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敛秋兴致那么高,晴只好装作生气:“我说不想玩,你再拉扯我,我就要生气了。”
这几日敛秋点子都出尽了,晴的心情却总是不能好转,敛秋又急又委屈,一把把毽子扔了,骂道:“臭毽子,以前你总是让小姐那么开心,如今却惹小姐生气了,我不也不要你了!”
敛秋这一扔使了十分的力气,毽子被抛过院墙,落到前院里去了,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肯定是砸到了什么人。
敛秋一下子慌了,还没等去看个究竟,一个小厮从前院跑过来,火急火燎的:“老爷被毽子砸了,生了老大的气,让带扔毽子的人过去回话呢?”
“是我扔的,我这就跟你回话去”,晴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小厮面前,不慌不忙的说。
敛秋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晴怎么可能让她去受罚?这倒并不是因为敛秋这些日子对晴确实是真心诚意的好,感动到晴。相反,因为受到太严重的情伤,晴心里常常浮现出一句话:“真心只换来伤害”!
重生之后她学会了把自己的真心层层包裹起来,冰封起来,再筑上坚固的铜墙铁壁般的堡垒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墙壁之内,让真心与世隔绝。无论敛秋对晴再好,晴也无法把她当成亲人那般真心爱护了。
晴已无法付出自己的真心了。
但是一个人虽然会因为重大打击改变,她的本性却无法改变。
晴本来就是一个很善良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在穿越前她遇到过一些人利用孩子行乞,毫不犹豫的拨打报警电话,而且在警察赶来之前和那些人周旋,拖住那些人的脚步。穿越前她虽然残疾,却并不会在应该勇敢的时候显得怯懦,相反,她非常有正义感,总是挺身而出,甚至可以到奋不顾身的地步。
所以即使她根本毫不认识敛秋,也不可能让一个孩子、一个那么慌张无助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被那些冷漠的人带走。
即使冰封住自己的真情真心,却永远不会失去善良和正义的本性!
“小姐,明明是我……”敛秋慌张的说,她本想阻止晴,但是转念一想,老爷正在气头上若是一个下人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小姐不一样,她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这府里嫡福晋的小姐,说不定老爷知道是她扔的,根本不会处罚!敛秋这么想着,就闭口不言了。
“是谁扔的毽子?”费扬古怒气冲冲的问道。
“阿妈,是我,我不是故意的,砸到你了啊?疼不疼,对不起”,晴一脸愧疚的开始演戏。
敛秋佩服的看着她的小主子,要知道之前的容儿可绝不会在她阿妈面前这么撒娇,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晴愧疚的目光和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把费扬古软化了,看着这么可怜又让人心疼的女儿,他也不忍心惩罚了,何况女儿一脸愧疚的样子,好像特别担心自己,唉,女儿那么关心自己,自己平时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她昏迷醒来自己也没抽出空去看他,费扬古反而觉得对容儿愧疚了。
这时候一个长相妖艳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晴看她的目光简直是恨透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活吃了的样子,晴知道这女子绝对来者不善,她若不借机落井下石挑拨自己和费扬古的关系,那明天的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
“老爷,您没事吧?你看她一点规矩都没有,见了我也不行礼”,那女人靠在费扬古身上,开始找晴的麻烦。
晴的目光充满了害怕和楚楚可怜。
晴根本就是在费扬古面前演戏,她只是在演戏而已,但是她的观众也就是费扬古确确实实被她打动了,他认为晴是自己的女儿,甚至认为晴比之前的容儿更像自己的女儿。晴的表演令她的观众觉得无比真实,甚至真挚。这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其他人无法察觉到她的真心,她好像是没有灵魂的,她一旦演绎一个角色就好像把自己赋予那个角色一样。那些观众看不到她的真感情,看不到真实的她,才能轻易相信她的伪装就是真实的她!
费扬古家里姬妾所出多半是男孩子,他体会的父子情多,但是父女情少,而晴却一下子让他体会到了父女情,这是因为晴在演他女儿。
那是我女儿!
他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他一直是歧视女子,忽视父女情,但是现在的容儿却能让他莫名感到愧疚和爱怜,让他重拾父女间的亲情。
“容儿之前撞到脑袋,失忆了”,费扬古不由自主的为晴辩解道。
“失忆了就可以当借口见到我就当没看见我了吗?我好歹也是这府里的侧福晋啊!”那女人不依不饶道。
原来就是那个很高调的侧福晋,你的名字我早就如雷贯耳了,晴暗想道,表面上装作慌张的样子带着恭敬的弯腰施礼:“给姨娘请安。”照例说府里的嫡出公子小姐是不需要对侧福晋太过恭敬的,晴却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倒是给足了她面子。
“哼”,侧福晋冷哼一声,只能从毽子的事情挑错:“那毽子你是扔的,这是砸到老爷,万一砸到客人,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放?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这么皮,像个野孩子,哪里有个女孩子、大家闺秀的样子。嫁出去了也是给老爷丢人,老爷,你现在不惩罚她,她以后就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侧福晋毕竟是费扬古最宠爱的女人,再说男人向来爱面子,侧福晋说的这些他觉得不误道理,不由的渐渐恼了晴。
敛秋一看这架势,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老爷哪里能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罚了,恐怕连情面也不能给小姐留,她本来就善良忠心,原是以为小姐就不必挨罚才顺着晴给她顶了罪,如今心里想着“再不能让小姐替我顶罪”,就想着站出来。
“是我扔的毽子”,敛秋的话都到了嘴边,却看见嫡福晋走了过来,一把将晴护住,脸带怒意的看着费扬古:“你这样煽风点火,是存心让老爷恼了容儿?你是什么居心?老爷,容儿大病初愈你不来看望也就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她还是孩子,这么一点错,若是康儿,你恐怕连训斥都不舍得……”她的夫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宠妾身上,已让她心如死灰,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去争宠,所以她从来都低调受气。但是她不允许他们欺负到自己的孩子头上!
敛秋见福晋已经来为小姐求情,把话咽回肚子里,她以为老爷总会给福晋一个面子的,既然福晋出面,事情马上就能好了。
晴看嫡福晋一脸怨妇的样子,说话又毫不给老爷留面子,暗自叹了口气。
“够了!我在你眼里就千错万错!你什么时候都摆出这样一副怒气冲冲的脸孔,好像我欠了你什么,我供你吃供你穿,还让你当着嫡福晋,就是欠了你!”费扬古怒气冲冲的打断嫡福晋的话。她果然把他惹怒了。
晴默默的看着福晋怎么处理,在她表面关心的神色下掩藏着冷漠的局外人的心,她的心已难以再敞开了,她并没有把自己融入这个家当中。其实此事的结果最差也只是福晋更不受宠,自己受罚,晴并不在乎会受罚,甚至说挨打,对于如今的晴,她几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福晋,不好了!二少爷掉到水里去了!”
“什么!”掉到水里,有没有性命之虞?福晋想到这里,面如土色。
“果儿怎么了?快带我们过去”,费扬古也有些担心。
于是大家一起跑到后院的荷花塘前,只见果儿已经被救上来了,咳出几口水,看到福晋,带着哭腔扑了过去:“额娘……”
福晋连忙搂到怀里:“果儿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见果儿没事,福晋对下人怒道:“你们是怎么看着二少爷的?怎么好好的人掉到水里了?”
那下人慌张道:“是三少爷,三少爷把二少爷推下去的……”
晴顺着那下人的目光,看到一个和果儿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看来这男孩就是康儿,只是他虽然被下人指控,却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一脸无所谓的玩着。晴知道他定是被宠坏了,否则这样的事哪个孩子也会慌张,除非他平时即使犯了错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才能根本不把错误放在心上。
“你一个下人,乱说什么?”侧福晋脸色极差的说。
其实侧福晋指使康儿欺负福晋的孩子,在府里也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费扬古也只好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子:“康儿,是不是你?”
康儿连搭理他都没搭理。
“康儿,你……算了算了,毕竟都是孩子,这样吧,我也不追究容儿,也不追究康儿,他们都还小,都犯错了嘛,所以都不用罚了”,费扬古道。
明明康儿将果儿推入水中害果儿差点淹死,费扬古却将之于砸到人这样的小事相提并论,偏袒已经到了一定地步了,这口气,是人都很难咽下去吧。晴看了一眼福晋,她倒要看看福晋会怎么做。
“那就如此吧”,福晋无比冷漠的道,双手将容儿果儿拉过去:“容儿,果儿,我们回去。”
看来福晋也是心死之人,已不想和费扬古多说了,除非她的孩子受到威胁,否则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福晋心高气傲、外冷内热和自己如出一辙,可惜这样的性格最不被男人体谅也最容易吃亏,因为永远把自尊放在第一位,不会妥协不会示弱,即使心里已经千疮百孔,表面上也仍然面不改色,所以才让那些爱面子的男人找不到维护弱女子的成就感吧?!虽然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什么都已经不在乎了呀。
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装出一副和果儿一样的小孩子的害怕的样子,家长不和,孩子总是唯唯诺诺的最恐惧最可怜的存在,所以果儿真的很害怕很不安,而晴也装作害怕。
回到福晋的住处,晴仍是和过去一样,院子里好像更冷清了,看来费扬古和侧福晋好像都不屑到此处了,或者说,他们都把这里遗忘了。晴每天只是晒太阳、荡秋千,数着院子里的花又开了几朵,看着蝴蝶翩然来去,数着来了几只蝴蝶,过的寂寥孤独。
月光落在窗前,晴的脸映在铜镜里,像一个憔悴苍白的毫无生气的泥塑木偶。
这同样的清冷月光此时也洒在一片华丽高贵的府邸之内。
少年满面泪光,痛苦无助的从熟睡中惊醒,他拼尽全力那样呼喊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
回应他的是可怕的沉静。
此时他才看清楚,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此时早已不复当初情景。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模糊的身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似得喃喃自语:“为什么不相信我。”
然后他又想起什么,目光中痛苦不堪,像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闭上眼,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
敲门声突然响起,他的脸沉下来,声音变得冷静,好像变了一个人:“进来。”
“四爷,您又做恶梦了?”苏培盛端着水弯着腰进来,叹息道:“自打您上次骑马摔着了,就一直噩梦不断,我都替您担心得不行。来,您先擦把脸,别难受啦。”
“苏培盛,你说,人死了,是真的死了。之后是不是有灵魂?生前想见的人,就能见到么?”
“爷,您……”苏培盛慌张道:“您怎么会想这件事……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您还是想些高兴的事,想点眼前的事儿吧。比如皇上夸奖三阿哥许多次,您也得努力些,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才行啊。”
“苏培盛,你虽是我的心腹,但只要我不争不显,不管我如何了,也总不会牵累到你。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安排好”,少年诚恳道。
“爷,我怎么样无所谓啊,
“小姐,这里太多烦心事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把烦恼都甩开,我带你去”,敛秋拉着晴就往外面走。
晴也顺着她拉着,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们不是不能出府吗?”
“小姐啊,偶尔出去一次,快点回来就不会被发现了,没事的!”
“哦”,晴点点头,顺着敛秋去了,她只是不想惹是生非,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更不把古代那些规矩当真,这外面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广大天地更对她的性子。
原来京城附近就有这样辽阔美丽的草原,有着让人叹为观止的广阔碧色,草原上偶尔有马儿跑过,或者穿着军服的人走过。晴猜测这是军里放马的地方。
“这是老爷在的军队的草场,跑马用的”,敛秋解释着。
晴深呼吸了一下,知道敛秋带自己来时为什么会有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一直想让自己开心,但是每次都失败告终,小丫头却不放弃,这一次信心满满的把自己拉来这里,看来是断定自己会开心些了,这里的天地广阔,开阔而生机勃勃的样子,自己倒是真的很喜欢。此时自己才感觉到府里确实太憋气了,自己竟然真的感到有一点高兴了。为着广阔的草原高兴,为着美丽的景色高兴,也为一句话高兴“时间是治愈一切心灵的伤口的良药”,也许,自己的伤口,也在试着痊愈?
“这马是好马,怎么能生了病就不管了?还是找兽医来看看吧?”
“去去去,马多得是,生病了谁还管得着?何况你看这马生了那么大一个疮,流血流脓的,快死啦,救不了的了。”
“就是啊,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你以为你谁啊,管的倒是挺宽!”
“听边吵吵嚷嚷的,过去看看吧”,晴说。
晴和敛秋过去,只见几个士兵围在马厩旁边,那是一个偏僻的马厩,里面竟是一只生了一个流血流脓的烂疮的病马。原来那马病了之后就无人照管,一个年轻士兵正和其他士兵争论要不要救这匹马,大家都说这马是救不活的啦。
晴本来就心地善良,自然看不得这马就不管了,这样活活病死。
晴不是学医的,但是她曾经得过脂肪瘤做过手术,就是上火,医生说瘤子不及时割了去可以烂到骨头,真真恐怖。
这马的病晴自然是半分都不懂,但是眼看大家都不管这马,那个年轻士兵想管也无法可想,看来只能靠穿越来的自己了,把心一横,对那年轻士兵道:“我略通医术,这马我来治。你去准备些盐水、酒、刀子、蜡烛、纱布、木片还有安神止血的草药来,快去快回。”
士兵们都惊讶的看着那个少女,目光里有惊讶有佩服也有质疑。
“你这么小小年纪,到底会不会医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