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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又拿忍不住拉了一下沈文轩的衣袖道：“大哥,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的，平常你读书就读得好,殿试的时候按平常那样正常发挥就好了，心里不要有其他的杂念,考好考差都没有关系。”
“好。”沈文轩又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摸摸沈丽婉的发顶，他听出了沈丽婉对他的关心,她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其实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压力。
两兄妹朝大佛寺外走去,在大殿门口撞见一个小沙弥，他手上拿着装着签的签筒,正好掉了一支出来。
沈文轩弯腰把签捡起来，低头看了一眼签文,沈丽婉心下一动，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当她看清签文的内容，心不由地飞快跳起来。
“大哥？”沈丽婉看了沈文轩一眼。
沈文轩温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淡然地把签还给了小沙弥，对沈丽婉道：“走吧。”
沈丽婉跟着沈文轩往外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小沙弥手上的签,小沙弥直接把签放回了签筒里,捧着签筒快步往后面去了。
走出大佛寺，沈丽婉和沈文轩回到停靠马车的地方，沈文轩回头看向沈丽婉,道：“现在就去墨韵书斋吗？”
沈丽婉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沈文轩道：“不去墨韵书斋去哪儿？”
沈文轩笑起来，“难得出门一趟，你不打算去其他地方逛逛？”
沈丽婉闻言眼睛一亮，漂亮的眸子里洒满了灿烂的阳光，“好啊。”
随后，沈丽婉上了马车，马车慢慢地朝大街上驶去。
大街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各种小贩叫卖的声音，还有小孩欢闹嬉戏，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手里举着一个用五色纸做成的吉祥轮跑了过去，身后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孩欢快地追着他跑。
沈丽婉伸手捞起车窗帘子，一张张鲜活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芝麻饼，芝麻饼，好吃又香的芝麻饼。”
马车路过街边的小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穿着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在街边卖芝麻饼。
放在篮子里的芝麻饼又大又圆，用火烤得金黄，面上撒着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随着轻风芝麻饼的香气传到鼻间，诱得沈丽婉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大哥，我想吃芝麻饼。”沈丽婉转头跟沈文轩道。
她有好几年没有吃过这个老婆婆卖的芝麻饼了，上辈子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也不是没有机会出宫玩，她第一次跟着皇帝萧煜琪出宫的时候，就让人来买过，只不过没有买到，听人说好像是老婆婆出了点儿事，就再也没有卖芝麻饼了。沈丽婉一直都记着芝麻饼的味道，也让御膳房的御厨照着做过，但都没有老婆婆做的芝麻饼香，味道也没有她的芝麻饼那么纯粹。
“要几个？”
沈丽婉有心说买一个就够了，竖起食指比了一个“一”，临到开口又改成了，“买两个。”
这么多年没吃了，她想念老婆婆做的芝麻饼的味道。
沈文轩把沈丽婉的小动作是看在眼里的，嘴角含笑道：“买两个？”
沈丽婉点头，“嗯。”
沈文轩笑了一下，起身去给她买芝麻饼了。
不一会儿，沈文轩买了芝麻饼回来，笑着递给沈丽婉，温声道：“吃吧。”
沈丽婉拿起一个芝麻饼，低头咬了一口，真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不要吃太多，不然一会儿去了状元阁就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沈文轩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
马车上水都只能装一小杯，以免马车颠簸把水洒出来。
沈丽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脑海里没来由地就想起了皇帝萧煜琪上辈子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不要吃太多，宫外的东西不干净，不然又要肠胃不舒服了。”
那是她进宫当了萧煜琪的美人之后，萧煜琪第一次带她出宫，她在宫里关了好长一段日子了，终于有了个出宫的机会，就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一样，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兴奋如她自然是看到什么好玩儿的都想玩儿，见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吃，然后就有了萧煜琪劝她“不要吃太多”的话，她当时并没有听进去，毕竟她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吃宫外的东西也都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没道理进了一回宫，再吃外面的东西就不行了。
然而她还真的就不行了，都怪萧煜琪那张乌鸦嘴，说她会肠胃不舒服，她回宫之后就果真不舒服了，吐了两回不说，肚子还痛得要命，就跟中毒了一样，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她痛得把整个身体弯成虾米一样才觉得好受些。
萧煜琪大概也被她痛得冷汗直冒的样子给吓到了，几乎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到了绛雪轩，严命太医们给她救治，治不好就不用回去了，吓得太医们跪了一地。
当时她被萧煜琪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对那些可怜的太医们发火，还挺感动的。
那会儿她是真的以为他对她很好很在乎……
“小婉。”身旁传来沈文轩的声音。
沈丽婉回神，抬眼看向沈文轩，“什么事？”
沈文轩抬手指了一下街边的店铺，“到罗记香粉铺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丽婉扬起笑脸，应了一声“好啊”，跟着就下了马车。
女人买胭脂水粉不一定是正好缺胭脂水粉，有时候只是为了买个好心情。
沈丽婉走进罗记香粉铺，正好听到掌柜的在推荐一款新出的香粉，椭圆形螺钿漆器盒里装着淡粉色的香粉，很好闻的味道，散发着清清淡淡的幽香。
沈丽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正好她的香粉也用完了，就对掌柜道：“我要一盒这个香粉，帮我包起来。”
掌柜的又笑盈盈地问她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他们店里还出了新的胭脂，沈丽婉便又挑了一盒胭脂，和香粉一并包了起来。
钱当然是沈文轩帮她出的，沈丽婉笑得很开心，露出嘴角边甜甜的酒窝，“谢谢哥。”
沈丽婉拿着包好的香粉和胭脂，跟在沈文轩身后走出罗记香粉铺，边走边欢喜地说着下面去哪儿。
“大哥，我们后面去……”
话还没说完，沈文轩突然一把拉住沈丽婉往后急退几步。
沈丽婉听了，打起精神笑着道：“朝中政事那么繁忙，还要劳皇上为了我的病费心。”
王德福连忙道：“皇上说了，等他忙完了政事就来看娘娘，待得娘娘病好了，他就再带娘娘出宫去玩，去醉仙楼吃饭，去小四喜听小玉怜唱戏，如果娘娘实在不想出宫，也可以把小玉怜叫到宫里来唱，全凭娘娘高兴。”
沈丽婉知道，皇帝萧煜琪对她一向是好的，只是她的身体她知道，这病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半年多前，皇帝萧煜琪带她出宫去玩，在茶楼遇到行刺的死士，她在危急关头帮萧煜琪挡了一箭，箭上有毒，她因此中了剧毒。
萧煜琪当即带她回宫救治，只是她中毒至深，哪怕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尽法子帮她解了毒，但她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就这么拖拖拉拉治了大半年都没有治好。
到了如今，她基本上一天里差不多有十个时辰都在昏睡，哪怕醒着的时候，身上也是没有多少力气的。
王德福后来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但沈丽婉精神不济，也就只听了个迷迷糊糊。
待王德福带着小太监走后，婢女琉璃拿来药丸子给沈丽婉服用，沈丽婉见药丸子跟之前的颜色略有不同，疑惑道：“今日的药怎么跟往日不同？”
琉璃道：“这是王公公拿来的新药，说是皇上命人新研制的，增减了几位药材，对娘娘的病更有好处。”
沈丽婉不疑有他，就着蜜水把药丸子吃了，还吃了两颗御膳房糖果师傅新做的蜜枣，味道确实比以前的更甜更香了。
到得第二日，沈丽婉果然觉得舒服了一些，精神也好了一些，身上也感觉有力气了。
沈丽婉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道：“琉璃，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我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今日我身体感觉好些了，想出去园子里看看。”
见沈丽婉的病有所好转，琉璃心中欢喜，赶紧给沈丽婉更衣梳洗装扮，等一切收拾停当，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沈丽婉出了门。
四月天，不冷不热的天气，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艳。
“娘娘，那朵牡丹长得真好看，奴婢去给你摘过来。”说着话琉璃就跑去摘花了。
沈丽婉就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旁边传来两道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听说没有，皇上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永和宫那位的，永和宫那位只是个聊以慰藉的替身。”
“怎么可能，皇上之前多宠她啊，什么好的都给她，昨天还让王公公送了许多药材、补品给她养身子。”
“呵呵，送药材、补品算得了什么，宫里还缺那点儿药材、补品？你没见自从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蒋三姑娘进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踏进过永和宫半步！”
“可是永和宫那位跟蒋三姑娘长得不像吧？”
“怎么不像了？她们两个人的眼睛长得特别像，还有右脸颊上的梨涡也是一模一样！”
“……”
“而且蒋三姑娘跟皇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三年前皇上选秀女，蒋三姑娘要不是刚好遇到母亲病逝要守孝，她那个时候就该进宫了，也就没有永和宫那位的什么事儿了。”
“……”
“还有啊，我听御书房的小林子说，皇上之所以一直不肯立后，就是想着把皇后的位置留给蒋三姑娘！”
“照你这么说来，皇上之前宠着永和宫那位，还真是因为她长得像蒋三姑娘了？”
“当然啊，就是不知道永和宫那位知不知道自己是替身，要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会气得吐血吐死呢！”
“哎，快别说了，她也是为了救皇上才病成那样的。”
“说说有什么关系，反正她都要病死了，听说她不能怀孕生孩子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了让蒋三姑娘安心，已经让人换了永和宫那位的药，她没几天好活了。”
听着两个宫女的对话，沈丽婉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蛋儿变得更是如同纸一样白。
永和宫那位就是她！
她是蒋三姑娘的替身！
皇帝不是真心喜欢她的！
他有意不要她怀孕！
她替他挡箭！
他换了她的药！
沈丽婉只觉得手脚发凉，全身止不住颤抖，冷得如坠冰窖。
她勉力撑着从石墩上站起身，张张嘴想说话，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园里的景致全都变了颜色，沈丽婉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之间，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庆熙帝十三年四月，贵妃沈氏病逝。
……
沈丽婉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她的闺房里。
她重生了。
回到了她十三岁，还没有遇到皇帝萧煜琪，也没有进宫为妃的时候。
沈丽婉在床上躺了一天，理清楚了思绪，接受了重生这个事实。
重生回来，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和兄长，再不用给人当替身了，挺好的。
就这样，沈丽婉欣然地过起了重生后的日子。
……
四月天，半夜里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在院中的芭蕉叶上。
沈丽婉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之间，隐约又像是回到了乾元殿里那张宽大的龙床上。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一个明黄色极威严的身影扣住她的腰，把她压在床上为所欲为，她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半点儿也发不出来，身体被他完全掌控着，到最后只觉得自己的腰肢都要断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船在大海上飘啊荡啊，无边无际，永远没有尽头；又像是风筝飞在天空上，越飞越高，俯瞰着大地上的一切，却又在飞最高点的时候，啪地一声断了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坠而下。
再后来便听到有许多人在叫她，一声又一声，杂乱无章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贵妃娘娘！”
“丽婉！”
“小婉！”
“醒醒！”
沈丽婉听到喊她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她也想要醒过来，可眼皮就像坠了大石头，感觉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听得有人在喊她。
“二小姐，快醒醒，再不起来就该迟了。”
然后就是身子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她人跟着陡然一惊，竟就这么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沈丽婉整个人都还有一些恍惚，目光愣愣地看着银条纱帐子出神，艳丽的小脸上露出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
丫鬟红珠捧了衣裙过来，口中催促道：“二小姐，快起来更衣梳洗，今日要去卫国公府参加赏花宴，千万不要迟到了。”
沈丽婉望着红珠愣愣地道：“今日卫国公府举办赏花宴？”
红珠没听出沈丽婉话里的异样，飞快地点头道：“是啊，今天卫国公夫人举办赏花宴，二小姐也收到请帖的呀！”
闻言，沈丽婉脑袋里回想起一些画面，是了，她确实收到了请帖的。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卫国公夫人得了太后的吩咐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众多姑娘小姐去参加，这个赏花宴表面上是赏花，实际上是要给皇帝萧煜琪选秀女。
红珠见沈丽婉愣着没有动，便伸手又来拉她，口中催促道：“二小姐，你快起来吧，再不起来就晚了。”
“啊……”沈丽婉被红珠拉得动了一下，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沈丽婉只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拆了又重新组装回去一样，双手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二小姐，你有没有伤着？”红珠没想到自己就那么一拉，就差点儿把沈丽婉拉得摔下床去，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大力气吓了一跳，赶忙又把沈丽婉扶回床上，一双眸子紧张地望着沈丽婉。
沈丽婉轻轻摇摇头道：“我没事儿，就是浑身觉得酸软无力……”
说到这儿，她不禁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地想起昨天晚上梦到的画面，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竟像是真真切切在她身上发生过一般，连带着她一觉醒来，浑身上下似乎还残留着余韵，半点儿由不得自己。
萧煜琪对她的影响太大了，上辈子欺负她不说，让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傻乎乎地做了那么几年的替身，心甘情愿地为他挡箭中毒，最后死得那么悲哀。
更可恨的是，她都已经重生回来了，他还能跑到梦里面来不放过她，狠狠地欺负她，真是太可恶了！
她不要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
回想起上辈子，她就是去参加卫国公夫人的赏花宴才遇到萧煜琪的，因为在他那儿留了印象，后来萧煜琪选秀女的时候，他第一个就留了她的牌子。
这辈子她才不要去给人当替身了。
也不想为了萧煜琪失心丢命了。
沈丽婉拉住红珠的手道：“红珠，我忽然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全身酸痛无力，没办法起身了，你快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生病了，起不来了，我不去赏花宴了。”
再坐了一刻多钟，萧煜丰起身告辞，沈文轩出去送了萧煜丰离开。
……
晌午过后没多久，天空忽然变了脸色，噼里啪啦下起雨来，一边下雨一边电光火闪，雷声阵阵，很是吓人。
轰隆一声，一个大炸雷在耳边响起，威力之大，震得大地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房子都劈垮一样。
红珠下了一跳，赶紧把坐在窗边的沈丽婉往屋里拉，“小姐快别坐在窗边，这打雷太吓人了，奴婢听说以前有人在下雨天被雷劈死的。”
“我以前也听人说过有人被雷劈死的。”沈丽婉笑着道，从窗边起身进了屋里。
红珠跟在身边，下意识地道：“被雷劈死的人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做了多大的恶事，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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