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家离晴嫂子家里不远,景翎策跟着晴嫂子进了那个四处透风的茅草屋后就看到了那一幕。
家里唯一有些温度的火炕上,破旧的被褥露出棉絮,有些异味。一个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的少妇静静躺在那里,满眼悲哀看着身边气息微弱的小婴儿。
炕边台子上是一晚清可见底的稀饭,那少妇却是不肯再吃。
“生了他养不了他,我就陪他去吧……”
少妇孱弱的声音让一旁的老妇人不停抹着眼泪。
“多少天吃着这清汤寡水,根本不见下奶,大人还能熬,孩子却……呜呜,就这么一个孙子,才五个月啊……我对不起孩子他爹啊……”
晴嫂子急急上前查看后给出了结论。
孩子喝稀饭根本不行,现在太虚弱了。
周围出现唏嘘声,须臾,一个汉字蹭地站起来。
“我把我家那只老母鸡拿过来……”
立刻有人惊呼:“杜武……你媳妇儿马上也要生了啊……”
那汉子猛然一顿,愣在原地,半晌,狠狠一拳砸到地上。
“婶婶等我……”
景翎策蹬蹬转身往回走。
如果没记错,她包里还有两盒纯奶,那是她的最爱,走到哪里都不忘带着。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晴嫂子捡来的这个女娃娃有什么办法。
须臾,景翎策将倒在一只碗里的纯奶端了进来递给在一旁抹泪的老妇:“热热先喂孩子吧……”
老妇目瞪口呆:“这……这是哪里来的奶啊?”
晴嫂子连忙上前解释:“这是翎儿从她师父那里带出来的,婶子快些热热喂孩子吧,耽搁不得……”
那老妇连忙应声,小心翼翼捧着那只碗往灶台走去。
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老妇用小勺子小心翼翼喂了一小碗奶给婴儿,再给炕下加了柴火把炕烘了烘,须臾……孩子的呼吸便开始缓缓平稳。
景翎策心里有些触动。
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贫穷落后的古代了,那个很多时候,一口吃食就能决定一条生命生死的年代。
看着周围人欣喜的神情,听到他们话中的意思:
冬天的新生儿,熬不过去是常有的事,而且,村里有不少待产的孕妇和瘦弱的孩童,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走,豁出去了,召集村里的壮汉,愿意去的一起上山围猎,回来大家分肉,反正都是一死,也不能当饿死鬼!”
“对,对……不能饿死!”
景翎策微微动容,知道他们打个猎为什么像是壮士出征。
天寒地冻,吃都吃不饱,更不说万一受了伤,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所以,他们一直对打猎很谨慎,可是……如今没办法了。
横竖都是一死,怎么样都比看着老婆孩子饿死来的强。
刚刚的喜悦再次被沉重压下去,村民默默回自己家,为打猎做准备。
跟着晴嫂子回了家,晴嫂子一边给景翎策铺床,一边交代她别乱跑。
今天说道打猎时,小妮子眼里的亮色她可是看得分明。
即使知道她是隐士高人的徒弟,可是,这么大点一个娃娃,能有多大本事。
床边点着豌豆大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景翎策看着晴嫂子用老旧却干净的被褥将靠墙的竹床铺的极为厚实,还不忘放上一个自己简单缝制的布偶,心里满是暖意。
前世她是孤儿,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这种感觉是每每午夜梦回时的奢望。
用热水烫了脚,在晴嫂一脸满足的笑意中,景翎策缩进被窝。
外边偶有枯枝被积雪压断,啪一声响起,落在以往耳边总是汽车轰鸣的景翎策耳中,浮出异常的平静。
专心侧耳倾听,听到晴嫂子回到自己房间上床,景翎策蹭一声从床上窜起,手伸进背包,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景翎策屏住呼吸往墙角那堆农具走去,深呼吸几次,将匕首高高扬起,下一瞬,一把将上边几个席子掀开。
想也不想就要手起刀落,下一瞬,却是微微一怔。
一张满是血污的面孔稚气还未脱净,仿若野兽一般的眼神冷冷盯着景翎策,有一瞬的惊慌,却没有求饶。
景翎策视线转向他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异常苍白,往下看去,黑色衣服一片片的暗色,明显被血浸透,肩胛骨处,一支断箭上面满是血污指印,明显是他曾经握着箭身,想自己拔出来。
景翎策微微惊叹。
这少年精致的像姑娘一般,没想到却这么狠。对自己都这么狠,更遑论别人。
“出来吧。”
景翎策收了匕首轻声开口。
这少年恐怕就是之前骑兵搜索的那个。
不想,少年依旧死死盯着她,苍白的嘴唇紧抿着不肯动弹。
景翎策扶额叹气:“你的伤再不处理会死的。”
那些奇兵明显已经离开,根本没把这里当回事,否则,她也不会冒险。
将少年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景翎策转身去翻自己的包。在少年野兽一般警惕又脆弱的注视中,打开一个不大的铁盒,拿出碘酒和针线。
像个恶魔一般冲着少年笑了笑,下一瞬,便开始用剪刀剪少年的衣服。
剪掉衣服,看到少年身上密布的伤口,景翎策倒吸了口冷气。
这才多大年纪,这么重的伤,他就能如此淡然。
少年微微蹙眉却依旧没有出声,目不转睛抿唇看着眼前的小女娃,用一个尖嘴的东西夹住断箭,下一瞬,猛的拔出。
血迹溅出,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景翎策迅速将倒在纱布上的白药敷上去,少年又是一僵,下一瞬,却眼神一亮,看出了药的神奇。
用绷带将伤处缠好,景翎策便开始给其余伤口处消毒。一个个刀口跟小嘴一样,血肉翻卷着,她往上面抹碘酒的时候,却愣是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看到景翎策竟然拿出有些怪异的针线往自己的伤处刺去,少年身体一僵,却是没有再躲避,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盯着景翎策绣花一般上下翻飞的手指……
处理完伤口,景翎策从大背包离拿出药箱,倒出一片药递给少年,却见对方眉间紧皱满脸防备的僵硬。
景翎策撇撇嘴:“你已经开始发烧,伤口感染了,虽然已经处理,但继续这么下去,你还是会死。”
这么多伤口感染,放在这个时代,不死才怪。
见少年依旧一动不动,景翎策耸肩:“你随意。”
正要收回手,却见那少年闪电般一把抢走药片,看着这不像丹药一般圆溜溜的东西,略微犹豫,下一瞬,一闭眼,吞了下去。
从包里那处两块压缩饼干递给少年,景翎策一翻身到床里,丝毫不避讳,捂头就睡。
明天还有事,她需要养好精神。
没睁眼,却能听出,少年在起初的犹豫后的狼吞虎咽,半晌,竟是小心翼翼挤到景翎策身边。
外边气温太低,少年上半身只剩下血迹斑斑的底衣,耐不得寒。
景翎策眼也不争往里挪了挪。
一个半大小子罢了,挤挤更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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