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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书院

精彩·尽在·无名()

直到唐祈沅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顾辞渊还看着那个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突然一记轻打落在顾辞渊的脑后,他转回身,对着面无表情的唐时语,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笑什么。”

“阿语,你生气了?”

一阵风吹过,一旁的桃花树枝随风摇摆,几片桃花瓣扑簌簌落了下来,落到了她的肩上。

顾辞渊唇角挂着笑,手指轻轻将她身上的花瓣捻下,少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泛着光,唐时语不知怎得,心突突跳了两下。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了声,“回去吧。”

一高一矮并肩走在长廊下,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暖风拂过脸颊,桃花香气萦绕在鼻尖,花香杂糅着春意,搅得人心神不宁。

“阿语,你不舒服吗?”

“并未。”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嘟囔着,“那为何心跳得这么快?”

“……我没有。”

他坚持道:“你有,我听到了,我耳力很好的,回去让我诊脉看看,不舒服怎么不告诉……”

她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噢。”顾辞渊乖乖闭了嘴。

啧,真凶。

转眼到了清明这日。

卯时刚过,天光微亮。

薄雾笼罩着大地,晨间的一切温柔静谧,氤氲的雾气袅袅升起,天地间洒下层薄纱,朦朦胧胧的。

唐时语坐在妆奁前,任由芸香为自己上装打扮。

今日大概会见到许多故人,她要绷起神经,不可被人看出端倪才行。

平心而论,她对那些人已经没有特别强烈的恨与怨了,那些恨与怨,皆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与痛苦中消磨殆尽。

前世在黑暗中度过的每时每刻,她都沉浸在恨意中,但渐渐的,她恨不动了,只祈求上苍让时间快点走到尽头。

在她心如死灰时,是恩人救了她。

她也怨过恩人,为何要救她?为何不让她快点结束痛苦?为何要让她每日苟延残喘?依旧存在的呼吸时刻都在提醒着她,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也不在了,侯府没了,连她自己将来也会死无全尸。

不想熬下去。

但她连抬起手臂的能力都没有啊……

每日绝望地躺在床上,她抗拒好心人的救治。但他的力气很大,她没法反抗。

好心人或许看出了她的不愿,察觉到了她一心求死的渴望,也沉默了。

那一日他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当夜,她听到了门外一声压抑又绝望的低泣声,只有一声。

她当时问:“您是故人吗?”

那人没答,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坐在榻前,手掌覆在她脸侧,动作小心翼翼,随后一串串热泪掉落在她满是伤痕的脸上。

在她昏昏沉沉即将睡去时,隐约有个滚烫干燥的吻印在她的额间。

那时她觉得,这大概是世间最后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了,却不知是何人啊。

那之后,她便调整好了心态,决定勇敢地面对人生。起码要对得起多活的每一刻,更要对得起上天恩赐给她的重新来过的机会。

重生以后,她依旧惧怕黑暗,在黑夜里,总忍不住摸向眼睛,可即便如此,她睡觉也不愿燃着烛灯。

终于,她渐渐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慢慢的从那段回忆中走了出来。

走出来,世界依旧是光明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她爱的人也都会长命百岁。

若是可以,她希望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辈子远离纷争。但,这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祸要躲开,仇要报,只是她势微力薄,昌宁侯府也是空有荣耀、并无实权。

不太好办。

前世因为那些烂桃花,最好的朋友与她交恶,即便她再三解释,她无意任何一家公子,可京城中关于她的流言和误会还是愈演愈烈,她成了全京城世家姑娘口中的轻浮女子。

想想也是蛮可笑的,那些男子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根本都瞧不上,可总有人说她朝秦暮楚,在几个男人中间周旋,说她抢了她们的姻缘。

天地良心,她并未与那些公子单独说过话,那都是他们自己谣传的。

唐时语后来才知谣言便是她最好的朋友传出去的,只因为嫉妒,所以便要让她身败名裂。

唐时语抬手摸了摸眼睛,那里的器官是真实存在的,眼球左右转动,手指能感受到它在滑动。

真好啊……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泪水,她顺手就抹掉了。

芸香笑了,“咱们姑娘哪日不是日上三竿了才起床,何时起过这么早啊。”

唐时语皱了皱眉,闭着眼睛,小声嘟囔,“嘲笑我是不是……”

“奴婢哪敢啊。”说完又嘿嘿笑了起来。

“……”

是她的错,宠得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敢取笑她。

房中又安静了半晌。

“芸香,把我的泪痣遮一下。”

芸香一愣,看着姑娘右眼尾处浅褐色的泪痣,迟疑道:“姑娘,这泪痣美极了,奴婢将您化得漂亮些,宴会上定能好好出一出风头。”

也让大家都瞧瞧,昌宁侯府的大姑娘瑰姿艳逸、端丽冠绝。

唐时语微微摇头,坚持道:“遮。”

她不需要艳压群芳,也不需要文采卓然,今日只需安静地当个看客便好。

芸香见主子坚持,只得遵从。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妆容上好。

唐时语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被人搀到了桌前用膳。

“喂我……”她闭着眼,懒洋洋地发号施令。

很快,一勺被吹温的药粥递到她嘴边。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吃饭机器,嘴巴一张一合,咀嚼,吞咽。

再张再合,咀嚼,吞咽。

动作重复着,就这么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将早膳用了个七七八八,肚子饱了,困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后朝着身侧看去,熟悉的面孔正对着她笑得明媚灿烂。

“你何时进来的?”

顾辞渊拿着手帕,单膝跪在她面前,细细为她擦着嘴角,神情专注,双目炯炯有神,“你要用膳时我便在门口了。”

唐时语第一万零一次叮嘱:“不要随便进女孩子的闺房。”

少年不在意地点点头,为自己辩解,“我问过连翘,她说你衣着整齐,我便进来了。”

“衣着整齐,只是没有妆容而已,与平日里也并无分别,我为何不能进?”

“阿语即便不上妆,也是最美的。”

唐时语猝不及防地迎上一记直球,不由得有些赧然,一时间竟忘记与他说教。

“……可我上了妆,你瞧不出吗?”

顾辞渊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目光冷凝,很快眸中的冷光又被藏好。

她眼尾的泪痣不见了。

手无力垂下,帕子紧紧攥在手心,心中掀起滔天海浪,面上却十分平静,古井无波。

他慢慢笑了,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漆黑的眸子闪闪发光,像是藏着星星,小虎牙露在外面,叫人一看他的笑容心情便会瞬间转好。

他的视线温柔地拂过她的眼睛、鼻子、红唇,缓缓吐字,柔声道:“一样美,我竟瞧不出分毫,阿语美极了。”

少年郑重地说着每一个字,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出自真心,绝无半分掺假。

唐时语受不住少年如此热烈的目光和直白的夸奖,她不自在地偏过头,耳根慢慢变红,心跳也渐渐加速。

今日这是怎么了,脸皮突然变薄了。

她手伸向桌上的茶杯,慌忙地敷衍着,“你别在我这耗着了,赶快去找我大哥吧。”

顾辞渊皱着眉,按在她的手背上,语气不悦,“凉了,别喝。”

唐时语的手被少年炙热的体温烫到,迅速从他掌心抽走,深吸口气,瞪着他,“不要误了时辰!”

这臭小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手悄悄背到身后,手背隐约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顾辞渊乖顺地站起身,身形瞬间拉长,像一只久睡方醒的野狼,从匍匐在地变成站立姿态,那一瞬间竟带来一种颇有压迫的危险感。

唐时语恍惚间觉得,他是真的长大了。

他居高临下地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微启的唇间吐出:

“嗯。”

转身出门,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大亮,时辰不早了。

又侧头看了看房门,笑容彻底敛起。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唐时语从房间里出来。

甫一出院子,脚步顿住。

不远处,少年长身鹤立于桃花树下,身形颀长挺拔,如松如竹,玄衣玉冠,清隽俊雅。

唐时语一瞬不瞬看着他,那一刻竟觉得,少年与那些贵公子相比,也毫不逊色。

桃花飘落,如飞雪乱舞。

他站在一片粉雪中,姿态闲适优雅,察觉到她来,侧头望去,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笑意漫出唇角,澄澈的眼里泛着耀眼的光芒。

顾辞渊歪了歪头,手背在身后,合拢手掌,一片花瓣瞬时化为齑粉。摊开掌心,微风一吹,粉末随风而逝。

他抬步朝她走来,笑容灿烂,目光炙热。

“阿语姐姐,我们走吧。”

唐时语不想见唐时琬,不是因为担心唐时琬本人会害她,而是因为唐时琬即将带来的那个消息。

顾辞渊见她出神,手扯了扯她垂下来的袖子,“阿语,你在想什么?”

少年的脸颊贴着她的腿,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像她养的那只小白狗。

小白也是从清心庵带回来的,最初的时候也很黏她,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顾辞渊在她身边,小白就会躲得远远的,任她怎么叫都不靠近,等顾辞渊走了,小白才会探头探脑、颇为谨慎地跑回来,围着她摇尾巴。

一人一狗,撒娇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少年久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皱着眉更用力地扯着她的衣袖。

真像个求关注的小孩子。

她轻声道:“我在想,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能躲得开一时,却躲不开一世。若想护好整个侯府,需得迎难而上才是。

话音落,少年眸色沉了下去。他悄无声息地把头扭到另一侧,眸中的风暴正剧烈得翻滚着,杀意被他拼命压制,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

咚咚。

“姑娘,夫人那边请您过去。”芸香在门外说。

唐时语轻叹口气,“知道了。”

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他听话地抬起头,站起身将她扶起来。

触到她的指尖,是一片冰凉,冷得像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冷到人心里,让人心生烦躁与暴戾。

顾辞渊的手指微颤,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从架子上拿下披风,为她披好,又伸手帮她将压在衣服下面的长发抽出来,整理平顺。

少年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下细滑的皮肤,她下意识头往后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从来没做过。

顾辞渊一无所察,面色自然地做完这一切,对着她咧嘴笑着。

他一笑,两颗尖锐的小虎牙便露了出来,像只小狼一样。

她望进他眼中,少年的目光澄澈明亮,不含半分杂质,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干净,乌黑透亮的眼睛泛着光,像黑宝石一般。

她凝神与他对视,他清澈的眼神中渐渐染上一丝茫然。

他问:“怎么了?”

她笑,“无事,走吧。”

他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二人一路往主院走,路上的丫鬟婆子纷纷对二人行礼,问好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好。”

“渊公子好。”

顾辞渊因着对唐时语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唐母有意提升顾辞渊的地位,这侯府之中,大部分人都将他当做半个主子对待的,即便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众人皆对形影不离的二人习以为常,都知道大姑娘这条命是渊公子救回来的,据说渊公子的医术出神入化,这京中最厉害的神医都赞不绝口,二人同住一院也是为了及时处理突如其来的变故。

昌宁侯府的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虽然还都在世,但都不再掌管家事,如今是由静宁郡主当家,有她在,府上众人都不敢胡乱说话。

二人缓步走在长廊中,顾辞渊走在靠外的位置,替少女挡住阵阵春风。院中的桃花已开,顾辞渊却无心欣赏,他的余光时刻追随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阿渊。”

“嗯?”

“等一会母亲问起二姑娘的事情,你不许插话。”

唐时语款款玉步,走得既平又稳,顾辞渊原本迁就着她的步速慢慢行进,闻言突然顿在原地。

少年怔忡,语气错愕,“阿语?”

唐时语继续走着,没有因此停下步子,说话间要走到长廊尽头,拐进主院。

拐角处,她侧头看过去,见少年还痴傻地愣在原地,淡淡道:“难道你想受罚?”

她已经拐进了院子,顾辞渊还楞楞地站在原地,久久出神。

此事能瞒过旁人,却是瞒不过静宁郡主的。

阿语心疼他!她在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内心沉寂已久的困兽变得躁动不安。

顾辞渊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轻声低喃:

“啊,可我不在乎受罚啊。”

只要能保护阿语,受些罚又算得了什么呢。

半晌,他慢慢回神,少年弯了眉眼,笑容干净又纯粹,明媚得就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他玄衣鹤立在长廊下,身材颀长挺拔,英俊的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让路过的丫鬟都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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