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极轻,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我呆愣住,连忙从床上爬起,这一动更觉身上酸痛异常,稍稍适应了疼痛之后,我慢慢的看向身后的人,却见白持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床头,许是刚起来的,所以精神极好,嘴角还噙着一抹淡笑,温柔得让人沉醉。
突然想到昨夜的事情,脸不禁又通红一片,有时我都怀疑是不是最近洗脸过度,脸总是那么容易红。
“还疼不疼?”他又问道,这一问却让我脸更红,支吾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不……疼,说完之后,头低得更低了。
事后想想,明明就不年轻了,怎么跟个小儿女似的矫情做作,连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了。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拜祭。”他指指桌上的饭菜对我温柔的说道。
“嗯。”我点点头,开始琢磨着穿衣服,却见白持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我又开始结舌了,“那个……你先出出去,我要穿衣……”
虽是极力稳定自己的声音,但说出的话还是结结巴巴,俨如一个口吃,记得有个人还夸我雍容大方、气质如兰,绝对是淑女。
他若见到此刻的我,说不定会活活气死,这些时日,我的面子早就不知丢到那个地方去了。
他轻轻颔首,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我几近裸露的身体扫过,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面上一派的轻松自在,不见任何尴尬难为情。
我再次羞窘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哎,我头大的摇摇头,估计这件事会缠绕我一段时间。
门前停着一辆装饰一新的马车,白持的母亲埋葬的地方十分偏僻,那样田野阡陌,山重水复的地方,若是乘坐马车定是十分不便。
“骑马快些。”我站在车下不肯上去。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视线却渐渐下移,我大惊,连忙将手挡住自己的身体,颇为恼怒的看着他。
“你的身体可以骑马吗?”他又强调似的问道。
我更加尴尬,连忙四下张望,见府中的侍卫仆人只是忙自己的事情,并未注意到我们这才放下心来。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脸笑都是笑得该死的坦荡,反而弄得我像是做贼心虚的那个。
我怕我若是坚持骑马,他还要说些什么,只好别扭的跳上马车,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的身旁。
坐着坐着,我渐渐觉得不自在,这个马车实在是小,根本就容不下我们两个人,在他若有若无的视线下,我无所遁形,只觉得尴尬异常,即便是紧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偶尔在看我。
“怎么,不舒服吗?”他见我扭来扭去,十分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连忙答道,生怕他再问是不是身上痛。
许是真的太累了,结果就那么僵硬着身体睡着了,感觉不到那灼人的视线,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深沉香甜。
“醒醒,到了。”也不知是谁突然摇了我一下,将我从睡梦中叫醒,虽然那声音极好听,极温柔,却非常不合时宜的打扰了我的睡眠。
鲁迅说:“打扰别人休息,就是谋财害命。”
所以,这绝对不可原谅。
我猛然睁开眼,怒目相向,正要发作,却对上一双澄清的星眸。
当场石化,脸上的怒容再也挂不住,竟然就那么诡异的幻化成一个笑容,“呵呵,到了。”我尴尬的重复着,企图掩饰自己的别扭,也想让他误以为刚才是看走眼了。
“原来这么凶啊。”他愣了半响,然后慢慢的开口道。
额,我很想说他刚才看错了,却不敢开口,怕反倒落了口实,乖乖的闭嘴不语,眼睛却在偷偷的斜瞟他,看他是否生气了。
却见他面色无常,没有任何的不适,我心中纳闷,究竟是他神经太强大,还是根本就不介意,居然就那么接受了。
“起来了。”他提醒道。
我猛然意识到刚才竟钻进他的怀里了,慌忙爬起,不想动作太大,牵牵绊绊,又差点跌倒。
有时我都怀疑白持是不是我的克星,每每与他在一起,我总是变得不像我,幼稚得像个孩子,无知而又莽撞。
好不容易理清了纠结牵绊的衣服,我率先从车上跳下,生怕再留下又要多出什么事情,弄得面子里子全没了。
眼前这片阡陌交错,芳草萋萋的地方竟是他母亲的葬地?
我疑惑的回过头看向白持,却见他目光凄凉的看着那座低矮的土阫,面上染上了些许的悲意,一步步慢慢的靠近那座无名的土阫,我几乎能够感觉到他每一步的沉重与伤怀,本来不错的心情也跟着愁云惨淡。
他走到土阫前跪下,杂草压出的绿色草汁在他从来都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画上了点点翠绿,渐渐渲染开来,化作碧绿一片。
我默不作声的站在他后面,深知他定是要缅怀些什么,唯恐打扰到他,只是远远的站着,悲伤着他的悲伤,痛苦着他的痛苦。
许久之后,他突然出声:“牧野,过来。”
我听到叫我,连忙走过去,他又说:“跪下。”
我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跪下,心中想到的却是我不会与白持的母亲有仇吧,这模样太像《鹿鼎记》中韦小宝拉吴志荣去祭拜庄家人的场景。
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耳边传来沉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压抑,隐隐还有些哽咽,他说:“娘,这是我的妻子牧野,我说过今生只会娶一个妻子,我做到了。”
“牧野,给娘磕一个头。”白持宛如执着的守望者,神情严肃而又虔诚,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他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座土阫上,态度是十二分的虔诚。
我跟着磕了个头,这动作他们看来驾轻就熟,我却十分不自在,总觉自己的动作定是十二分的别扭。
磕完头后白持也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我只好跟着他端端正正的跪着,等到他让我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腿脚发麻,站都站不住。
哎,或许缺钙了,需要好好补补。
跪拜过后,白持开始用带来的工具认真的剔除坟头的杂草,他剔得极为细心,既去了草,又不至于毁坏坟头。他该是很尊敬他母亲的吧。我突然想到去年他帮我葬母亲还未感谢他。
待他将坟头清理干净后,我递给他一块手帕,说:“去年,谢谢你帮我埋葬了我娘。”
他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不用谢,你那时是伤心过度了些。”
见他并无悲伤情绪,我也跟着微微一笑,却又听见他说:“现在想想,那时埋葬的竟是自己的丈母娘。”
我无语的看向他,却见他一副大叹一口气的模样。
他又说:“或许是埋葬有恩,加上今年又去拜祭了一番,她才将你嫁给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倒是耳尖的听到那句,“今年我又去拜祭了一番。”
“你今年去拜祭了我娘?”我诧异的问道。
他笑着点点头,“从卑优草原回来的时候经过那里,索性也去拜祭了一番,总归顺路。”
我了然,难怪那时看见旁边未曾烧尽的冥纸,想到这里,心中对他的感激更甚。
我又问:“埋葬我娘的那日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他再次轻轻一笑,将擦完汗的手帕收进怀中,“那日我看见旁边的草堆里有人,于是追了出去,想不到那人功夫不弱,竟然走脱了,待我回到原来的地方,你已经离开了。”
想必那日埋伏的人是外公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那里放置一枚青面獠牙的夜叉铜牌,引我去为罗刹宫。
说到外公,我突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白持为何知道我姓牧野呢?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姓名,安辰风也只知道我叫安静月,你怎么知道我叫牧野呢?”
“原来你一直好奇这个,昨日为何不问?”他笑着说道。
“呵呵。”我尴尬的笑笑,总不能说昨日太紧张以至忘记问了吧。
他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因为我认识你的父亲牧野将军,他和你的眸色一样,那日我会为你埋葬母亲部分也是因为他的原因,牧野将军曾对我提起过你。”
我突然觉得他对我了解真多,随即笑着问道:“那个,是不是关于我的事你基本都知道啊?”
出乎意料的,他摇摇头,“也不是,很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