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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尽在·无名()
见他起身要走,唐时语忙叫住,“回来。”
顾辞渊毫不犹豫地坐回了床边,像是料到了她会叫住他。
唐时语:“……”
她无奈地笑了,“既知在禁足,为何又来了?”
顾辞渊语气艰涩,“我……不放心你。”
唐时语愣了,借着月色端详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光线太暗,她无法瞧清楚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法判断那表情是否与他的语气一致,一样的委屈和惶惶不安。
终究还是心一软,缓缓抬起手。
顾辞渊与她心有灵犀似的,她的一个动作刚起,便对她的意图了然于胸。
他弯下了脊梁,将最脆弱的头部伸到她面前。桀骜的少年,以臣服的姿态伏在她的身前,眼里闪着虔诚的光。
一只温柔的手覆在头顶上,他心底一声满足的喟叹。
心里像是裹了蜜,但又不敢显露出来,只敢憋在心里,默默舔舐得来不易的糖果。
不敢张扬,怕太过得意而被收回,又怕被她察觉到自己日渐膨胀的野心和欲望,怕她疏远,那才是最让他痛苦绝望的事情。
“姐姐是不是罚的重了?你委屈的话,姐姐跟你道歉。”
“不,不委屈。”少年在她手下摇头,发丝擦过柔软的掌心,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是我不对。”
“罢了,姐姐有些急躁了,情绪像是不受控似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一颗赤子之心总是双手奉上,她不该伤害他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终究还是不忍心啊,毕竟她的阿渊这样好。
少年低着头,眼睛直视着锦被上花纹,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很快又被黑雾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一直在外面?”
他闷声道:“嗯。”
唐时语目光闪了闪,无奈地叹气,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待她如此好。
“阿渊不该一直围着我,你长大了,或许以后……”她胸口突然很闷,有些酸酸涩涩的情绪涌了上来,“以后成了家,要学着稳重,不可冒冒失失的了。”
他身子僵住,声音也冷了下去,眼神变得凌厉,“阿渊哪儿都不去,陪着姐姐,到死也不走。”
“又在说孩子话了,早晚都要分开的。”
这话说罢,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唐时语有些恍惚,第一次对说出口的话产生了怀疑。
她呆望着少年的发顶,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何一定要分开呢?这是她从未深思过的事情,曾经以为顺其自然便好,但此刻心底却有了不甘。
顾辞渊握紧了拳,眼中满是执拗,他压低了语气,“阿渊还小,可以陪着姐姐。”
他仰仗的,无非就是年纪上的优势,他可以扮演好弟弟这个角色,无害、纯良、幼稚,这些都是他的铠甲。
隐藏最真实的渴望,可以名正言顺、毫无顾忌地留在她身边。
他知道如何利用优势来掩人耳目,也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愿望达成的那一天。
少年敛起眸中的晦暗和算计,小心翼翼地藏起爪牙,抬起头,终于对上了她的目光,笑容纯净天真,像是一抹清晨初初升起的太阳光,刺破黑夜,照亮了整个屋子。
“姐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时语被直白的问题问得梗住,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热意顺着颈部直逼头顶。
该庆幸是在深夜,他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红晕。
唐时语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声若蚊蝇,如实道:“你来以后,好多了……”
少年敛了笑,手搭上她的脉搏。
她犹疑道:“你……懂吗?”
“嗯。”他沉声道,“闭门思过的时候在房中翻了医书,大概懂了些皮毛。”
顾辞渊入住唐府那一日,唐祈沅拉了整整一马车的医书古籍来,全都当作了见面礼送给了他。
唐时语的身体情况他了如指掌,诊了脉后发现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有些虚寒,只需好生调理,算不得什么疑难杂症,但也不好根治,需要时间。
“药方呢?给我瞧瞧。”
“在桌上。”
“嗯。”
“……”
她看着少年起身,看着他绕过屏风朝外面走去,他的身形越来越高大,拥抱着他的那双臂膀也越来越有力量,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不能再把他当小孩子。
这个念头愈发强烈,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掺杂着令人羞愧的欣喜。
纷繁杂乱的念头快速从脑海里掠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被烫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而后红晕漫上脸颊。
只有她知晓,几个时辰前,顾辞渊闯进房中时,她因何而羞恼。
才不是气他不知礼数,而是……害羞。
这是她前一世也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对着早有婚约的齐煦,她的心里也未曾生出过波澜。
只有对着阿渊……
她不敢多想,飞快地抽回思绪,再一次任由那些情愫疾驰而过。
顾辞渊拿了药方就折了回来,撩着袍子坐在榻上,他的视力极好,借着月光仔细瞧着上面的字。
唐时语怔怔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熨帖极了,对着他的时候总是无比心安。
困意袭来,渐渐睡去。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头顶,大概是阿渊的手吧。
胆子太大了,连姐姐的头都敢摸了……
“姐姐,好梦。”
少年的唇离开她的发顶,又凑到耳畔,略带笑意的沙哑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像是催眠咒,拖着她进了梦乡。
翌日清晨睁开眼,屋内空荡荡的。
他不在。
失落一闪而过,唐时语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姑娘醒啦!”
连翘端着黑汤药进了屋,那味道很冲,十分难闻。
“这是渊公子特意交代的,定时吃的药,您醒的挺是时候,还省了我叫。”连翘俏皮地眨眨眼,把盛着黑黢黢药汤的瓷碗端到她面前,“渊公子说要趁热喝,不可误了时辰。”
“渊公子渊公子……阿渊说什么你都听。”唐时语嫌恶地看了一眼要人命的汤水,捏起鼻子,一股脑灌了下去。
连翘眼疾手快地把蜜饯塞到了她的嘴里,好半天,她才缓了脸色。
连翘笑道:“事关姑娘的身体,渊公子便是说一不二的,他说的话,奴婢们哪敢不听。”
“我又没不听他的,你不要总把他搬出来吓唬我,我才不怕。”她不满地嘟囔着,“阿渊人呢?”
“不清楚,公子一早便出府了。”
“哦……”
一直到用过了午膳,顾辞渊也没有回来。
唐时语靠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单手执书,视线落在纸上,却没个焦点。
连翘在一旁用摆弄着香薰,忽然就听到主子问话:
“阿渊还没回来吗?”
“还没。”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她喃喃道。
平日粘人得不行,今日耳根如此清净,当真叫人不习惯呐……
她胡思乱想着,手慢慢捏起茶盅,送到嘴边。
芸香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踟蹰片刻,她眉头皱着,看上去颇为苦恼。最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朝唐时语走过去。
“姑娘。”
她心不在焉:“嗯?”
芸香深深吸了口气,凑到她耳边,缓缓说了几个字。
“噗!”
唐时语嘴里的茶尽数喷了出来,全都吐在了刚弄好香炉、走到近前的连翘的脸上。
连翘抹了抹脸。
唐时语错愕抬眼,瞪着芸香。
“你说哪儿?”
芸香神情诡异复杂,忐忑道:“您没听错,有人看到渊公子他……”
“……他去了青楼。”
将近寅时,唐时语的身体再度发热。
顾辞渊靠在她的床头浅眠,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熟练地对这样的情况,手上的动作不慌不忙,下针稳又准。
新一轮施针完毕,他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身体无力地蹲了下去,背靠着床榻,缓缓松了口气。
一夜惊险,终于熬到了天亮,她的情况稳定了。
顾辞渊守了她一夜,清晨时,芸香敲响了房门,隔着门板,少年低声交代着,很快芸香离开,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阿渊……”
榻上的女子气若游丝,声音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顾辞渊几步跨到床边,半跪在地上,屈身向前,额头贴着她的,感受了下温度。
“辛苦你了……”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艰难发声。
“不辛苦。”
他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乌黑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
“……无事。”他拧着眉,坐在床边垂眸思索。
脉象平稳,逐渐变得有力,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健康。
他狐疑地观察着她的气色,好像变得红润了些,心里渐渐有了猜测,但又不敢相信。他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几个穴位上扎进去。
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缓缓用力。
他神色凝重,“可有何感觉?”
唐时语如实答:“嗯,有些热。”
“有哪里痛吗?”
她摇头。
少年倏得笑了,明媚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低沉的笑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片刻后,他抬起手背,覆在眼前。
“阿渊?”
“姐姐。”他还捂着眼睛,语气放得很轻柔,说出来的话重重砸在唐时语的心头,“我做到了。”
唐时语只愣了一瞬,很快也弯了眉眼,她手指微动,拇指和食指拽住他衣袍的一角,微不可察地往回拉了拉。
他赧然地背过身,飞快地擦了眼角,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阿渊真厉害。”
一次次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何其有幸,得他相伴。
他没理,沉默地把银针收回,嘴角的笑一直都挂着,眼睛亮晶晶的。
唐时语能感觉到这一场大病似乎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从她体内驱逐出去,从方才睁眼那刻起,她就觉得身体变得轻盈了,一直拖累着她病体的东西不见了。
顾辞渊垂着眸子,轻轻按着她的手背,给她缓解着肌肉的僵硬。很快又敛了笑,开始担忧她的病情会不会反复。
好消息传到了唐母那里,但为了唐时语能安心静养,消息被封锁,直到她的身体彻底好转前,依旧闭门养病,不许人打扰。
一连两天,顾辞渊寸步不离,甚至比她发病时都紧张,他真的很怕是空欢喜一场。
一切都很顺利,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快到顾辞渊愈发担忧。
越是关心在意,便越害怕是美梦一场,甚至惧怕美梦醒来后是更加让人绝望的残忍现实。
“对了,差点忘记……”唐时语放下了碗,看着芸香,“那日买来的发钗和脂粉,送到二房那边了吗?”
芸香已经得到了顾辞渊准许,能在屋里照顾她的起居,闻言连忙走到妆奁前,将那些首饰捧了过来,“都在此了,这几日没得上空,奴婢稍后便给二姑娘三姑娘送过去。”
唐时语捡了几样放在手心瞧着。
顾辞渊抬着眼皮瞥了那些礼物一眼,心里有些嫉妒,转头对上唐时语似笑非笑的眼睛,撇撇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夹了一块蔬菜放在她的碗里。
唐时语笑了笑,将首饰递回给芸香,又夹起那块蔬菜放进嘴里,见少年舒展了眉,心下觉得好笑。
少年又夹了一块,然后挑眉看着芸香,“让她们把感激的话放在心里便好,不必来打扰阿语休息。”
芸香笑笑,“公子放心,夫人也不许的。”
“哼。”
唐时语无奈地叹着气,打发芸香出去了。
“你又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阿语明知故问。”
他趴在桌上,手指郁闷地戳着桌子。
唐时语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搞不懂少年的古怪心思,低下头继续吃饭,就听耳边传来一句幽幽的抱怨,怨气十足。
“妹妹们有的,我为什么没有。”
唐时语哑然失笑,“你也要涂脂抹粉,头戴簪花?”
顾辞渊投来幽怨的一眼,轻哼了声,把头扭走,“总之就是没我的份。”
戴不戴是他的抉择,但是有没有就是性质不同了。
总有讨厌的人来与他抢夺阿语的爱,总有那些人来分她的目光。
顾辞渊从没把唐家另外两位姑娘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最不起眼的两个小丫头也能让他心生警惕。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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