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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芳菲瞅着内堂那一身水蓝纱衣的少女,一个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淡雅如莲,清静如风。

云深朝她点头示意,心底却在不停腹诽,明明走的比她快,却是现在才到京城,她还以为钱来也已经替人诊治过了。蓦然的,云深思绪一顿,眼光扫过一旁满眼放光的钱来也,莫名的起了一阵感慨。幸得他们走的慢。

然而穆芳菲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云深自问耐性够好,连苏环瑜都自愧不如,但耐性好并不代表她有这个心情陪着人磨时间。

“叔祖,你是不是治不了他?”趁着她发愣,云深拉着钱来也到一旁,假意查看那男子的病情,小声问。

钱来也微微侧脸瞅了瞅她,理所当然道:“我只是个掌柜,又不是大夫。”

云深眨眨眼,狐疑地看他。

钱来也一阵莫名,“谁和你说我会医术的?”

“姑姑,苏环瑜。”

钱来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在她眼里,只要是能认得草药,会开药方的人都是医术高明,因为她自己连人参和首乌都分不出来。”

云深愣了愣,默然。

钱来也搭了搭那男子的脉,再一次肯定这人哪怕放到麟趾馆里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转头,低声道:“你确定能治?”

云深飞扬的思绪被重新拉了回来,不着痕迹地搭上他的脉门,略一思忖,点了点头。“正好可以替济世坊打打神医药方的名头。”

钱来也眼前一亮,心思转了几个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穆芳菲被突如其来的笑声一惊,脸上腾的一红,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盯着个女子都能发呆,忙要解释,却发现楚云深和钱掌柜都不在眼前。转头一瞧,两人不知何时正站在梁中林之前。

未婚夫君的性命安危瞬间压倒性的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穆芳菲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钱掌柜?”

云深睨了他一眼,面色如常,可钱来也却生生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一丝鄙夷。轻咳两声,钱来也稍作收敛,转身道:“这位公子性命无忧,只是若要痊愈,还须得几日调养。”

穆芳菲一听,连连点头,朝着云深和钱来也拜谢了一番。

其实凌越的毒下的很有水平,不要人性命,却叫人硬生生的做个活死人。既死不了,又醒不过来,换做任何一个正儿八经的医者都觉得这毒诡异的很。但楚云深并不在那些循规蹈矩的医者之列,更确切地说,教她医术的柳宴枚本身就不是个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的大夫。

钱来也站在药房门前,看着满屋子药材中间的水蓝身影不时轻笑出声。宝贝啊,真是宝贝,他可真是捡到宝了!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钱来也一直以为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即使真有那么一天,那馅饼里夹的馅也是有毒的。但瞧着手中满满誊了一页纸的药方,钱来也不禁感慨万分。

原来,歹竹也是能出好笋的啊。

喜滋滋地收好药方,钱来也将早先的无名之火统统抛诸脑后,决定今日晚饭多加一个菜。

手起刀落,云深干净地处理掉一只蜈蚣,举手投足之间尽得柳宴枚的真传。唯一的区别是,柳宴枚处理活药材的时候永远都是带着悲天悯人的慈祥微笑的,而楚云深自问鞭长莫及,只能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脸,任凭手中快刀翻飞。

据说,济世坊中当真有传说中的神医药方,城北徐家的公子拿钱掌柜的侄孙女来要挟,若是拿不出神医药方便要将那位姑娘收房做小妾。据说,钱掌柜的侄孙女长的貌美如花,徐家公子此番乃是一石二鸟之计,能得到神医药方自然是最好,倘若拿不到,得个美人也是好的,毕竟京城里谁都知道徐公子喜好流连花丛。

杜仲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点扭曲,不时观望着云深的面色,暗自思忖是不是因为多年未曾捣腾这暗箱操作而导致功力有所不济。他分明只是将钱掌柜有个侄孙女这件事一笔带过而已,为何到最后流言再传回他耳朵里的时候就变的面目全非了?

云深听完,沉默了一番,杜仲差点就扛不住这诡异的气氛脚底抹油的遁走了,结果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

杜仲如蒙大赦,一连几日都对钱来也千依百顺,他吩咐什么就做什么,连扫马桶都毫无怨言。钱来也虽然不甚明白其中纠葛,但麻利勤奋的小厮谁都不会拒绝。

这日子,一晃过去了半月。

魏中林此时已然能活蹦乱跳的与常人无异,穆芳菲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天就二话不说将济世坊当成了救命恩人,欢快地在柜前帮忙捣药包药。

云深趁着这几日将绢帛上的人名账目背了个滚瓜烂熟,又细心缝制了一只香囊,将绢帛尽数缝进香囊的夹层,如所有待嫁少女一般将香囊挂在床头。想要叫一个人看不见,方法有两种,一是完全的黑暗,另一种便是强光照耀。

暮春时分,正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云深正坐在后院的矮凳上煮药,杜仲冷不防的跑来说堂前有位年轻公子找。云深一头雾水,待走到堂前,瞧见那一身紫衣,脑中蓦然划过一个人名,上官云裳。

紫衣少年转身,果不其然就是。

“云深啊,上官公子邀你一同游湖,铺里也没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去吧。”钱来也说的一脸慈善,就好像真的是她的长辈。

云深盯着他看了半晌,挑眉。

钱来也额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心底微微有些发怵。

“云深……好漂亮啊!”上官云裳好不容易回过神,激动地上下打量,眼底放光。

见过美人,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

上官云裳瞅着面前水蓝纱衣的少女,第一次觉得自家兄长实在太不果断,美人在前,就该一不做二不休的抢回来。什么君子之道,什么关关雎鸠,打上上官家印戳才是最省心的办法。

*

水天一色玉空明。空明湖不似邺城天官湖那般有着九曲十八弯的水道,不做水路用的空明湖下载满了莲藕华菱,一到夏日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岸边一只小龙舟,琉璃顶,翘飞檐,雕花木柱绫花窗。虽然不大,但却胜在精致小巧,一船上载个五六人,正是惬意。

秦居远斟上一杯梅子酒,端到上官飞城面前,戏谑道:“怎么,怕人不来?”

上官飞城含着笑,就着酒杯抿了一口道:“你不信云裳?”

秦居远撇了撇嘴,转了话锋,“梅子酒好喝么?”

“不错。”

“你以前可从不喝这个,嫌这酒清淡无味。”

上官飞城挑眉,落落大方地说:“淡是淡了些,不过这味道却是越回越浓。”

“你这人说话绕弯子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

上官飞城但笑不语,一口饮尽杯中清酒。

秦居远无奈,一转头,恰好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愣,忙的拍了拍上官飞城,“你的楚姑娘来了。”

上官飞城侧身而起,走出舱腹,立于船头。

秦居远一个眨眼,摇了摇头,慢腾腾地跟上。哪怕上官飞城嘴上再不承认,细枝末节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上官飞城一遇上楚云深就变的不再是上官飞城了。

岸上款款而来的少女着了一身水蓝纱衣,缥缥缈缈似云遮雾绕的葱翠青山,一身的清新之气。少女身形娇小,站在上官云裳身旁都矮了小半个头,总有一身柔弱的感觉。倾国之貌,红颜美人。

“云深你看,居远哥哥看傻了呢。”上官云裳瞅了眼呆愣中的秦居远,眉开眼笑。

秦居远一愣,猛的回神,耳根微红。“楚、楚姑娘,别来无恙。”

云深瞅着他,蓦然想起了宋溪风,溪风无奈的时候也像他一样从耳根开始泛红。莫名的清浅一笑,“秦公子,上官公子。”

上官飞城笑了笑,眼底丝丝温柔荡起,朝她伸了伸手。

上官云裳在一旁暗暗一笑,利落地将手伸给秦居远,一个借力跳上小龙舟,转头看还在岸上的少女。秦居远汗颜,真不愧是上官家的兄妹,双簧唱的如此顺理成章,连他这个意外之人都被充分的利用了起来。

握在手心的柔荑软弱无骨,鼻间是淡淡的药香,上官飞城朝船夫摆了摆手,水桨一划,在湖面上留下两道水痕。

游湖游的是什么?

暮春时分已经不是赏春踏青的好时光,空明湖上的田田莲叶也都不过冒了屈指可数的几片。云深虽不是喜爱时令美景的闺中少女,但如今坐在船上也不免思忖,游湖,游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不见宋公子?”上官飞城伸手替她斟了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

云深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着眼前散发着梅子清香的清酒,从善如流地嘬了一口。“溪风有他要做的事。”

上官云裳道:“云深,那个宋溪风是你哥哥?”

“不是。”云深一口否认,半晌无话,却见上官云裳一脸“我想知道他是谁”的表情,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溪风算是我师兄。”

“师兄?”上官云裳愕然,差点跳了起来,“你练武的?”

“不,只是溪风的师傅和我师傅……成了亲。”云深默了默,觉得自己似乎很有误导他人的潜力。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云裳了然,“那你们岂不是青梅竹马?”

云深点了点头。

上官云裳低声嘟囔:“青梅竹马也没关系,反正最后抱得美人归的肯定是我哥哥。”

她的话隐在水声里,云深没有听清,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就算青梅竹马也没关系,反正最后成亲的不一定都是青梅竹马。”

秦居远呛了一口酒水,捂着嘴猛咳了几声,万分无辜地看向自家青梅。

上官云裳睨了他一眼,上官飞城嘴角泛起笑意,颇为同情地瞅了一眼被打成炮灰的秦居远,以示安慰。

云深不明所以,转头,不远处迎面驶来一只小船,扁舟一叶,倒有些像天官湖上的小舟,不过这一只来的更大更精致一些。船头一男一女,女子蹲着身子,一手伸向湖面,水波在指缝间划开,留下一道浅浅的波纹,男子站着身子,低头轻笑,目光始终放在女子身上。

云深一个恍惚,皱了皱眉。

上官飞城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喉间发出一声低吟,尾音微微上翘。

这一声让上官云裳和秦居远的目光也随之转开,上官云裳凝视了片刻,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秦居远听得她这般态度,原先的不确定顿时变成了确定,叹了一口气,转头问上官飞城:“要过去么?”

上官云裳登时炸毛,恶狠狠地开口:“过去做什么?水路上两不相干,就当没看见!”

秦居远无奈,抬了抬下巴道:“你不想见也得见。”

上官云裳转头怒目而视,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越来越近的小船,以及船上眉眼带笑的少女。那个她连名字也不想提的死丫头正含着自以为娇俏的笑靥,满面春风。

低低笑了两声,上官云裳往楚云深身旁靠了靠说:“云深你看,那边那个就是鹰骑将军府上掌珠,陆府千金陆华浓。她爹是将军,她娘是一品诰命,她哥哥是九门统领之一,她自己离太子妃的头衔仅一步之遥,金贵的很。”

云深敛下眉眼不说话,手指摩挲着杯沿,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秦居远失笑,起身和上官飞城到船头。

不多一会儿,小龙舟上蓦然的多了两个人。

陆昭云年岁渐长,愈发的洒脱,一身的风流倜傥恍若天成。他和上官飞城相处的不错,秦居远说若是上官飞城没有生在上官家,那就是另一个陆昭云。

“云裳妹妹也在啊,真巧。”陆华浓被人簇拥着进来,瞧见舱内还有两人,愣了愣,立即又挂上了浓浓的笑意。

上官云裳额角一突,面上却是慷慨地勾起一抹笑,“浓姬,真是许久不见。”

云深眼角一瞥,正好瞧见上官云裳在转头的一瞬间咬牙切齿的模样,默然。

“这位妹妹是?”陆华浓瞅着被上官云裳挽着手臂的少女,心底微微一颤,面露好奇。

陆昭云看向那水蓝纱衣的少女,思绪顿了顿,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快到几乎抓不住。

“云深是济世坊钱掌柜的侄孙女,云裳和她处的不错。”上官飞城笑了笑,一面请众人落座,一面拿了几瓶清酒。

“济世坊?原来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楚姑娘。”陆昭云爽快地不再纠结于方才的思绪,含笑。

上官飞城挑眉,他忽然不怎么喜欢名动京城这个词。

云深不着痕迹地蹙眉,淡定地保持缄默。

陆华浓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位就是济世坊的楚姑娘,难怪徐公子……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一句话落定,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直直看向一身白衣的少女,眼中光芒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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