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行刺女王虽未成功,但众人惶恐不安,唯恐此事会牵连自身。
扫见每人脸上的惴惴之色,再加上雪吟风的沉默疏离,水凝儿不免心烦意乱,命人起驾回宫。
她一直在找和雪吟风单独相处的机会,未想一到宫中便被政务所缠,整个下午都在御书房接见大臣,直到日暮时分,她将紧急事务处理完毕后,第一件事便是传唤国师雪吟风。
……
暮霭沉沉,繁星点点可见,夜风阵阵拂来,带来丝丝寒意。国师府院内,雪吟风独坐凉亭,凝视着手中的珠钗,任由晚风拂动他的衣袂。
整个下午,他都在这里痴痴地看着这只珠钗。今日她对他的叱喝,他早已释怀,他喜欢的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也正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才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又怎能要求她像一般女子那样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让他烦恼的不是今日之事,而是心底涌上的那句“喜欢”。是啊,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喜欢看她的秋波婉转、笑靥如花,迷恋她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玲珑剔透、温柔可人;和她在一起,他感到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欢愉;离开她,哪怕仅是短暂的分别,他都会时时思念着她;今日也正是因为见到有人想刺杀她,心底那抹担忧和愤怒才会让一样谨慎的他失态反常……他承认她在他心中的不同,但这也正成了他烦恼的根源,他是国师,是不能有儿女之情……这样下去,他不但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她……
离她远些,像以前一样压抑住心中的向往,这才是上上之策,他知道他该这么做,可是……他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他才会手持珠钗,一直矛盾着,犹豫着,也痛苦着……
“少爷!”苍老凝重的呼唤声蓦然在他身后响起,他微颤了一下,忙放下手,将珠钗掩于袖内。
随着拐杖拄地声,抚养他长大的姥姥向他走来,雪吟风忙站起身,上前扶姥姥坐下。
“在想什么?”端过他敬上的茶,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姥姥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老奴发现最近少爷总是神思恍惚,似有心事?”
“吟风哪会有什么心思?”雪吟风低着头,在一旁束手而立,恭敬回道。
“哎,你从小性情内敛,不轻易表露心思,但我知道,你实为至情至性之人,这本是难能可贵之处,可你身为国师,却不知是福是祸了。”拄着拐杖,姥姥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是她一手抚养大的,她又怎能不知他的性情。他是不轻易付出感情之人,但若一旦付出,他必会义无反顾、万难扭转,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所以经常耳提面命,时时提醒,她不希望他招来无妄之灾。
“吟风知道姥姥想说什么,姥姥多虑了。”雪吟风说得肯定,却一直心虚地低着头,“只是女王陛下登基不久,朝野动荡,今日又发生万佛寺行刺事件,吟风未尽到保护陛下之责,深感愧疚。”
“恩,你是奉天国的国师,负有保护陛下之责,陛下又是女子,你更要想出万全之策,确保陛下安全。”他的话入情入理,姥姥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喟叹道“自古男尊女卑,未想堂堂奉天国,竟不得已推举一名女子做帝君,我真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
“陛下睿智聪慧、英明果敢,虽为女子,却不输于任何男子……”听到姥姥对水凝儿的质疑,雪吟风抬起头,忍不住地替她辩解,神色中隐隐有骄傲之色,直到对上姥姥狐疑的目光,他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忙止住声。
见他提到女王时眼神发亮、神采飞扬,这种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隐约之间,姥姥似乎察觉出什么,她面色微变,指着雪吟风,颤声道“你……难道你……”
想要询问的话并未问出口,就在这时,小厮鸣轩匆匆而来,还未走近,便在远处大喊道“少爷,宫中刚刚来人,说陛下急召你入宫。”
雪吟风暗暗庆幸鸣轩的及时出现,掩下心中的惶恐,尽管心虚的感觉让他手心不住地渗汗,但他仍然保持了面上的平静,噙着温和的笑,故意问道“姥姥刚刚要对吟风说些什么?”
“无事!陛下此时宣你定有急事,你去吧!”对上他平静如水的目光,姥姥面色顿时缓和许多。
“这里风大,您莫要着凉,还是让吟风扶您回屋吧。”雪吟风站在姥姥身旁,低着头,目光闪烁,暗自松口气。
姥姥是从小将他养大的人,他的心思很难能瞒过她,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会察觉,但他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今次让他蒙混过去,以后他一定会要越发小心。
“不必了,我在这里待会儿,你去吧!”刚刚他的表情,她始终不能释怀,她要好好想想。
“是,吟风告退!”雪吟风长袍垂地,恭敬一揖,转身离去。
姥姥目送他翩然离去,欣慰地笑了笑,正要去取石桌上的茶杯,却被地上一物发出的光亮闪了眼,她命身旁丫鬟去取,接过一看,面上笑容顿时凝滞。
一只珠钗,女人用的珠钗,掉落之地正好是刚刚雪吟风站立之处,一切都已明了,刚刚并非是她多心,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怔怔地看着这只珠钗,许久后,姥姥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