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皇家内斗的有多么厉害,大臣做事有多么烂泥扶不上墙,起码天子脚下这方寸地方,足可称得上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两旁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夜长留和瑾瑜轻装简从的一路走来,虽说衣着素色,但仍能看的出用料上乘。几乎三五步就要被街道两旁的小贩拦上一拦,听他们舌绽莲花的吹嘘着各自的货品,把去路堵得水泄不通,大有不买就不让离去的架势。
身后也着便服的侍卫们站在制高点,见这人来人往的,看哪个都像刺客,心悬的快跳出嗓子,不停打手势询问夜长留是不是立刻清场。
夜长留抬眼看去,又扫了一眼身边虽未作声,但明显兴趣盎然的瑾瑜,装作整理斗笠的样子抬手,快速竖起手指明显的摇了摇。
接过四周小贩努力伸长手臂递过来的各种零碎的饰品,瑾瑜爱惜好奇的一样样抚摸着,斗笠下的紫眸晶亮晶亮,仿佛凭此就能找回已经失去了的童年。
“喜欢就都买了?”暗中掐住人群中一个不老实的手,不动声色的加大力道,夜长留侧首看向默不作声的瑾瑜。
“很贵吧?唔……买了也没什么用呢。”指尖拨弄着小小的风车,又看了看精巧的面人,瑾瑜不好意思的捏着袖口,想要还回去。
“我也喜欢,就都买了吧。”夜长留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钱袋,松开捏着人家的手指,随便数了四五枚金叶子,交给匆匆迎上来的侍卫:“都买了,然后雇个轿子送回去,剩下的大家随便买点酒喝。”
周围的商人一见得逞,立刻笑逐颜开的四散开来,连声道谢的给瑾瑜二人让开道路。
“多谢王……,咳,爷,您这……本来带的护卫就不多,小的们恐怕得回去一半人数才行,这样爷的安全……。”侍卫头领接下那几片金叶子,担忧的看了看危机四伏的闹市。
“没关系,我不需要保护。”在瑾瑜手中塞了两个木质的小玩意,夜长留头也不回的拉着对方向前行进,根本没有体会侍卫首领苦心的意思。
“这样不好吧?”倒是瑾瑜有些担心,不住的回头看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侍卫首领,偷偷地拉了拉夜长留的袖子,尽量压低动听的声音:“夜子安可是有很多仇家的。”
“我又不是夜子安,我怕什么?”戏虐的用之前瑾瑜的话回答了对方,夜长留放慢了脚步,也是颇为新鲜的打量着这原汁原味的古代。
一旁的瑾瑜也一样走的极慢,只不过夜长留看的是建筑,他看的是人群。
“话说那贼首一见那小娘子生的异常美丽,当下就从劫财变成了劫色,那小娘子哪有不怕之理,娇滴滴的惊呼一声……。”街边一座二层建筑里传来大堆的叫好声,夜长留和瑾瑜同时看去,又对视一眼,并肩走了进去。
“二位爷,您们是雅座还是大厅?”肩上搭着白毛巾,手中提着大茶壶的小二立马迎了上来,笑意开怀道:“今天二位爷可来对了。”
“雅座。”跟着小二上了二楼的楼梯,光听这满堂喝彩就知道大厅的火热,夜长留替瑾瑜问出疑惑:“小二哥,怎么说来对了?”
小二一听这衣着不凡的大爷如此客气,登时喜上眉梢,口中连连道着不敢,手脚伶俐的推开地字三号的雅间,伺候着二人坐在桌前,再打开绘着梅兰的窗户,就可方便的俯瞰下面整个大厅。
“一看二位爷就是有身份的,平日欣赏的都是小的们这些俗人欣赏不着的。不过这天涯浪子说的书的确值得一听,定不会污了二位的耳朵,而且他每月只说三场,时间还不固定,二位爷今天真是有缘。”
“多谢,多了赏你,再上一些更好果盘来。”夜长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碎银,小二立刻感恩戴德的离去。
从腰间变魔术般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从桌上拿了个卖相不错的梨子削了起来,瑾瑜已经早就被下面天涯浪子说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夜长留又把梨子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放进桌上备着的盘子里,再拿了牙签递到瑾瑜手里,看对方下意识的扎起一块放入口中,却忘了带着的斗笠,徒然的张了两次嘴,却都啃到了白纱上。
夜长留笑的凤眸弯弯,瑾瑜回神咳了咳,掀起斗笠面纱的一角,一边品尝一边不自觉地微笑。
说书人正到了精彩时分,更加说的抑扬顿挫:“有道是京中有人好做官,那贼首岂会不会官匪勾结那套!又怎会惧怕一个区区秀才的痛骂,只管捆了那小姐扛在肩上,丫鬟当场就赐给了手下几个喽啰,淫笑的嘴脸实在让人唾弃,那被绑在树上的秀才拼命挣扎,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么给山贼捉了回去,说起来,这话本也并非全然是编的,有时候本子里的人物和当下总有些不谋而合,除了性别反了之外,做起事来比那山贼土匪更加霸道……。”
大厅的众人齐齐拍掌叫好,‘再来一个’的热情空前高涨,瑾瑜扎梨的手不动了,有些疑惑的侧着头怔在原地。
“老朽就是随便这么一说,诸位就是这么随便一听,这王法也不是在谁身上都适用的,就说那贼首绑了那昏迷过去的小姐……。”
瑾瑜不安的喝口茶水,隔着纱帘偷看夜长留的表情。
这讽刺的是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夜长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姿势优雅的削着刚送上来的苹果,果皮连成一条,是好运的征兆。
“哈,这朗朗乾坤,尔等难道就只能坐在这暗暗讽刺?殊不知那人就坐在你们上面吧!”一道犹如通过喇叭喊出来的声音猛地压过了天涯浪子的讲述,与此同时,破空声从身后传来,顿感不妙的夜长留猛然起身压着瑾瑜一起倒在桌上,那暗器便擦着她头上的斗笠划了过去,清脆的破裂声后,斗笠应声碎成两半。
大厅中的人齐齐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第一时间抬头证实此话的真实性。
瑾瑜头上的斗笠被这么一碰,直接从那小窗户里掉下了一楼,他茫然的想要转身看看夜长留是否受伤,却又猛地意识到他的瞳色很可能已经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胸口骤然一紧,然后就是爆发般的恐慌,心中只想着快点回头去看看她是否还好,手脚却僵硬的不听使唤。
夜长留紧紧蹙了眉头,顾不上去找扔暗器的幕后黑手。立刻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第一时间伸手抽去瑾瑜头上洁白的玉簪,让那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同时揽着他的腰用巧劲让对方翻了个身,在看到那双恐惧无助的紫眸和对方毫无血色的面容后,身体竟快过了思维,下一瞬就低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