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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莲忙的跟个打转的陀螺般,脚不沾地的。今儿个太子生辰,太子从东宫搬入太子府邸,老爷已经到太子府应酬了,她也要赶快给姑娘们打扮好才行。

李红坐在屋子里,僵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丫鬟嬷嬷们前前后后围了个左三层右三层的,在李红的脸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破晓时分,赵嬷嬷就带着一队丫鬟来砸门,逼着吃了一大堆早饭,喝了两海碗的粥。当时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呢,现下是清楚了——今天是进太子府的日子,从早上就得精心打扮起来,中间不能吃东西、上茅房。

瞥了一眼外面,太阳从地平线懒洋洋的爬起来,升上正中,又慢悠悠的藏到山后。李红不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待遇了,前生的时候也是,嫁入太子府的那天,爹爹硬是铁了心板下脸,让活泼好动的她乖乖听话,给一群婚庆丫鬟嬷嬷老妈子们折腾。本来也不知太子为何人,对人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等着那么捣腾了一天,想不恨太子都难。依稀记得,当时洞房之中,婚仪嬷嬷丫鬟们退下后,她对着太子一顿没理由的暴打,还有太子干挨打不回手,用手捂着脸却没遮住的笑。

“打扮好了没?”赵嬷嬷的大嗓门从门外一路传过来,她站到尹婉彤的面前,“哟!”上下大量一番,惊讶的愣了两秒才回过神,“平时疯疯癫癫的也看不出来什么,真要打扮起来,还真是个大美人儿,连茹小姐都被你比下去了。”

李红刚刚还在想着到了太子府怎么弄点儿吃的来呢,思路被硬生生打断,李红想爆发,半睁着一双大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光顾着发现的新大陆了,完全没注意到李红潜藏的愤怒,轻柔的扶起小美人来,仔细端详,“诶呦,真俊。”

“赵嬷嬷,”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朝里望,“赵嬷嬷,彤小姐该上轿了。”

“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看美人儿了。”赵嬷嬷拍了一记脑门儿,扶着尹婉彤往屋外走去。

李红暴跳的青筋完好的藏在齐刘海儿下,小心翼翼的跟着赵嬷嬷走出门去,跨进轿中。这轿子还没有老六出嫁时坐的那个大呢,更别跟袁娅楠坐的那个粉红色豪华六抬比了,窄的只容一个人。轿夫还走的是小路,隐晦猥琐,叫人心里不舒服。

尹婉彤尹婉彤,为了凸显一个“彤”字,徐美莲打算给她身上加多少红色的东西才够?红色的绣图发带,粉红的李子花发结,粉红的内衬,红色的打底百褶锦裙,红色的轻纱外衣,红色金线的要带,红色的小短靴,红色的轿子……有没有新郎等着,只不过是当做个美人送过去,至于打扮的跟新娘似的吗?

一路上颠簸的不行,和平时坐轿练习的时候比,更让人晕的慌。李红是身上傍着功夫了,尹婉清本就晕轿,虽说受过些训练习惯了点儿,可这又门又晃的,脑袋里一顿翻江倒海。她想打开窗子透透气,一掀窗帘只见木板。不对啊,上轿子之前看过了,外面包着的绸缎明明是做了窗帘的啊。叫了几声赵嬷嬷,不听有回应,又叫了声轿夫,也没人搭理,想干脆扯开门帘一角透透气,却拉不起来。像是帘子下面压上东西了,打不开。焦急又憋屈,情急之下,她掐起了虎口,记得倩姑姑教过,那里有个穴道一按就疼,能转移人的注意力。

李红在轿子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醒醒睡睡来回折腾了好几回,终于熬到地方了。落下轿子却迟迟不让人出去,尹婉彤不好发作,只能心里窝火。

从容的三种脚步声传来,尹老爷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帮着自家外甥找找佳人,早生皇太孙。”之类的。

武魏国的皇帝不像其他国家那样,选皇后还要考虑权政,而全凭自己的喜好自己定,赏宠废辍惩杀,只能交给皇上定夺,别人无权顾及。太子也是如此,太子妃的人选自己拿主意,不必受他人的左右,换人什么的只能是太子爷和皇帝两人说了算。不知为何,就是那么奇怪,文武老臣对此不发一言,就算说了别的嫔妃的坏话,也决口不敢提半句皇后娘娘的不是,带着下面的新提携的官员也不对此发辫任何言论。

太子脸上挂着一贯的商业笑容,温文尔雅淡然如常,跟着舅舅踱到后院里看礼物。

“都是你几个舅妈的远房亲戚,打小就在我家里长大,各个如花似玉……”尹清智回过头来,“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姐们请出来。”

嘎哒一声,门帘开了,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两边,等着接尹婉彤出轿。李红第一个挪腾出来,举止优雅大方高傲的站在轿边眨巴着大眼睛偷看向太子那边。尹老爷还在侃侃而谈,太子以沉默的笑容敷衍,余光一直向尹婉彤这边飘。李红装作发现了什么,大事不妙般垂下头去,用刘海儿遮住了脸。偶尔转转脑袋,偷瞄一眼太子,看他是否还在看着自己,每每和太子四目相对,就快快的转回头来,把小脑袋垂的更低了。

太子眨下眼睛,嘴角轻微的向上翘了翘。尹老爷抓住了这细节,以为自己的玩笑话起了作用,更加奋力的说下去:“我这五个姑娘啊,各个出挑儿。”尹老爷转过头来,对着五个姑娘招招手,“还愣在原处作甚?过来过来。”

丫头们扶着小姐走了过去,在太子面前站成一排,其他四个姑娘收着下巴,不敢直视太子殿下,有害羞的成分也有碍于规矩的意思。李红的头低的尤为夸张,恨不得把脸埋到怀里去。

尹老爷指着五个姑娘问太子爷:“怎么样?喂,你这丫头,见自家表哥别那么害羞,抬起头来。婉彤?”

“嗯?”听得有人招呼,尹婉彤傻傻的抬起头,看到太子正看向这边,又低下头去。

尹婉彤这一抬头,尹老爷看的有点愣神。两边垂下及间的两屡大波浪卷发,大眼睛高鼻梁红嘴唇尖下巴,略微深刻的五官,本来白皙的皮肤带着点儿被晒黑的痕迹,像是白牛奶里混了点热巧克力,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点银光,一米六五左右的高个子,骨骼分明却又丰胸细腰宽臀,有些异域风情。似曾相识的气质和长相,让尹老爷愣住了,“萧翩然?”他轻轻的念,声音哽在嗓子里。

所谓的萧翩然,是上代太子妃的闺名,传说中的武魏双玫瑰之一。二十来年前,武魏国有两位举国皆知的美少女,一位是白玫瑰尹清惠,普通皇宫二等侍卫尹炽武家的小家碧玉,清纯可爱不老童颜;一位是红玫瑰萧翩然,武魏国唯一异姓王大将军王萧大将军的嫡生千金,高傲尊贵精干妖艳。比起默默无闻的白玫瑰来,红玫瑰可是做了不少轰动的事情:十三岁女扮男装混入军队,从小小民兵一路升到卫千总,父亲才察觉;混迹江湖,成为武林第一女高手,邀月宫的高手遇到她都要绕道走;嫁入太子府的第二天就被封太子妃;写出一曲绝响,却没留下其他任何曲目作品,神秘怪异……就连萧翩然最后的死,都一直是人们谈论皇家野史的热门话题。太子府一叶间彻底垮掉,却唯独不见萧翩然的身影,神话般的女子人间蒸发销声匿迹。

“咳嗯!”太子故意咳嗽了一声,拉回了尹老爷的思绪。

“呃——瞧我,上了年纪了,酒力远不如当年了。”尹老爷扶额,皱着眉头难堪的朝太子笑笑。

“小顺子,”太子对旁边弓着背的小太监说,“舅舅有些不舒服,你带他去歇息一下吧,让药房备点醒酒汤。”

“喏。”小顺子得令,走到尹老爷身旁,抬起脑袋小声征求着他的意见,“国舅大人?”

“哦,好。”尹老爷搭上小顺子伸出的胳膊肘。

“舅舅,”太子赶在尹老爷迈步之前说道,“谢谢您的礼物,侄儿很是喜欢。”说完,一直盯着尹婉晴。

“哪里哪里?”看到太子爷的眼神儿,尹老爷来精神了,“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诶呦,这头晕的,我先过去了,不好意思啊。”

“舅舅客气了。”目送尹老爷走出小院儿,太子走到姑娘们的面前,目光从尹婉彤的身前扫过,落在尹婉晴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尹婉晴受宠若惊,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含情脉脉的太子殿下,又低下头来看看左右的姐妹,确定了太子殿下是在跟自己说话而非别人,羞红了小脸儿,“尹婉晴。”三个字从口中轻轻吐出,还带着一股莲子香。

“好。”太子嘴角翘起,两人甜蜜的微笑显得他俩格外登对。

“太子殿下。”一位满脸皱纹两鬓发白的嬷嬷带着十个丫鬟,从小院门口走来,行了全福礼。

太子转身扶起嬷嬷,“桂嬷嬷请起。桂嬷嬷,带这几位姑娘去芳集小院住着吧。”说完这话,侧过身来,颇有深意的看向尹婉晴。

桂嬷嬷顺着太子的眼神看过来,瞅了瞅尹婉晴,明白了太子爷的意思,“是,老奴这就带着姑娘们去歇息。”

尹婉晴和大家一起,跟着嬷嬷走去,悄然回头,太子温情的笑容令她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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