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们体力不支,脚步缓缓放慢蹒跚走着,眼前有一处碧绿耀眼的草坝,我们使尽最后一丝力气轰然塌在上面,头抵着头仰看蓝天白云。
此刻,筋疲的他早已无力诘问我的爽约。
力尽的我也无暇指责他的蛮横。
耳畔,交织着我们频率交错的重喘。人类的联想力实在是丰富,当那重喘渐渐淡下去时,在我耳中分明变作了暧昧的挑豆。脸颊因剧烈运动而浮上的潮红褪去,羞红却又涌了上来。我支起酸痛的手臂想要撑起身子离开。他却不肯,故技重施,重重拉下我的头吮住我的唇。
我拼命挣扎,像一只任性刁蛮的小兽。女人的力量总是柔弱,当我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挣扎看起来更像是欲与还休的做秀时,停下了一切,任由他将我嵌入怀中。
“语侬。”他抬起头用迷离的眸看我,似要确认我的真实。许久,长长谓叹一声,又轻柔覆下来。
我睁大了眼看他的再一次无礼冒犯。唯一,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涣散的眸光飘向他耳侧不远处的一株蒲公英上。纤柔洁白的蒲公英迎风摇摆,终于一丝丝散了去从此天涯相隔。当最后一丝恋恋不舍离开它的母胎迎向未知的人生时,我收回了眸光阖上双瞳。
唯一,我原是要自己一个人随波逐流或者溺死或者漂浮到一处孤岛了此一生。你硬生生游到我的身边,要做我的浮木,我的船长,那么,就看你自己会不会被我缚上捆了巨石的脚链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底了。
抗拒紧绷的手臂放松下来,抬升,抬升,攀爬上他宽阔的脊背。身体偏执的癫狂刺透了他的上衣灼烧我的指尖。
他终于肯放过我,比方才奔跑过后还要急促的喘息喷薄在我的颊上。
见我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唯一紧皱了眉毛瞪着我:“你这女人,为什么一点也不温顺?不会顺着男人的心意?”
我享受着他的气急败坏,垂下头闲适拍着我和他身上的泥土草屑。
唯一还是一身炫黑,而我原本就破旧的校服上此刻沾染了青草的绿色血液,愈发斑驳可笑。
我是个坏女人吗?大约。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吗?大抵。
伍语侬,是一个踩着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过着随意人生的女人。任何需要多耗费体力脑力的事情我都拒绝。当一块浮木一再的想要钻进我手心让我攥住时,我无意改变航线耗费精力避开它。所以,我承认,我在利用唯一。
从那天起,唯一开始毫不避讳的牵我的手,古镇每一处美丽风景都留下了我们的印痕。他的作息没有因此而改变,仍旧是每周消失两天。他从不解释,我也从不问。余伯看向我的眸光总是充满了期待和喜悦,小白看我的眸光总是充满了无聊。有时我想,小白仅仅是一只猫吗?呵呵,当然是。
哥特堡唯一专属的角落变成了我的。他每次演出的时候我就静悄悄的坐在角落里看。老谭每次都会淡淡跟我打招呼,阿星总是会为我送上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名字统统美的令人心醉。朱珠仿若对我视而未见,仍旧执著的追求着唯一。她一如既往的带着自己的姐妹淘到酒吧和赛车场上为他摇旗呐喊,一如既往地在唯一献上令人癫狂的演奏后跳上舞台吻他的唇。唯一很有表演天赋,对于舞台和赛车场上献吻的女孩子从不拒绝,在那些女孩子中,朱珠真的是很出色的。这样一个女孩,每当唯一推开她淡淡一笑转身跃下舞台走向我的时候,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心痛总是会让我惊跳。
唯一,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我注视着离我越来越近的他,注视着他唇边向我绽放的魅惑笑容,注视着他乱发隐藏下的黑瞳朝我放电的眸光。心深处,总有一丛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苗在跳窜。我必须承认,他比我大学时候的学生会主席男友电量强太多了,即使我心如死水他也能搅起微澜。
他习惯端起我剩了大半的鸡尾酒仰头喝尽,然后拉过我的身子将其中的一半强灌进我的喉咙。看着我呛得脸红气喘大声咳嗽,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头埋在我的颈项抱怨:“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平静,看到有人吻我也能淡漠淡然?”
我不回答。他就会愤恨的啃噬我的耳垂,直到我受不住。“不要这样,很痛哎。”
“原来,你也会痛?”他像是发现新大陆,捧着我的脸喃喃道:“语侬,答应我,如果你要走,不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要像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样悄无声息,让我措手不及。”
唯一。你明白我,对么?
我疲惫的蜷缩在一起,窝在他的怀中。这,是我仅能付出的一丝温暖。
“你是个冷血的魔鬼,我却甘愿做你的仆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胸口的伤又剧烈疼痛起来,唯一走上舞台,一道朦胧的蓝色光线拢住他,温暖的琴音潺潺流出,流进我的伤痛将迸裂的伤口一层层包裹起来。
这是我的歌,语侬的歌。
昏暗中,朱珠的脸色突然变了,转身离开哥特堡。老谭的脸色也变了,厚重镜片下的双眸紧盯着我,写满了不敢置信。
唯一当众为我演奏语侬的歌的第二天,是他神秘的失踪日。我刚刚把早餐后的狼藉收拾停当,老谭就登门造访了。他算准了唯一不在家,站在门口很有礼貌的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伍小姐。”
“进来说吧。”我抱着小白,平静望着他。
“这里不太方便,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朱家角与所有有名气的古镇一样,到处弥漫着商业化的气息。
此刻,我坐在古镇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咖啡厅里,一杯不加糖的蓝山在我眼前卷着氤氲水汽。
老谭一直没有说过话,我也没有。静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当我终于明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的时候,却已说不出话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凝重优雅的黑色罗孚缓缓停下,司机殷勤的打开车门,一条结实熟悉的腿率先迈了出来,紧接着,那个对我而言如神祗的男人薄抿着唇走进大厅,走向我。他总是这样,不论在哪里都能牵引所有的人目光。我亲眼看到他身后正在拖地的大婶将拖靶拖在了一个漂亮女人昂贵的皮鞋上,漂亮女人只顾着看朝我走来的秋鹏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恼人的冒犯。端着茶点从咖啡厅走出的服务小姐一时不查撞上了那个漂亮女人,一时间酒店大厅杯盘乒乓人仰马翻,道歉声喝斥声不绝于耳。
始作俑者丝毫不觉自己的贸然出现惹下了多大的纷乱,仍是迈着大步走向我。他宽阔的身影投注在我的身上,将蜷缩在沙发里的我全部笼罩。弱势强势,立时分明。
逃走!快点逃走!快啊伍语侬!我的心怦怦的跳着,不停对自己大喊。
可是,我的脚像是在地面生了根,无论如何也迈不开分毫。听觉、视觉、嗅觉、感觉,一切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巨大的心跳声在我耳畔轰鸣响彻。天地间,万物泯灭,就只剩下这摄人心魄的……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你竟然敢?”
当我朦朦胧胧听到这句咬牙切齿的诘问时,已身在酒店豪华的总统套房。怎么来到这里的,印象根本是一片空白。
秋鹏站在落地窗前,衬衫的扣子被他扯掉了几粒,领带不见踪影,胸膛内的咆哮在急促呼吸下隐忍克制。他手里握了一杯威士忌,袖扣不知滚落何处,袖管失去了束缚褪至手肘,紧绷的手臂上脉络尽现。永远清爽利落的短发几乎全部竖立起来,我仿佛又感觉到那短丛的发磨砥在颈项间的酥麻感觉一波波从我身体深处苏醒过来,那是交颈的记忆,是最原始的渴望。
他啊,即使狼狈,也拥有让人别不开眼的魔力。望着眼前因我而憔悴的秋鹏,我需要付出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奔向他的脚步呢。
我的右手渐渐抚住心口的伤,用力掐下去。对,对,就是这种痛,只有这种痛能给予我逃离他的力量。在痛的弯下身子的同时,我所有罢工的感官全部回来了。我连连摇头,抬起脚步向后退着。秋鹏的眼睛快要冒出火来,紧盯着我的双足。
“你竟然敢?”这次是他亲眼看到我的逃离,第二次咬牙切齿的问我。
“是的,是的!我敢,我为什么不敢?”喊出这些话的同时,我已身在门侧。握住冰凉的门把,抬起早已朦胧的眼望着他。一字字的恳请:“放了我吧,秋鹏。”
转动门把,它竟已锁死,纹丝不动。
秋鹏望着我因绝望而不停拍打房门的慌乱,嘴角泛起一阵嗜血冷笑。就像猛兽冷眼瞧着自己脚下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
“你真的敢!伍语侬。”他霍然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在桌上,‘砰’一声,纤细的杯脚应声断裂,残破不堪。
他一边扯着束缚的衬衫,一边朝我压迫而来。浑身散发着暴怒的危险气息。这样的秋鹏,我从未见过!
我愿本因剧烈敲打房门而精疲力尽的身子此刻紧绷起来。我的呼吸短促而剧烈,快要喘不过气。离开这里,离开他,离开这里!伍语侬,伍语侬,如果你再一次屈服于他屈服于自己的情感,以后,就休想离开地狱了!
我猛然跳起来,在他即将捉住我的时候迅速逃向一切可能逃离的地方。秋鹏一把落了空,不满的望着我节节败退的仓皇。“过来。”他温柔的蛊惑我。
“不。”我摇头,身子踉跄着后退着。
“过来!”他的声音抬高了些,在逼近我的同时伸出了手。
我死盯着那只手,那只曾安抚过我全身的手,那只我一旦握住就必须交付一切的手。“不!”这声音非常坚决。
飞奔到窗前,发现这窗是双层的防弹玻璃,即便我不顾楼层的高度甘愿一跳也绝没有逃离的可能。旁边有一拢阳光照拂进来,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扑过去。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做了愚蠢的选择。这里,是套房旖旎的主卧。站定一看,才发现那床大的惊人。
想要离去,哪里还来得及呢?秋鹏就站在主卧的门侧,对着绝望的我魅惑的笑。衬衫早已褪至他的腰间奄奄一息的挂着,无力遮掩那具我贪恋的胸膛。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身子退着退着,终于碰触到床榻退无可退。他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将我逼跳到富有弹性的床上。“放开我!”我不甘望着被他钳制的足踝,开始最后的抵死挣扎。
秋鹏用结实的腿压制了我的,赤果的胸膛紧接着覆上来。“从哪里找来这么丑的衣服?”他拉起我校服的衣摆,用我无从想象的力气猛然掀起堆积在手腕上。那件丑陋的校服变成了束缚我的镣铐,帮助秋鹏制伏了徒劳挣扎的我。内衣搭扣被他熟惗解开。
手指摩挲着蜿蜒伤疤,“还疼吗?”他问道。
我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倔强的咬住下唇不肯应答。
见我不语,秋鹏愠怒,头埋下来,顺着我的颈项、锁骨啃咬下去。疼痛交织着欲念在我体内升腾起来,理智,渐渐远离,纤细如玉的手指熟悉的攀爬进他的发丛。他,毕竟是我深深爱着的男人啊!这爱,并没有因为我的逃离而停止,没有!
“说,你不会再离开我!”他吻着我最敏感的耳侧,逼我做出承诺。
我仍是紧咬着唇。身体,早已经缴械投降了,此时我唯一能坚守的就是思想。
“说,你不会再离开我!”他似要将我嵌入他的身子。
“我……”
“说,你不会再离开我!”咆哮着喊完,他不再有耐心,抬起我几下便褪去了彼此最后的衣裤。“说!”
我终于坚持不住,什么思想理智统统崩盘塌陷。
“我,我不会,我不会再离开你!”我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浑身被欲念擒获战栗不已。
“这才是我的语侬。”他满足的笑。
慢慢的,我的哭泣化作了轻喘嘤咛,无耻的从齿缝中溢出。轻纱垂幔翻滚间,我分明看到那破旧的校服渐渐跌落下去,隐没在床沿深处。
我的身体,终是比我的心更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