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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再次从梦中惊醒,是的,我做了同样的梦,同一片桃林,同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这梦代表了什么,但我敢确定,梦里的男人我不认识,没有丝毫交集,可为什么他一次次的出现在我梦里?!我烦躁的走下床,天已大亮。我看了一眼桌上丫鬟送来的早饭,没有胃口。洗漱完毕之后,我来到乐房。其实说是乐房,不如说是花园中的凉亭,爹知道我喜欢桃花,所以命人在园中种满了桃花,并特地建造了一座凉亭,伫立在浓密的树林中。

石桌上放着一架琴,流畅的线条勾出美的神韵,木制的材料散发出阵阵幽香。我坐下,抬手拨弄起琴来。手指活跃在琴弦间,好像还没有触碰到弦,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传出。这琴声醇厚悠扬,音符飘荡在耳际,诉说着弹者心中的喜怒与哀乐。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此刻园中一片幽静,偶尔有鸟鸣作伴,闭上眼,宛若仙境。

“弹得好!”突然,宇文毓那具有磁性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的手一抖,猛地抬头看向他。

“毓…毓哥哥。”我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嗯?不能来看看情儿么?”他笑着说。

“呃……”

“好了情儿,不逗你了,最近长安城新开了一家糕点铺,要不要一起去?”他负手而立,温柔地说

“真的?!正好我早上没吃饭,毓哥哥,你要请客哦。”不知怎么,完全没了刚才的尴尬,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没出息啊,只要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就把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看来宇文毓是抓住了我这点。

“好,我请。”他牵起我的手,是那样的自然,我的心突然漏了个节拍。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东魏高澄府上

高欢死后,长子高澄立下不少战功,为高氏政权的巩固起了不容小视的作用,但高澄毕竟狼子野心,若让他只做东魏的权臣怕是不能满足他的欲望,所以,所以他一定要逼孝静帝元善见快些禅让,方可了了他一桩心事。

“大公子。如今高将军已经病逝,我们该如何是好?”崔季舒问。

“是时候让孝静帝退位了。”那个被唤作大公子的人说。

“可是现在皇上受不少人的拥护,怕一时…不好下手”

“哼!那又怎样?我高澄想得到的东西谁也阻止不了!”说完,高澄转头望向窗外,留给崔季舒一个完美的侧脸。

“这皇位,我—要—定—了!”字字坚定。

高澄深邃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知在深思什么。顺眼望去,是一个正在习武的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肤白似璧人,本来就消瘦的身形在风中更显单薄。看着他弱小的身影,犀利冷峻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不论官场多么尔虞我诈,人心向背,他在家,也始终是一个父亲,一个疼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蓦地,高澄深深叹了口气。

郊外

“婉儿,长恭长得越来越像你了,有时候看到他,我总以为你还在…”高澄静静的站在一座简单的坟前,这坟简单的连碑都是空的,坟边长满了青草,还夹杂着野花。湛蓝的天空,青色的草地,一望无垠。而在坟墓的不远处,有一个茅屋,早已破败不堪。已经有多久,他没来陪她说说话了?

“长恭就是长得太漂亮,经常会被同龄的孩子瞧不起,可他从不向我哭诉,其实,我多么希望长恭也能撒娇地叫我一声‘爹’,可他很坚强,我知道,他心里还是苦的,他没有母亲的疼爱,所以,婉儿啊…回来吧…我想你了…”说到最后,高澄自己都听不到声音了。

他伸手轻轻触摸石碑,冰冷的触感直到心底,他口中反复喊着“婉儿”,不可一世的高澄,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还是卸下所有伪装。他又何尝不向往平凡的生活呢。如果有来世,他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

“婉儿,你能原谅我么?”他怀着对婉儿的愧疚,忧伤的说,眼前渐渐浮现出七年前的那个秋夜,那个令他窒息的夜晚。

七年前,婉儿临盆,因为正在谋划朝中之事,高澄无法脱身,于是那个漆黑的夜晚,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城郊的茅屋中艰难地剩下了一个孩子。

高澄清楚的记得那夜的雨非常大,呼啸的风无情的刮开窗子,和着大豆般的雨滴让人惊心,当他气喘吁吁徐地从皇宫跑回茅屋时,血腥充满了他整个瞳孔,床上的女子呼吸极弱,血染透了被褥。

“婉儿!”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一把攥住了纤嫩的双手,颤抖地喊着她。

“婉儿,你醒醒,坚持一下,我马上去叫人!”久经沙场的他在此刻终于慌了神。

“太迟了,子惠…不要走,我怕…好痛,我要不行了…”女子断断续续地说。

“别胡说,婉儿,有我在,别怕。”他抚摸着女人的脸颊。

“子惠,我。真的…不行了,可怜我的孩子,我不能…亲眼看着他…长大了…”作为一个母亲,最悲痛的莫过于不能亲眼看着他长大,以后的路,还很漫长,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婉儿,你不会有事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即使是在杀人时也没有。

女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子惠,好好照顾他,把我所空缺的爱,弥补给他,好么?”

“婉儿,求你,别说了…”高澄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像个受惊的流浪猫,低声呻吟,颤抖不止。

“子惠,此生能够遇到你,我…已经知足了,我不在乎…做你的妾,不在乎…名分,我真的…好想跟你执手偕老…”此刻,女恩虚弱至极,“答应我,即使以后没有了我,你也要好好的…忘了我吧,等来生,我再嫁你…”

不给他丝毫的机会,伊人双眼慢慢合上,像流逝的水,一去,便再也抓不住。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不舍的笑容。

“婉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我不能没有你,你走了,要我如何一个人活下去!不要这么自私,不要离开我啊…”他的脸颊贴着她的手背,反复婆娑。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痛到无法呼吸。一种从来没有的绝望涌上心头,像是被人夺去了最心爱的东西。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唯一有生气的,便是她身旁婴儿嘹亮的哭声,时间仿佛此刻凝聚在了一起,死亡的气息与婴儿的啼哭一瞬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崩溃。他的婉儿就这样离开了他。高澄满眼怒火,伸手想扼死这夺取他心爱女人生命的婴儿,但婴儿尖利的哭声像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他缩回手,紧紧抱住婴儿,看着婴儿泛青的脸颊,他悔恨地说:“怎么可以…我怎么能这么做…这是我与婉儿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啊。”那夜,他放声大哭。只是一切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婉儿,走得太匆忙了。

“长恭。”高澄闭上眼,七年前的一幕已让他刻骨铭心。

婉儿啊,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用不了多久,等我当上皇帝,长恭,便是太子!

只是,高澄无法预见未来,他不是皇帝,而长恭,亦不是太子。“姐姐,听宫里人说,大人最近好像在逼孝静皇帝禅让。”元玉仪对着正在梳妆的女子说,那女子面容高贵不可侵犯,她就是高澄的嫡妻,孝静帝之妹元仲华。

“那又怎样?大人想做的事谁能阻止的了?哥哥杀他不成反被他囚禁…唉,我更关心的是,若是把皇位禅让给大人,他会立谁为太子。”

“当然是嫡子孝琬,姐姐你就放心吧。”

“孝琬?怕是不能。”

“姐姐何出此言?”

“我看得出来,大人疼爱的是长恭那孩子。”元仲华有些无奈的说。都说母以子贵,即使那个女人不在了,但在高澄心中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动摇过。

“高长恭?”元玉仪嗤笑一声,“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孩子成为太子。”

“玉仪,千万不可乱来,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姐姐怕什么,我都已经把……”

“闭嘴!”元仲华惊恐的打断她,“玉仪,祸从口出,你明白么?不该说的千万别说。”

元玉仪乖乖闭上嘴巴,眼神中流露出丝丝不甘。元仲华抬头望向窗外,眼神错综复杂的看着屋外正和孝瑜孝琬玩得正欢的长恭。

“可怜的孩子…”她低声说,没有人猜得出她此时的感情。

回府之后,高澄只是迫切的想见长恭。

“长恭,过来。”高澄冲着窗外玩的正欢的长恭招了招手,长恭满头大汗的跑来,平时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一丝血色。高澄弯腰爱怜的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把他搂进怀中,温柔地说:“长恭,爹有东西要给你,作为你的生日礼物。”

说着,他伸出手,一个色泽艳丽的翡翠戒指赫然呈现在长恭眼前。长恭知道,那是爹一直不离身的心爱之物,于是他很懂事的摇了摇头:“这是爹的心爱之物,长恭不能要。”

高澄哈哈大笑起来:“长恭,这是爹送给你的,拿着就好。”然后,高澄语调一转,说:“长恭,你知道么,这是你娘生前爹送给她的,是她珍爱的东西,他走了之后,爹看到这个戒指就像看到了你娘一般,爹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也能好好珍藏,明白么?”高澄深吸了一口气,一种挫败感由内而生。

‘娘’这个词眼刺激到了长恭,他从来没有见过娘的样子。小时候,他总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娘就会回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现在,他相信娘在另一个世界过的一定很幸福。可是,他又何尝不想跟自己的娘亲在一起呢。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听到长恭唤她一声“娘”,便匆匆离开了这尘世。长恭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她,只可惜,每一次她都走得格外急,他只能在梦里一直哭喊着,直到醒来。

于是,长恭十分珍惜的拿起戒指,缓缓地扣进掌心。这是娘生前最爱的东西,也是爹最爱的东西,所以,它亦是长恭最爱的东西。

在高澄沉侵在亲情的温暖之中时,他想不到,一场针对他的暗杀正在悄然进行着。

“哥哥,听说最近高澄那贼人要在东柏堂密谋让孝静帝禅让的事,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机会啊!”兰放对着膳房里的兰京低声说。

“嗯,我早就想好了,这一次,我非取那贼人的性命不可。”兰京愤愤地说。自从高澄将自己从兰钦身边囚禁过来之日起,他对他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其实他也不想走这一步,可是每当他要求回家时,高澄非打即骂,终于,他忍无可忍。

“是答应了那个人?”兰放问。

“不只是,也是为了我自己。”

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高澄对自己的虐刑,他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高澄撕碎。若不是高澄,自己又怎会被囚禁在膳房中。他所有的忍辱负重,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逃离魏国,脱离高澄的魔爪,可是,只要高澄活着一天,他就一天得不到解脱。所以,他必须杀了他。于是,兰京召集了在高澄身边做侍卫的弟弟兰放和其他几名膳房的厨子,准备刺杀高澄。

“我估计高澄到时一定不会让太多侍卫跟随,但即使是这样,高澄那贼人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凭我们几人的力量实在是难以近身,所以,我们必须事先做些手脚,省的到时候麻烦。”

“哥哥的意思是……”

“你在他的侍卫长的菜里下些迷药…”

兰放狡猾的一笑:“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这样,一场谋杀开始在九月的凉风中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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