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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宫墙,琉璃金瓦。

白裳裳向陈慈辞别,离开了坤宁宫。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

关于陈溥的一切,浮现在白裳裳的脑海中。

她第一次见到陈溥,是在云华观。

那天是八月十三号。

她记得,那天在云华观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陈溥和陈慈吵架是在那天,白裳裳为景砚求平安符也是在那天,金台失窃案是发生在那天,国子监的学生去观摩斋醮科仪也是在那天……

慢着……

白裳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陈溥会不会和问天语有关呢?

原著中,国子监的学生们并没有牵连进云华观金台失窃案中。

问天语经常去云华观里送供奉神像的水果,换水果的时候,他可以近距离观察金台,将它的样子记在心中,伪造出以假乱真的假金台。原著中,问天语一定是直接用假金台换走了真金台,这才没有被众人发现。后来昭远帝派锦衣卫于中秋节之后偷走了假金台,更加没有人会怀疑到问天语的身上。

但是这个世界里,白裳裳和国子监的学生们,却牵连进了云华观金台失窃案中。

问天语说自己是在捍卫历史。

白裳裳推测,问天语大概是认为她阻碍了历史发展,所以才会临时改变了原定计划,没有用假金台替换真金台,而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将假金台藏到白裳裳房前的水缸里,想要嫁祸于她。

他想将她关进牢房里,当历史的捍卫者。

那么问题来了。

问天语是在八月十二号用水果篮子将小孩送进云华观中,而金台是在十三号夜晚被偷走的,问天语十四号才进入云华观接走了小孩。小孩偷金台那天,问天语不在观中,但小孩却改变了计划。那个让小孩改变计划,不用假金台替换真金台的人,究竟是谁呢?

白裳裳眸光微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陈溥。

长长的宫道走到了尽头。

“吱呀”一声。

两扇高大的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在白裳裳的面前打开。

过往的一切,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豁然开朗。

明亮的天光倾泻到白裳裳的肩上。

皇宫外面,是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景象。

送她回家的青帷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

白裳裳踩着矮凳,徐徐登上马车。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召唤系统。

——系统,陈溥是幕后真凶。

——陈溥让问天语和小孩偷走金台,将小说送给了白皓雪。

——是陈溥在操控这一切。

白裳裳的耳畔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叮!恭喜宿主发现隐藏剧情,奖励3000金币!】

【所有隐藏剧情皆已被宿主找到!】

【系统即刻将解除对宿主言行的束缚!恭喜宿主恢复自由!】

白裳裳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中一片清明。

她终于知道了答案。

但她想弄明白……

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白裳裳回到府邸之后,正准备去隔壁找顾无虞。

碰巧顾无虞从诏狱里回来。

二人在门口碰面,四目相对,同时说道:

“顾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裳裳,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二人一愣,四目相对,再次同时说道:

“顾公子,你先说。”

“裳裳,你先说。”

顾无虞一怔,微微一笑道:“还是裳裳先说吧。”

白裳裳点了点头,也没有跟顾无虞客气,她鬼鬼祟祟将顾无虞带到了墙角,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顾公子,我找到问天语身后之人是谁了,他是陈溥陈大人。”

说罢,白裳裳便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顾无虞。

期待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谁知,顾无虞却是弯起了眼眸,温柔地看向白裳裳。

“裳裳,你我想说的事情是同一件。”

白裳裳一愣:“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无虞将他这些天的调查告诉了白裳裳。

白裳裳听罢之后,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顾无虞。

顾无虞抬眸看向白裳裳:“裳裳,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白裳裳正色道:“我想知道陈溥为什么要捍卫历史。他捍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顾无虞道:“我陪你一起去。”

白裳裳得到顾无虞的回复之后,心下稍安。

因为她知道,不管未来迎接她的是什么,顾无虞都会让她后顾无虞。

有他在她身边,她像是穿上了一件刀枪不入的盔甲,突然间充满了勇气。变得天不怕,地不怕。

白裳裳回到厢房里,将锁在百宝箱里的《皓雪满庭纷》原著拿了出来。

当日,顾无虞将这本小说交给了白裳裳,白裳裳拿着这本小说去质问白皓雪前因后果,替众人讨回公道。之后,曲游弦将这本小说还到了白裳裳的手中,白裳裳便将它锁到了百宝箱里。

本以为这本小说再无用武之地,没想到今日,还会用到它。

白裳裳带着这本小说,和顾无虞乘坐马车,来到陈溥的府邸门口。

陈溥如今是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白裳裳记得原著中,陈溥扳倒了严佺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后,没多久,就称病告老还乡,辞官归隐,后来内阁之中,顾无虞脱颖而出,接任了陈溥的首辅之位。陈溥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国子监许多学生都去城门口送了他,他为老师复了仇,名满天下,官至极品,这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

但这个世界里,陈溥扳倒严佺之后,却迟迟没有辞官归隐。

白裳裳和顾无虞下了马车,给陈府的门房递去拜帖。

没过多久,陈府的管事就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对她们二人说道:“老爷在前厅里,郡主和顾大人里面请……”

管事将二人带到了前厅,陈溥坐在首座上,正在低头品茗。

白裳裳和顾无虞抬脚跨过了门槛,客客气气地向陈溥行晚辈礼。

“晚辈白若裳见过陈大人。”

“学生顾无虞见过老师。”

陈溥道:“二位请坐吧。”

“谢过陈大人。”

“谢谢老师。”

白裳裳和顾无虞坐下之后,陈溥吩咐道:“来人,看茶。”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来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还有其他糕点零嘴,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屋子里只剩下陈溥、白裳裳、顾无虞这三个人。

陈溥看向二人:“不知两位今日来找老夫,是为何事?”

白裳裳看向陈溥,恭恭敬敬地说道:“陈大人,我今日去宫中看望小慈姐姐,看到她手中的金镯十分好看,便问她是在哪里买的。小慈姐姐说,这是她小时候曾在您的书房中见过的样式,后来她凭借记忆画出了图纸,让工匠给她做了一个。说出来陈大人可能不信,这金镯和晚辈家乡中的一款金镯样式极为相似,陈大人,不知晚辈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见这金镯的原物呢?”

陈溥言简意赅地拒绝了白裳裳。

“没有。”

白裳裳原本想客客气气地跟陈溥摊牌,但陈溥似乎不想这么做。

顾无虞道:“老师,我查到当年帮助闻鹏躲避官府追查,并帮他隐姓埋名之人。”

陈溥抬起了苍老的眼眸,看向顾无虞。

“闻鹏是谁?”

白裳裳心道,陈溥这便是打死不承认了。

顾无虞似乎早就料到陈溥不会认罪,他将手中的那些纸张,递给了陈溥。

“这是当年从惠州到临安,所有的通城记录,上面有老师的路引,以及守卫们的口供,当年或许局势不清,让人看不清真相,但如今,该死的人全部都死了,不该死的人全部都活着,我重走了一趟您和他当年逃亡的路线,诸多线索都表明,当年帮助闻鹏从惠州逃亡的人,正是老师您……”

顾无虞抬眸看向陈溥,道出了他的疑问。

“老师,您为何要这么做?”

陈溥看了这些纸张一眼,抬手缓缓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若是你,你难道会见死不见吗?”

顾无虞一顿,说道:“学生会救下他,但学生不会让他去偷金台,偷玉屑,挟恩图谋。”

陈溥说道:“这都是他自愿的。”

顾无虞说道:“您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陈溥沉默了下来。

白裳裳问道:“陈大人,您让问天语去偷金台,偷玉屑,是为了什么?”

陈溥说道:“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修仙炼丹,长生不老。”

白裳裳问道:“那您为何要长生不老呢?”

陈溥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严佺害得老师丢了官,害得朝中诸多同僚丧命,我用了五年才将他扳倒。扳倒他之后,朝中再次出现了第二个严佺该怎么办?如今朝堂中这些掌权的年轻人,表面上看似风光,内里却都是些毫无头脑不够隐忍的愣头青,你让我如何放心将齐国的天下交给这些急躁的年轻人?”

陈溥苍老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气愤的红润之色,正义凛然的模样。

“我只有活着!只有长生不老!才能永远和这些邪魔外道斗下去!”

白裳裳听得有些怔忪:“您说您是为了齐国的未来,所以才会修仙炼丹,收集这些材料?”

陈溥道:“是。”

白裳裳道:“这首诗您是从何处听来的?”

陈溥道:“从坊间听来的……”

白裳裳皱眉道:“您为何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传言?”

陈溥看向白裳裳:“我为何不能相信这个传言?”

白裳裳低声道:“若您和我一样,来自于现代,您定然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言……”

陈溥闻言,看向白裳裳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你果然和她一样,来自于未来……”

白裳裳捕捉到了陈溥的话:“我和谁一样?”

陈溥注视着白裳裳,他没有说话。

白裳裳觉得陈溥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他好像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白裳裳低声说道:“您口中的她,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陈溥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白裳裳会突然提起这个。

白裳裳说道:“小慈姐姐手中的那个金镯,款式是女款,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在2010年左右发行的联名款手镯。她的名字叫什么,您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认识她呢……”

每个人都有弱点,陈溥的弱点,便是那个女孩子。

白裳裳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溥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缥缈。

他苍老年迈的容颜上,布满了历经岁月的怀念。

白裳裳没有说话,陈溥也没有说话,正堂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正当白裳裳以为陈溥永远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时,陈溥却突然缓缓说道:

“她说她叫小霜,来自于未来,2010年……”

陈溥今年五十五岁。

遇见小霜的时候,陈溥才六岁。

小时候,陈溥家很穷,穷到买油灯的钱都没有,他的书本都是夫子送他的。

那年大雪封山,夜晚寂静。

陈溥趴在雪地里看书,他喜欢下雪天,因为雪地能够照亮书本上的字。

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原来照萤映雪的故事是真的,你是孙康吗?这里是晋代?”

六岁的陈溥抬头,他看到了一位身穿奇装异服的少女,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小脸红扑扑的,裹着厚厚的衣裳,脚上穿着靴子,手中拿着一个可以发光的棍子。

陈溥呆呆地看着少女:“我不叫孙康,我叫陈溥,你是神仙吗?”

少女道:“我不是神仙,我叫小霜,我来自于未来,2010年,看样子,我应该是穿越了……”

陈溥不知道少女口中的穿越是什么意思,他将注意力落到少女手中的发光棍上。

“小霜姐姐,这个是什么?”

少女道:“这个是太阳能手摇电筒,我专门买来冬令营用的,没想到竟然在森林里迷了路,还穿越了。你我缘分一场,我把这个电筒送给你吧,这样你就不用在雪地里读书了,多冷呀……”

陈溥有些紧张:“你给我了,你用什么呀?”

少女道:“没事,我还有手机呢,手机上也有手电筒呀,来来来,我教你怎么使用,你看这里,摇动这个把手,它就可以发光,平时你给它晒晒太阳,要用的时候按动这个键,就有光了……”

陈溥乖乖地说道:“谢谢姐姐……”

少女将电筒递给了陈溥:“你试试看,转动一下它的把手,让它手摇发光……”

陈溥接过电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转动起来。

微弱的光芒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姐姐,它发光了……”

陈溥兴奋地抬起头,笑容却愣在了脸上。

方才那个奇装异服的小姐姐,凭空消失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苍茫的雪地,和苍白的月光。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陈溥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电筒,转了两圈它的把手。

电筒的光线再次变得明亮了起来。

陈溥扬起了唇角,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遇到了来自于未来的小霜姐姐。

再次遇到小霜,是在十年后。

此时,陈溥已经十六岁了。

他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明年二月就要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听夫子们说,进京赶考要准备过路费,但陈溥家境贫寒,凑来凑趣也只凑了八十个铜板。

正当陈溥心灰意冷之时,小霜再次出现在了陈溥面前。

“天呐,我这是又穿了吗?”

陈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小霜姐姐?”

十年过去,小霜的模样却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小霜没有认出陈溥:“你是……”

陈溥有些紧张:“我是陈溥,你十年前见过我的,还送给我了电筒,我一直留在身边……”

小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呀,你都长这么大了……”

陈溥疑惑道:“小霜姐姐,你怎么没有变老呢?”

小霜道:“可能是因为穿越有时间差吧,这里过去了十年,未来却只过去了一个月……”

陈溥似懂非懂:“未来过得真慢……”

小霜道:“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陈溥窘迫道:“我明年要进京赶考,但家中贫寒,没有盘缠上路……”

小霜闻言,立刻将手腕上的金手镯脱了下来,递给了陈溥:“这个你拿着,你我缘分一场,弟弟有难,姐姐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这手镯是纯金的,当盘缠应该是够了。”

陈溥满脸涨红:“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小霜道:“收下吧,我最近看上了一个新款手镯,正愁没借口买呢,资助古代贫苦小书生这个借口真是太可以了,你就当是帮小霜姐姐一个忙吧,赶紧收下,你小时候多听话呀……”

陈溥说什么都不肯收下,两人推让间,小霜再次凭空消失了。

贵重的金手镯落到了地上。

陈溥将它捡了起来,抱到了胸口上。

眼眶突然红了。

陈溥最终没有舍得当掉这只金镯。

他背着书笈进京赶考,手摇电筒和金镯被他放到了胸前的衣襟里,最靠近胸膛的地方。他沿路乞讨,餐风露宿,靠写字卖画赚钱,一路跌跌撞撞,被打被抢,终于来到了临安。

陈溥受到国子监祭酒杨鼎臣的赏识,一举高中,成为了殿试榜眼。

后来陈溥进翰林院,做了编修,媒婆们踏破了他府邸的门槛,陈溥始终不肯娶妻。

到了三十岁,陈溥仍旧没有娶妻。

后来父亲病亡,母亲以死相逼,陈溥才同意娶了一位妻子。

妻子为他生下了陈喻琛和陈慈两兄妹,知他心中有人,所以郁郁而终。

陈溥一个人将一双儿女拉扯大。

他的心中始终记挂着那位来自于未来,永远善良,永远年轻的小霜姑娘。

她送给了他光明和财富。

没有小霜,就没有今日的他。

陈溥做梦都想再和小霜姑娘见上一面。

小霜说她来自于未来。

陈溥突然奇想:如果他活得够久,长生不老,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小霜呢?

这个念头开始在陈溥的心中,生根发芽。

陈溥四十七岁那年,一个寻常的午后,他今日休沐,所以躺在房里午睡。

耳畔突然想起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不是吧不是吧,我又穿了。”

陈溥认出了她的声音,心中溢满了狂喜。

是小霜姑娘,她又来了!

陈溥想要睁开眼睛,想要起身,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怎么用力也起不来身。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鬼压床。

陈溥心中又气又急,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在心中不停地嘶吼着小霜姑娘的名字。

想要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小霜姑娘似乎注意到了陈溥,陈溥的耳畔传来小霜姑娘叹息的声音。

“你是陈溥吗?原来你已经这么老了呀……”

陈溥布满了皱纹的眼角,陡然间落下一滴清泪。

他的小霜姑娘,永远年轻,永远不老,她来自于未来。

他就算用尽全力,活到一百岁,也见不到他的小霜姑娘。

小霜凑到陈溥的身边,低声说道:“不知道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你都这么老了,我们可能要永别了吧,唉,好难过,这本书便当做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你要认真地看哦,这可是我以……”

小霜没有说完这句话,声音渐渐变弱,消失在空气里。

陈溥冲破了黑暗,猛地直起了身子。

“小霜姑娘!”

陈溥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他的床沿边,躺着一本书,书上写着五个字。

白裳裳接过陈溥的话,缓缓说道:“那本书的名字,叫做皓雪满庭纷,作者是霜漫天。”

陈溥苍老的眼眸突然亮了亮:“你认识这本书?”

白裳裳点了点头:“我不仅看过这本书,我甚至还……”

陈溥道:“甚至还什么?”

陈溥苍老的眸光中布满了希冀,他迫不及待地向白裳裳打听有关于这本书的一切。

因为这本书,和他心心念念的小霜姑娘有关。

白裳裳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不忍心告诉陈溥这个残忍的真相。

白裳裳从袖子里,拿出了《皓雪满庭纷》这本书,将它放到了桌子上。

陈溥看到了那本书,神色恍惚道:“原来这本书现在在你的手中。”

白裳裳问道:“陈大人,在您的眼中,这本书是什么书?”

陈溥缓缓说道:“小霜来自于未来,这本书的作者叫做霜漫天。上面有我的名字,还有你的名字,顾无虞的名字……我们这个时代,所有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人,全都出现在了这本书上,所以老夫推断,这本书,是小霜以我们这些人为历史原型,写出来的一本小说。”

白裳裳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陈溥果然将他们这个世界,当做了真实存在的历史。

“您认为这本书是历史小说?”

“是的。”

“所以您将这本书送给了白皓雪?”

“是的。”

“您之所以对萧天好,是因为这本书里,萧天最终成为了天子,您想要辅佐萧天登基?”

原著的番外中,萧寒退位成为太上皇,而萧天成为了齐国新一任的帝王。

在这一刻,白裳裳终于明白,为何这一世的陈溥迟迟没有辞官隐退。

因为陈溥想要捍卫他所以为的历史,让萧天登基。

陈溥给了白裳裳肯定的答案:“是的。”

“陈大人,有个问题我已经问了您一遍,但我想再问一遍。”

白裳裳垂下了眼睫:“您修仙炼丹,企图长生不老,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溥沉默不语,苍老的面容,静默在岁月中。

“我替您说了罢……”白裳裳睁开了眼睛,看向陈溥:“您修仙炼丹,长生不老,捍卫历史,全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因为您想去到遥远的未来,去见一个人。”

白裳裳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您想去见小霜姑娘。”

陈溥看向白裳裳,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白裳裳说道:“您以为,小霜姑娘来自于未来,只要您活得够久,活得够老,就可以去未来见到小霜姑娘,您捍卫历史,也是因为担心历史发生改变,会产生蝴蝶效应,让小霜姑娘的存在消失。所以当您发现我的行为和《皓雪满庭纷》里不同之后,便想利用金台案,将我关进天牢里,但您没有想到,我竟然从您的计划里逃了出来,您觉得我和小霜姑娘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所以处处对我手下留情,没有让问天语取走我的性命,我说的对不对?”

半晌,陈溥才说道:“郡主果然聪慧,老夫自愧弗如。”

白裳裳看向陈溥,艰涩地说道:“可是陈大人,您知不知道,就算您活到了一千岁,活到了两千岁,活到了五千岁,您也不可能见到小霜姑娘……”

陈溥的面色冷凝了起来:“为什么?”

白裳裳一字一句道:“因为这里是小说世界,它是架空的。”

陈溥凝重地看向白裳裳:“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裳裳道:“小霜姑娘以为这里是晋代,是别的朝代,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时代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它是一个架空的世界,它是虚拟的,不存在的,它只是一个脑洞变成了真实……”

陈溥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你说什么?”

系统解除了对白裳裳的禁言,所以白裳裳可以畅所欲言,告知陈溥这个世界残忍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未来,和小霜姑娘的未来,不是同一个未来。就算您活到了五千岁,这也只是您一个人的五千岁而已,您此生都不会再和小霜姑娘有任何交集,因为您的未来,没有她……”

陈溥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这不可能的……”

白裳裳道:“我就是最好的证据,陈大人,我所学的历史人物中,根本就没有您的名字。”

陈溥端起八仙桌上的茶盏,想要喝水,但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茶盖和茶杯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在骗老夫……”

顾无虞起身握住了陈溥的茶盏,慢慢递到陈溥的嘴边,喂他喝了下去。

“老师,这个世界,的确是虚拟的,就如同志怪小说里写的那样,全都是虚构的……”

“老夫不相信!”

陈溥推开了顾无虞。

茶盏落到了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暗绿色的茶渍洒了一地。

陈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前厅。

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个箱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

他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两个东西。

一个手摇电筒,和一只金手镯。

陈溥将这两个东西递到白裳裳的眼前,神情惨白,双目赤红,逼迫白裳裳承认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个就是证据,这就是未来和这个世界相通的证据!”

白裳裳道:“这个世界的确和未来相通,但它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您还有白皓雪、小慈姐姐、顾无虞、曲游弦、崔思止、白令望、沈络绎……你们所有人,都只是书中人而已……”

陈溥眸光空洞,惨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白裳裳不敢和陈溥惨淡悲凉的眸光对视。

“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

陈溥肩膀一颤,脸上惨白如纸。

失去了血色。

他好像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白裳裳和顾无虞离开了陈溥的府邸。

路上,白裳裳突然问道:“顾公子,你说那首仙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顾无虞道:“裳裳想说什么?”

白裳裳停下了脚步,她抬起澄莹秀澈的眼眸,安静地看向顾无虞。

“我突然觉得,这首仙诗的主语,会不会不是人,而是这个国家呢?”

——国何以永寿,金台玉屑美人泪,忠肝义胆玲珑心。

“‘金台’可以指代黄金台,黄金台是延揽贤士之地。‘玉屑’可以指玉屑饭,也可以指美好的文辞。‘忠肝义胆’可以是真实的五脏六腑,也可以指代那些精忠报国的将军们,而‘玲珑心’除了是心脏之外,可以用来指代拥有一颗剔透玲珑心的贤士……”

白裳裳看向顾无虞:“你说这句仙诗的意思,会不会是:一个国家要如何永寿长久下去呢?它需要延揽人才,流传美好的文辞。武将出征,美人落泪,玲珑剔透的贤士治理国家……”

说完这一切,白裳裳自己先打了一个寒颤。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这句仙诗是这个意思的话,那这一切可就太荒唐了!

昭远帝,陈溥,问天语,翁润……

所有为了这首来路不明的仙诗,殚精竭虑,汲汲营营一生的人。

他们都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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