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雪吟风进门，水凝儿的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她仔细观察他每一分的表情和举动，神色依然如常般的温和平静，未见丝毫异状，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
“臣雪吟风参见陛下！”雪吟风长躬到地，一袭白衣更衬得他的潇洒飘逸。
收回望向他的目光，水凝儿侧头瞥了眼神色有异的金内侍，笑了笑，挥手让众内侍退出门外。
“不知陛下找吟风所谓何事？”雪吟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
“国师终于舍得来见孤王了？”水凝儿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轻哼着。
“陛下说笑了。吟风这两天感染风寒，今日方才好转，便进宫来见陛下，不知陛下找吟风有何吩咐？”雪吟风恭敬回道。
他谦卑的态度，恭敬的言语，君臣之间分得明明白白，让水凝儿不由蹙紧眉头。
表面上的恭敬，实则的疏远，他这个样子并不陌生，只要看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水凝儿就觉得火冒三丈，难以压抑。
“你又再给我开玩笑吗？我告诉你，我很不喜欢这个玩笑！”踱到他的身旁，她恼怒地瞪着他。
“陛下觉得吟风是在开玩笑吗？”雪吟风缓缓抬起头，神色波澜不惊，不疾不徐地回道。
望向他平静疏离的黑眸，水凝儿从中找不到一丝的玩笑意味，顿时怔怔无语。
现在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堵墙，一道她无法逾越的屏障。
“陛下急唤吟风来，就是为了此事？若陛下无事，那吟风告退了。”不想再看她眼中闪过的受伤，雪吟风努力按捺着自己，强装冷淡，出言告退。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似是哀叹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水凝儿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孤独和感伤。
他应该转身离去，应该对她视而不见，他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吗，他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可是……当听见她哀伤的声音，见到她可怜兮兮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身。
略略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在心中长叹一声，表面上却平静道“陛下睿智无双，身份尊贵，又何错之有？吟风对陛下的尊敬自始至终，吟风会一直辅佐陛下，忠心于陛下。”
“这就是你想说的？”水凝儿轻咬着嘴唇，失望地摇摇头。
“是！”雪吟风平静地看着她。
“告诉我原因！”水凝儿直直地盯着他，她不相信他对她会没有感觉。
“什么原因？”雪吟风心中一紧，逃避似地撇开目光。
“你应该知道我指得是什么？为什么避开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我们明明相处的很好，是什么改变了你？”水凝儿心中急切，语气也一改往日的平淡，显得咄咄逼人。
不要逼他！不要逼他说出伤害她的话！雪吟风在心底呐喊，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手中紧紧握着她送与他的珠钗。
“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相信在你心中，我一点分量都没有，为什么还要避开我？是因为你国师的身份？金内侍曾说过国师不能动情，更不能婚娶，是因为这个你……”水凝儿蹙着眉头猜测着，若真是因此，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有勇气，无论何事都能面对的。
“够了！”雪吟风沉下脸，冷声道“我乃奉天国国师，侍奉神祗之人，即使拥有至尊身份的陛下，也不能如此侮辱吟风。”
水凝儿再次怔住了，她从没见过他生气，在她印象之中，他始终都是温和含蓄，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和气愤，也不会表露在外。
“吟风刚才已经说了，我对陛下只有尊敬之情，请陛下自重身份，以免落人笑柄。”
冷漠的声音，轻蔑的神情，水凝儿此时才知，最伤人的不是叱责，而且冷漠和蔑视。
“如果你真如你所说得那般心如止水，”紧咬着嘴唇，唇上留下一道齿痕，她仍然不死心地问道“那把珠钗还给我，只要你舍得，我就信你的话出自真心。”
“珠钗？”雪吟风佯装不解，假意思索片刻，恍然道“提起珠钗，臣正想向陛下请罪。珠钗乃女人之物，我一堂堂男子留下无用，便转送给了亲戚，前几日她告与臣说珠钗不慎丢失，臣已将她责骂一番，还请陛下恕罪。”
他的话让水凝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不但将她送予的东西转送给他人，还弄丢不见，可见那只钗子在他心中的分量。看来是她会错意，他们之间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也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可笑她还以为自己魅力无双、人见人爱呢，原来竟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罢了。
似是抽去了全身力气，她颓然坐在御座之上，脑中只有对自己的嘲讽，茫然地看着前方。
雪吟风呆呆地瞪着她，因她那悲伤的神情和痛楚的眼眸而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
他还是伤到她了，伤到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像她这般淡泊高傲的人，竟会在他讥讽疏远之下，几次三番地放低身段，她的情，他知。
如果可能，他也想用百倍的爱来回报她的这份情，可是他不能，他注定这一生的孤独，他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他只能用决绝的态度来对待她。
看到她眼中的受伤，见到她唇畔的苦笑，他便感到阵阵难言的痛楚。
他们的相逢，是命？是运？若是命中无缘，为何他们会相见相爱；若是命中有缘，为何又注定他们之间有缘却无分……
袖中握着珠钗的手微微颤抖，雪吟风混合着痛苦、不舍与心疼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过了许久，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离开这让他心痛之地。
他必须走，他怕她看见他眼中的挣扎，猜出他心中的秘密，他要在她没有察觉一切的时候赶快离开，到没人的地方独自舔舐心中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