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来了新人。
消息李红是早就知道了的,前几天出门打探的时候,就和乌艾一起听刑部尚书家的丑奴说了。刑部尚书以太子府一系列的不幸——先是失去了三个承徽,又痛失一个宠爱的新人为理由,送来了十个美人。其他大人们跟风,也四处寻美女送来,短短三天便挤满了芳集院。
像往常一样,尹婉彤去画廊找茹昭训,相约一起去向清承徽请安。刚到小晴斋院门,就听到女子的惨叫声。尹婉彤和茹昭训交换了个眼神,换上了商业笑容,往大厅走去。
“尹婉茹给清承徽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尹婉彤给清承徽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刚进门,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做了全福,其他先到的美人、才人也给二位回了礼。
清承徽手里拿着空茶碗,茶碗的下面跪坐着昨晚侍寝新封的萱才人,萱才人一脸茶水茶叶,呜咽的哭泣着。清承徽放下茶杯,“茹昭训、彤才人请起。小翠!赐座。”说罢,优雅的转身,坐回了首席,完全不管地上跪着的人。“茹昭训,你跟彤才人还真是姐妹情深,最近越走越近了。”
刚刚站起来的茹昭训又跪了下去,“娘娘说笑了。”
彤才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低下头来。
“起来起来,怎么近来见我就跪?快起来。”清承徽笑的像个笑面虎,好似下一秒就会吃光光面前的小白兔们。
满脸青肿的小翠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来回搬着软椅,承徽为了驯服妹妹以前那些不尽人意的丫鬟,故意令人撤了大厅所有的客椅,每来一人,就让小翠她们现搬。搬椅子时间门学问,要是发出了不该发出的声响,就要领罚。在斯巴达式的教育下,清承徽的手下越来越规矩了。
彤才人和茹昭训看到软椅来了,坐到了座位上,目不斜视的盯着承徽座椅下的台阶。
清承徽接过小桃端过来的新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环视一圈。“嗯,人来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曼美人?”
站在清承徽背后的小桃附耳:“曼美人说她今天身体不适。”
“不适?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大家都在等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还没得宠呢,就学会摆架子来了。小桃,我们去找人,大家就都先散了吧。”清承徽缓缓站起,抬起右小臂,小桃捣着小碎步扶起了清承徽。
大家都跪倒在地上,有些胆小的新人甚至还瑟瑟发抖,清承徽头也不抬的踱步出去,直到承徽步出小晴斋。
茹昭训带头站了起来,扑了几下膝盖,看彤才人要走,忙拦住她:“彤才人。”
“娘娘,叫我婉彤就好。”
“甭了,省的……”茹昭训瞟了一眼门口,“我们得谈谈。”
彤才人贴近茹昭训,压低了声线;“我现下要赶去太子的书房,你也知道的。晚上吧,等晚上我回来好了。”
茹昭训点了点头,放彤才人走掉。
李红知道尹婉茹想要谈些什么。尹婉清变了,每天白天想着法儿的“清理”芳集院,晚上在改造的经房里念道家的经文。原本鄙视道家的无神论者,变成了酷爱道姑装的变装癖。看到院子里有落叶飘零,都会疑神疑鬼,以为有恶灵作祟,对着虚空大发雷霆,全然诠释了什么叫“草木皆兵”。
那天的随口答应,李红彻底把自己卖给太子当贴身丫鬟兼书童了。等他回来之前,先是进书房从里到外一阵打扫,又是差巧儿帮忙准备茶点。
刚刚来到太子身边做事,本就谨慎的尹婉彤不敢多问,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恭迎太子大驾后,乖乖的站到他身边,他让跟着进书房就进书房,让念奏折就念奏折。不过不代表什么都顺从,诸如李红一关上书房的门,太子就要来拉她的手,她绝对会逃跑。
“殿下,这是书房。”尹婉彤欠了欠身子,垂首站好。
“脱裤子。”
“嗯?”你个臭小子搞什么搞?老娘不是说了吗?这是书房!
“让我看看你的膝盖,有没有磕坏。”
“哈?”
“婉清最近心情不好,怕迁怒于你。”
你还说!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殿下不必担心,臣妾和娘娘有旧情,娘娘不会那么对我的。”
“那就好。我们开始今天的吧,彤才人不必太过拘谨。”太子大步走向他的暖椅和大书桌,“嗯?奏折摞的好整齐。”
尹婉彤走到下方左侧的书案,坐在蒲团上,右边是草筐和麻袋。太子让她进书房帮忙念奏折,这本来是去年文武状元尹铂稀的活儿,不知为何非要她来做。右手边放了麻布袋子和大草筐,草筐是用来放可能会利用到的奏章,飞到太子桌子上的是有待争议的奏章,扔到麻布袋子里的是废话型奏折,而事关紧要的奏折,太子会召唤尹铂稀帮他送给皇上。
太子坐好,用温柔低沉的声音说着:“开始,第一个。”
“诚启,威武……”
“停!婉彤,你读完奏章,用一句话总结出内容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一字一句的念,明白没?”
尹婉彤乖巧的点点头,“是,臣妾明白,可臣妾才疏学浅……”
“我信你。我还记得那天你和我抢答灯谜的事,你称职。”
“是。”
结束了一上午的批阅,太子放走了彤才人,关上了书房的门,对着房梁说:“五日内,送一个耐毒的盆景来。”又打开了书房的门,大步走向餐厅。
晚上,尹婉彤去了画廊和茹昭训共用晚餐。
“婉彤,你可算来了。今天我弄了不少好吃的,快过来尝尝。”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尹婉彤跟在尹婉茹身后坐下。
“婉彤,我最近真是要被清承徽给吓死了。成天疑神疑鬼的,半夜还鬼叫鬼叫的。我和她这儿隔了一个小院子,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哦?”尹婉彤学着老巫婆的声音,“也许不是她在鬼叫哦。”
“呀!你这丫头,别吓我了。”
“芳集院就那么大点儿,最近进府的人却多成这样,还能够住。那些消失的,死于清承徽手中的,不少了。知道吗?就昨天下午,我刚从殿下那得了旨意,领着人去珊美人那里送赏赐,刚要走,就听见她跑过来训斥珊美人,说美人嚼她的舌头。而事实上,她和丫鬟正指着新得的布料,讨论绣品的绣线,是用青色的好,还是用橙色的好。”
“她也太敏感了,今天还说我们走的太近。”
“前几天听桂嬷嬷说,她在小晴斋搭了个经屋,专门念道家经文用……”
“殿下!”破空的一声大吼,打断了尹婉彤的话。
“隔壁的院子是空的吧。”尹婉彤问道。
“嗯。”尹婉茹点点头。
“我们去看看情况吧。”
“什么?怎敢?太子殿下在呢,他今天去小晴斋吃晚饭。”
“没事,我们只是搭伴儿逛逛。”
尹婉茹想了想,点点头,“好。”
“婉晴从不吃胡萝卜。”太子温柔的说。他和尹婉清正在小晴斋的院子里吃晚饭,尹婉晴最喜欢在院子里吃晚饭了,她说这里凉快儿。
尹婉清尴尬的把筷子放下。
“你吃饱了吗?”
“还没。”尹婉清快要哭了。
“婉晴从不半路放下筷子。”
“殿下!臣妾是婉清,婉晴已经去了。”
“啪!”太子伸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刮,打的婉清嘴角流血,“别太得意忘形了,你只不过是婉晴的替身。弄清楚你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芳集院的美人们,反正也找不出哪个能像婉晴那样的姑娘了,你随意。”
婉清泪水盈盈的捂着左脸,“殿下……”
“住口。婉晴不会用那种语气跟本殿说话。你连那些新人都不如,她们好歹还能图个新鲜乐子,也懂得怎么学着婉晴。你这样的老人,顶着一张婉晴的脸,还无趣的很,怎么不去死?”内容恶毒,语气却温暖如春。
“茹昭训和彤才人呢?她们就有趣了吗?”
“小顺子,一会儿去芳集院挑个美人。”太子站了起来,把手中筷子随意往餐桌上一扔。
“是。”站在太子身后的小顺子应声。
“殿下今晚不留下吗?”清承徽凄凄的说着。
“婉晴的左脸上,没有红色的掌印。”太子起身,前脚刚迈出门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淡淡的丢下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是婉晴的姐姐,早把你轰出去了。”就走。
“你!”尹婉清气急的跳了起来。
跟在太子身后,还没有出门的小顺子劝道:“承徽娘娘,小的劝您,还是抓紧时间好好保养您的那张脸吧。关键的时候,还能保您一命。”说完追着主子出了小晴斋。
尹婉清气得要死,她堂堂一个承徽还要一个小太监指手画脚?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甚至觉得自己是附体在了尹婉晴身上的尹婉清。她快要疯了!明明是资历最老品阶最高的女人,明明手里的权利越来越大,却连小小的美人都敢欺负她。不光是背地里说坏话,还偷溜进来弄死了她院子里的树木。你看!紫荆树又落了一片叶子!
听到“呼呼”的晚风吹来,尹婉清神经质的打了个寒战,大叫:“小桃!小桃!”
“娘娘,小桃在。”小桃从房里跑来。
“有鬼,有鬼。是不是婉晴来找我了?不是我毒死她的,真不是我,她怎么就不放过我呢?难道是珊美人?还是曼美人?去!快去!去拿我的经书来!我要驱鬼!明天就差人去找高人来驱鬼!小晴斋有鬼!”
“娘娘,”小桃柔声安慰着,“没有鬼,是吹的风。”
“胡说八道,没有鬼怎么会那么冷?”
“娘娘,入秋了,不比夏天来的热,晚上也别老在院子里吃饭了,容易喝到冷风,跟小桃进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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