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醒,快醒醒……”湘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什么时辰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片刺眼的阳光。昨晚的折腾,今天果然起晚了。
想起了昨夜,往床上看了看,果然,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如果裴舒原还在的话,我听到的就不是湘云喊我起床的声音,而是湘云的尖叫声了。
“已经巳时了。刚刚玲珑先生派人传过话,下午会带一位中年文士来访,不知小姐是否有空。”湘云服侍着我起床。
“下午没什么事,你去应了吧。”
“是。”
洗漱完毕,觉得清醒了些。这“菊仙酿”的威力还真是不小,虽然味道很醇美,后劲却很大。
湘云已经在忙碌了。而且我惊奇的发现,湘云拼的布比昨天要好很多。
我默默的吃着这已经接近晌午的早饭。看着湘云在那里认真的缝制着,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陪伴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湘云了。就连那些最难过的日子,也是湘云在安慰我。而我,似乎并没有为湘云做过些什么。
“小姐,你怎么了?”湘云见我长久一个姿势,不禁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事,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有些不舒服。”
“小姐,这满屋子的酒气……你喝酒了?”湘云试探着问。
“嗯。”我点点头。“可能是昨天累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于是就要了些酒喝。”
“小姐,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这样喝酒很是伤身的,以后不要再喝了。下次如果睡不着,可以把我叫醒,我陪你聊聊天。”湘云的语气里有些责怪。
我苦笑。“好吧,下次不会这样了。对了,一会吃完,带我去洗个澡吧。”
“小姐,吃完饭就洗澡很伤身的。”湘云眼都没抬的说了句。
“你看,我这一身的酒味,怎么见客人?就这一次,好不好?”我有些哀求。
湘云抬起眼,无奈的说了句:“好吧,只有这一次。”
醉芳楼的澡堂设前院和后院夹着的过堂小院里。一间很大的房间,被木板间隔成很多小的开间。开间里很简陋,只有一个搭衣服的架子、一张小板凳、一个放着一只水瓢的水桶,虽然很简陋,却很干净。四周的木板都被涂上了一层防水的漆,没什么霉味。开间外面的几个大火盆,保证了整个大房间的温暖与干燥。
我进到小了开间里,就有婆子帮忙将桶里装满了温热的水。
“如果需要添水,就敲几下木板。”丢下这句话,婆子就出去了。
湘云本是要帮我洗的,可是我想单独呆一会,就让湘云先回房间了。
我用水瓢往身上浇着水。虽然不如用浴桶在房间里洗舒服,但是在这样的小空间却给了我完完全全的个人空间,让我可以安心的在里面洗,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进来。而且这个时间正是姑娘们熟睡的时间,偌大的澡堂里只有我一个人,更不会有人吵到我。
我正这样想着,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姑娘,真的不用我伺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
“嗯,不用,你回去将我的琴擦一擦,该准备年节的曲子了。”一个甜美的声音说到。
接着,隔壁间的门响了,再接着是婆子倒水的声音。
响了一阵之后,那婆子出去了,就剩下了哗哗的浇水声。
“隔壁的妹子,是住在后院的妹子吗?”甜美的声音,如出谷的黄莺。
“姐姐是在问我吗?”我随意向身上浇着水。
“呵呵……”那笑声也很甜很清脆,如风铃般悦耳。“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嘛?当然是和妹子你说话了。”
“呵呵……”我也笑了。“我是住在后院的。这大中午的,姑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洗澡呢?”这个时候,她们都在睡觉吧?
“看来妹妹没有来这里洗过澡吧?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洗的。因为我睡的时间较她们早一些,起的自然也早一些。”
看来这里姑娘们的作息时间也是不一样的。
听我不说话,那姑娘便又开口说道:“我叫伶怜,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我叫……你可以叫我安之。铃莲,是花的名字吗?”我奇怪的问。
“安之,名字很怪哦。我的名字,妹妹到是会错意了,伶俐的伶,怜惜的怜,‘伶俐佳人,愿君怜惜’的意思。”
“伶怜姑娘的名字到是很有蕴意。”
“呵呵,花名而已,本来的名字,早已经不记得了。”甜美的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妹妹的名字虽怪,到是很不错的名字呢。既来之,则安之,看来妹妹是淡漠之人啊。”
我的心里一阵凄凉。这是我前世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却是对我现在生活最贴切的描绘。
“伶怜姑娘这话到真是贴切。我现在到真是来则安之了。不过姑娘又怎知我一定比你小呢?”
“唉,”伶怜叹了一口气,“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这醉芳楼,我的年龄可能是最大的。”
“听伶怜姑娘的声音,到像是十六七岁呢。”二十五岁?真是不像呢。
“妹妹可真会说。岁月不饶人,再好的声音又有什么用,还是挡不去容颜的老去。”甜美的声音有些黯然。
“既然岁月不饶人,我们何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快乐的事,等我们老去的时候,就不会因为默默无闻而悔恨了。”保尔的这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至理。
“妹妹果然与众不同,难怪会住进后院。这种想法,我却是从来不敢想的。或者我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这后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这后院了,惜君姑娘这样说,如今这位伶怜姑娘也如是说,这后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呢?
“我只知道,能住进后院的人,都是特别的人。而且据传,能住进后院的姑娘,会成为公子的妻子。”
“咳……咳咳……”这是怎么个情况?
“妹妹没事吧?”
“没……没事,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哦,我和裴舒原没什么的,而且,我可不想成为采花贼的妻子。”
“采花贼?可不能这么说公子的。虽然公子时常和我们调笑,却从来不会碰我们,而且,对我们都很好的。”
难道她不知道裴舒原做过的事吗?这样看来,她的身份到是不如惜君。
“伶怜姑娘,你是何时来到醉芳楼的?”
“妹妹看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醉芳楼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问过去。楼里的姑娘们都不会去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问呢?”
“唉,来到青楼里的姑娘,都会有一段不愿被人提及的过去。所以,大家就很默契的谁也不去问了。”甜美的声音里有些黯淡。
“是我冒昧了。对不起。”我歉然的说。
“没关系,不知者不怪。”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我忙换了个话题。“刚刚姑娘有说过‘年节’,不知这‘年节’又是什么?”
“呵呵,这年节就是我们醉芳楼春节。每到腊月,醉芳楼都会歇业,一直到正月十五出年。在这段时间里,姑娘们会准备新一年的节目,并在年节这一天表演。今天是腊月初一,醉芳楼开始停业,姑娘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节目了。”
“哦?不知姑娘弹的什么曲子?”
“历年的曲子都是我自创的,今年的还没写好呢。”
“自创?姑娘真厉害。我还以为姑娘会弹一些前人的名曲,像《广陵散》、《高山流水》之类的呢。”
“妹妹真是厉害,居然会知道《广陵散》和《高山流水》。只是这些传说中的曲子,只在宫庭里流传,而且是宫庭乐师也是代代独传,所以这些曲子是不会在民间出现的,像我们这种地方更是没有了。我们这里弹的曲子,不过是一些荆州的民间小调。”
原来是这样,只有宫庭里的东西,才有更多的机会流传到最后。而这些民间的曲子,可能早就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了。
“姑娘可以帮我谱些曲子吗?”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我将前世的一些曲子在这个时代演奏,会有什么效果。
“当然可以,不过只有请妹妹来前院了,因为后院是不允许我们过去的。”
“但是,昨天有一位叫惜君的姑娘来找过我哦。”
“惜君?”伶怜的声音停了一下,“惜君是楼里的头牌,不过她和其他人的关系不太融洽,和红娘子的关系更不好,两个人经常吵架,但是偏偏她是头牌,红娘子动她不得。惜君也经常不听红娘子的话,所以她会去后院,并不奇怪。”
红娘子动她不得,更是证明了惜君的不寻常。
听我又是不说话,伶怜叹了口气。“唉,妹妹也不要多想,惜君的个性虽然嚣张,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也只是太要强了而已。不要想她了。对了,年节很热闹的,不光是我,楼里的姑娘们都会表演,妹妹来不妨年节时来看看我们的节目。”
“嗯,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我洗好了,你慢慢洗,不过别洗太长的时间,容易晕倒的。如果妹妹想来谱曲,就知会我一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开关门声,伶怜离开了澡堂。
偌大的澡堂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见到这位声音很甜美的伶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