丝,若菜把和服放到床上拉平衣角,背对着她说,“等天气好了,妈妈带咔酱去拍一套照片,就穿这些漂亮的和服,嗯,把你爸爸也叫上,我们再拍一张全家福。”

若菜十分感慨,平时不是伽百子要上学就是月彦要加班,一家人很难得在一起。

伽百子最喜欢拍照了,每次去拍照都要兴奋地好几晚睡不着觉,有一次甚至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上镜,这会背后的沉默让她很奇怪,不止说话声,连衣料摩擦声都消失了,安静地诡异。

“怎么了?有心事吗?是不想去拍照吗?”若菜转过身来,还没看清伽百子的脸,只觉眉心一痛,全身力气被抽干,软软地向后倒在公主床上,身下刚抚平的和服被压出许多褶皱。

淡粉色的天花板被一点一点刺目的白光占据,最终大脑一片空白。

伽百子走近两步,看了她许久,精神力一般的人通常会面临崩溃的结局,轻者变成痴傻,严重的直接死亡。

她见过太多的例子,将那些人类眼歪口斜、四肢抽搐的模样套用到若菜身上,伸手的动作忽然一顿,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

五指张开悬在若菜头上方,掌心透出一点鲜红色,逐渐向四周蔓延开去,直至整只手掌都变成诡谲的血红。

右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不得不用左手用力抓住。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她只要完成无惨大人交代的命令就可以了。

抓住刺入眉心的那根细针,手掌的红色在指尖沉淀,凝聚出一滴血珠,顺着细针蜿蜒流下,同血孔中渗出的血液融为一体。

云层终于承载不住水滴的重量,沉闷的雷声刚过,雨就一阵紧似一阵,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被风卷断的小枝桠砸在半开的窗户上,尖锐的树枝断裂处划在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彦独自坐在客厅,被闪电点亮的天空只是顷刻间便重归黑暗,刚才天还大亮以至于没有点灯。

一片黑暗中,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冲刷的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唯独那双梦魇般的眸子格外艳红,冰冷到极致,让天际轰隆的雷声都沦为了陪衬。

……

“咳咳!”

呕出一大口血,从剧烈的疼痛中劈出意识一角,若菜吃力地睁开双眼,用哑得吓人的嗓子喊道,“……月彦……”

下一秒右手被抓住,逐渐对焦的视线中出现一张稚嫩的面孔,但粘稠迟钝的大脑无法判断她是谁。

见她醒了,伽百子立即叫了声妈妈。

大脑最初的混沌过后,若菜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怎么了妈妈?是哪里疼吗?”伽百子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目前看来她的精神没什么问题,但好端端吐了血还是需要多留意。

万一人死了,无惨大人肯定会责怪她办事不利,到时候“母女”俩手拉手去三途川走一遭一点都不美。

越想越担心,伽百子松开她的手,“我去叫医生来帮妈妈看看!”

才跨出一步就被一道虚弱的反向力量拉住,伽百子神色复杂地转过身。

“咔酱……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叫医生……你爸爸呢……”

伽百子没法回答,她昏迷不醒甚至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醒来的这几天无惨大人一眼都没来看过。

眼看着若菜又吐了几口血,伽百子只能拨开手臂上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若菜的右手无力垂下,想要撑起身体,也只是狼狈地摔回去,反而引起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医院离这不远,背着医药箱的医生很快被伽百子拉进去。

医生手忙脚乱地扶稳歪掉的眼镜,才抱怨了一句小小年纪力气怎么这么大就看到屋内的情况,被床上的景象吓了一跳。

浅色的被单被染红了大片,斑斑驳驳的,触目惊心。

医生没再拖沓,跑到床边先翻开若菜的眼皮看瞳孔是否正常,然后检查呼吸心跳,一面询问,“病人什么时候这样的?有相关病史吗?监护人呢?”

若菜本来就长了副童颜,这一病脸更显小了,以至于被误会成孩子。

伽百子在医生后面踮着脚想要确认若菜的情况,无奈身高有限,除了医生的后背什么都看不到,这时突然听他这么问,斟酌了一下才说,“她是我的妈妈,爸爸在忙工作,三天前突然晕倒,吐血是刚才醒来后开始的,以前身体一直很健康。”

医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居然有条不紊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更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居然不是姐妹而是母女?她爸爸不会是犯罪吧?

医生来得匆忙,只带了简易的医疗工具,想要进一步确诊至少还需要化验全血。

明知道对方还是个孩子,医生依然跟她分析了一下,“情况不是很乐观,病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且一直在吐血,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立刻送到医院输血抢救,稳定下来后根据检查结果确定后续治疗方案;二是选择在家治疗,我向医院提出申请,把需要用到的仪器运到这里来,但可能会花费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内病人的情况随时可能恶化。”

伽百子考虑到在二楼实验室闭门不出好几天的那位大人,选择了后者。

已经把利害说清楚,医生没办法左右家属的选择,只能去打电话,没想到申请提交上去得到了火速处理。

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医院里的权威医生就跟那些设备一块过来了。

医生这才知道原来他工作的那家医院正好是病人父亲开的。

等若菜身上插满各种针管,我妻爸爸心急如焚地赶来,看到女儿白纸般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几天前女儿对自己撒娇的画面历历在目。

四下一看,除了围在一起商量治疗方案的数名医生,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伽百子一个人,我妻爸爸顿时冒出一股火,“你爸爸呢!你妈妈都病成这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伽百子当然不能回答在楼下,而且这时候作为女儿在母亲生死不明的时候更不能表现的太过镇定,强行逼出眼泪,哭着扑到我妻爸爸怀里,“外公!”

孙女一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让我妻爸爸冷静了些,伽百子才这么小,她懂什么,自己不应该对她发火。

“是外公不好,外公太着急了。”我妻爸爸这会实在没多余的精力照顾小孩,让助手领她出去,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来,拾起若菜正在输血的手。

皮肤苍白的透明,殷红的血液顺着导管进入青色血管,无比脆弱。

被子已经换成了新的,咳血的情况也随着若菜进入深度昏睡而消失,但即使这样,我妻爸爸依然红了眼睛。

“理事长,这是我们初步定下的治疗方案。”

我妻爸爸用力捏了捏眉心,掩饰住眼底的焦心,这才伸手接过主治医生递过来的文件。

足有好几张纸,都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微热的余温。

他一边看一边听主治医生说,“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急性内脏衰竭,在找到病因之前只能先用保守疗法稳定住病情,如果没什么并发症出现,后期好好调养的话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情况。理事长您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治疗小姐的。”

事到如今我妻爸爸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在上面签字后让他们赶紧开始。

医生们分成昼夜两班,总算在半个月后给出一个好消息,根据各项血液化验指标,已经可以确认病人的情况在渐渐好转,也没有麻烦的并发症出现。

几天之后,若菜醒了,花了很久才理解状况,看到保养得当的我妻爸爸鬓边出现许多白发,鼻头一酸,还未出声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到后来,骂人的那方先哽咽了。

感受到他大嗓门下的深切关爱,若菜无声笑了。

她这一笑,我妻爸爸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外面,又哭又笑地抚住额头。

屋里,伽百子也终于松了口气,感慨现在的医疗水平果真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明明是必死的身体损伤,医生在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机器上一通操作,竟然成功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等到若菜可以吃半流质的食物,医生又宣布了一个消息,若菜怀有十一周的身孕。

当天二楼实验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我妻爸爸正坐在床头跟女儿说起小时候的糗事,若菜除了脸色还有些憔悴,精神方面好了许多,靠在枕头上笑着。

月彦忽然推门进来,这让我妻爸爸压了一个月的脾气找到了宣泄口。

“外公。”

伽百子脆生生的声音叫我妻爸爸想起还吊着瓶的女儿,忍了又忍,最后选择眼不见为净,直接摔门而去。

如果他知道女婿不是从外面回家而是从二楼过来的,说不定拿刀砍了他的心都有。

“月彦,欢迎回来,工作忙好了吗?”这么久的不闻不问,若菜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丈夫经常把自己关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月彦径直走过来,伽百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眼神冷得恐怖,看一眼就如坠冰窖,顿时不敢说话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若菜也发现他态度怪怪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唤了句,“……月彦?”

“这是我的孩子?”

听见这句话,若菜整个人被浇了一盆冰水,双唇轻颤,脸色煞然变白,难以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伽百子其实能理解他这么问的原因,鬼失去了生育能力,如今若菜怀孕,怀疑她和别人偷/情也很正常,只是照她来看,若菜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

月彦在床边坐下来,脸上被阴霾笼罩,手隔着被子放到若菜的腹部。

他能通过给予血液让人变成鬼,并且通过它拥有对鬼的绝对控制权,如果真的是继承自己血液的生命,他必然会有所感应。

那眼神让若菜几乎怀疑他要直接挖开自己的肚子,声音发颤,“你在说什么啊……月彦,这当然是你的孩子……”

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还很不稳定的联系,月彦总算露出了往常的笑容,右手向上移到若菜的脸上,温柔抚摸着,“抱歉,我忙得焦头烂额,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又被为人父的心情冲昏了头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是不是在怪我没陪着你?”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换做往常若菜肯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的话,但刚才那句话在心里扎得太深,痛得她快要窒息。

月彦主动跟她道歉,若菜却半点反应都不给,这叫他心里噌地冒出一股怒火。

伽百子怕他一怒之下真会对若菜动手,赶紧叫了声“父亲”,说完后悔极了,在旁边看戏不好吗,做这个出头鸟干什么!

月彦看了若菜的肚子一眼,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的实验一直没有起色,是缺少实验体的缘故,如果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肯定会有所帮助。

跟了他几十年,伽百子哪里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赶紧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免得思考被他读取。

月彦全部心思放在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上,并没有捕捉到伽百子转瞬即逝的念头。

见他没有关注自己,伽百子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想留下来继续面对阴晴不定的顶头上司,赶紧找借口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空气静静地凝滞着,只有输液瓶一滴一滴的表示时间还在流逝。

若菜抿了抿干裂的唇,转头看向窗外,雨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白天也阴沉沉的,灰色天空像是要倾倒下来,模糊了昼夜。

额头突然覆上一只手掌,和微笑时给人的温和气质不同,掌心是冰凉的,冻到了心里面。

若菜顿了下,还是转头看向月彦,他的眼神总是这样,注视着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献出了所有温柔,美好到不真实,像一层薄薄的纸,脆弱的轻易就能撕开。

直到手心和额头的温度开始交融,月彦才收回手叹了句,“还在生气吗?”

若菜沉默不语,他的怀疑简直是把她的满腔真心丢弃在地上无情践踏。

她的双唇缺水得厉害,月彦学着我妻爸爸的动作,用棉签沾了水轻轻涂抹在她的唇上,低头的动作让若菜能够完完整整地看清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却异常专注,黑洞般吸引着她的注意。

察觉到这点时若菜懊恼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其实听到你怀孕我很高兴,我没想过我会有孩子,所以刚才才会失态。若菜,你不知道吧?我已经不能让女人怀孕了。”

说出惊人事实的月彦语气未变,从旁边取过水杯和勺子,舀了一勺热水。

他的声音中透着许多苍白,若菜总算有了反应,她想了无数理由都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身为他的妻子,她竟然连丈夫的身体状况都不了解,浓烈的歉疚压得她喘不过气,用破风箱似的声音问,“……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研究的时候碰多了有害物质。”

月彦语气轻松,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正因为这样,才让若菜愈发痛苦,“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是说明月彦的病好了吗?”

“应该是概率极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月彦把勺子里的热水吹凉,稳稳递到她嘴边,若菜愧疚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责怪他,毫不犹豫地张嘴喝掉。

月彦一连喂了她好几口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如同枕边最甜蜜的耳语,滋润了龟裂的土地。

得知他最隐晦的秘密,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心的距离,加上气氛正好,若菜忽然有了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可惜她没法起身,只好直勾勾地盯着他,期盼着他能心有灵犀一下。

月彦当然不会跟她心意相通,就算听到她的心声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此刻的举动已经是极限,若非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仅有的耐心早就告罄。

若菜的目光太过直白,我妻爸爸一走进来就被一屋子的暧/昧气氛劝退,心中积压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样,女儿喜欢就好,而且二胎都有了,难不成还要离婚吗?

心情好了,身体恢复的很快,手上最后一根针管也被拔除,没过多久若菜就能下地行走了。

打开房间自带的阳台移门,好像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大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朝阳,朝着湿漉漉的街道撒下柔和光芒。

阳台上摆着许多花架,种满了观赏花卉,最上面两盆和周围争奇斗艳的鲜花格格不入,只有孤孤单单几片叶子,这是那晚得到的两颗鳞茎,若菜把它们种在盆栽里,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单从鳞茎的外观来判断,不是雪片莲和君子兰,更不会是水仙。

是从那么奇怪的店里得到的东西,应该不会是普通的石蒜科花种。

未知总能引起人的好奇和探知欲。

外面的空气因为刚下过雨还很潮湿,若菜取过旁边的洒水壶,只给一些喜水的植物浇了些水。

“若菜,你身体还没好,别去外面吹风。”

大概是长时间没见到太阳,月彦被泄进来的光刺的退后一步,瞳孔微缩成针,没有再靠近阳台。

若菜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捧腹而笑,“月彦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太阳光啊。”

调侃归调侃,若菜还是走了进来,连带着把窗帘拉严实。

月彦这才靠近,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若菜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摆弄,双手扒在被子边沿,撇到床头柜上的饭菜,心中一暖。

看了夹菜的人一眼,若菜故意说,“都是我爱吃的东西,看模样不像是在外面买的,难道是月彦亲自下的厨?”

月彦手正忙着,根本没注意听她讲话,只发出一个鼻音。

若菜以为他默认了,自然翘起的嘴角晕开甜蜜的弧度,随后发现嘴巴张得太大,忙矜持地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下半张脸,遮起满溢出来的幸福。

她是大家闺秀,要笑不露齿。

把饭菜盛好,月彦才注意到躲被子底下偷乐的人,搞不懂也不想去知道她的想法,提醒,“快吃吧,待会要冷了。”

若菜这才钻出来,捧住碗筷吃了一口,惊喜道,“我都做好很难吃的准备了,没想到月彦第一次下厨手艺这么好。”

月彦也很意外,这是伽百子做的,一个鬼居然做出了迎合人类口味的食物,既是滑稽也是讽刺,扮演人类久了,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吧。

月彦在家话不多,一顿饭吃完也没听他说几句,若菜习以为常,把空碗放回去之后才问,“月彦,你在家这么久公司还好吗?”

“本来也在犹豫要怎么跟你说,这段时间耽误了不少工作,不能总是要岳父帮忙处理公司的事,研究也很让人在意,可能没办法天天在家陪你了。”

若菜知道他是个研究狂,恨不得吃喝拉撒睡全在实验室,只无奈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我没事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放心去工作吧,再说还有咔酱陪着我呢,实在有事的话我也会去找父亲的。”

要不是在眼球刻印编号太过显眼,伽百子早就成为了直属鬼舞辻无惨的十二名部下,她的实力能够排在十二鬼月的下弦三,向来都是她在暗中保护若菜。

月彦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若菜久久没有等到月彦上来送早饭,还是伽百子过来问她想吃什么。

伽百子还小,进不了厨房,去外面买也怕遇到坏人,若菜想了想爬下床,“咔酱想喝街角那家的豆浆吗?”

言外之意是想出去吃了。

负责监视外加保护她的伽百子哪里肯答应,双手叉腰摆出小大人的架势来,奶凶奶凶地说,“父亲让我看着妈妈,不能让妈妈有任何危险。”

若菜被小豆丁的模样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出去吃个饭能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若菜拿衣服进了更衣室,伽百子恨不能把人锁在床上,可惜以她的立场什么话都没有说服力,最终还是坐到了若菜说的那家店的二楼包间。这里的椅子是秋千藤椅,伽百子只能坐半个屁股才能把脚垫在地上,脚尖一点一点的晃动着。

若菜叫了每次来都会点的豆浆和馒头,把其中一盘推过去,诱/惑道,“真不吃啊?”

伽百子用了哼了声,佯装生气地别过头,“不吃,妈妈不听话,伽百子很生气。”

“你父亲也没让你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吧?”若菜莞尔,伽百子一向懂事,很少见她这样,不如说很新鲜。

伽百子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笨女人是真傻,以前光是身上有无惨大人的气味就遭到一堆妖魔鬼怪的觊觎,现在肚子里的揣着鬼王的血脉,又是无法反抗任人宰割的状态,跟高举“我有十亿日元”的牌子去治安混乱的街区有什么区别。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好,孕妇需要适量的运动,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能健康的长大。”若菜说完一顿,仔细去瞧伽百子的表情,怕她会因为弟弟/妹妹夺取父母关注而生出不良情绪,好在伽百子脸上除了生气没有别扭和嫉妒。

伽百子变成鬼的时候还小,这么多年倒是见过不少孕妇,但对于如何照顾孕妇的认知很有限,听若菜这么说也没去怀疑。

若菜是医药方面的专家,说的话肯定没错,原来生个小孩这么麻烦,不是躺上床等时间到了自然就生下来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外面闲逛始终很危险,运动的话家里也能做,每天陪她走上一万步都可以。

伽百子眉头紧锁,思考撒泼打滚的可行性。

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起到反作用,若菜隔着桌子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妈妈答应你吃完就回家好不好?”

她主动做出退让,伽百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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