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到,夜长留就和萧别情二人一前一后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空荡的大街上萧瑟冷清,不远处传来野猫尖细的叫春声。白日宾客盈门的场所大都打烊休息,一片漆黑的大街上,那片略为隐晦却高高挂了红灯笼的地方就显得甚是惹人注目,门口的姑娘一家赛一家的漂亮。
有人骂骂咧咧的从夜长留身边栽栽歪歪的走了过去,嘴里胡乱叫着什么‘春花秋月’,一身酒气的直奔那让人舒服快活的地方,看样子是打算把一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银子,在这销魂的地方一夜花个干净。
夜长留甚是含蓄的戴了一顶细竹编制的斗笠,穿了一身绣了银线的黑色锦衣,衣带上垂着价值千金的寒玉血纹佩,手中拿着扇面画了墨竹的小巧玉扇,站在这入眼尽是富贵荣华、莺莺燕燕的地方,怎么看都生不出和谐之意,几个香风绿鬓,环佩叮咚的女子笑颜如花的站在门口娇声迎客,见了这么位不走却也不入内的,眼光内行的一扫就知道对方身上随便一件都不是俗物,脸上的笑容就不自在了几分。
“这位公子,寻花问柳还得来我们折颜坊,一看公子风度翩翩就知不是凡人,正好,今日咱们坊里正好新到了几位还未出阁的小姑娘,马上就是鉴赏的时间了,公子何不进去看看?”带着浓重香气的丝巾扫过面前,女人着一身浅红色的单罗衣,从对面的盈盈的走了过来。
夜长留忍下想打喷嚏的愿望,不动声色的站在那也不答话,只觉得隔着面纱都能闻到那股劣质香料的味道。
开始没敢开口的几位姑娘也忍不住了,在自家老鸨逼视的眼神下,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呦,看杜老板说的,您家折颜坊里那点事谁不知道,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怎么可能去赏玩你家那些小浪蹄子,还是来我家这以诗会友的地方坐坐,才不污了公子的名声。”
“以诗会友?哈,别笑掉老娘的大牙。”折颜坊的顿时火冒三丈起来,先前那点装出来的淑女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后来的二位女子大声嘲笑:“看看你们那脸上的脂粉,涂得都快赶上城墙厚了,也不怕云雨之后把客人吓死!”
后来的两个女子气的指尖都在颤抖,艳红色的唇开开合合看起来有几分吓人,夜长留隔着面纱看过去,觉得委实是厚了一点。
“这位公子,您到底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若不是您也说一声,不能看着姐妹们就这么为你打起来不是?”一个清灵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先前还炒得热火朝天的两方人马同时收了声,虽然面上还带着媚笑,那种不屑与其为伍的表情还是没能逃过夜长留的眼睛。
让青楼女子都不屑与之为伍的,能是什么人?
夜长留疑惑的转过身去,而后奇怪的蹙起眉头。
只因这回的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位货真价实的男子。
男子动作轻柔的作了个揖,容貌说不得有多么上乘,镇定自若的持着一抹微笑,身上微微滑落的桃色外袍露出性感的锁骨,惹人遐想又不致流于媚俗。
“自然是寻欢作乐来的。”夜长留答得理所当然,声音沙哑低沉,归功于来之前萧萧特意提供可以暂时改变声音的药丸。
“那,公子想要什么样的人?”
夜长留手中的玉扇‘啪’的一合,轻佻的挑起这位和她身高差不了多少的男子的下巴,话语中露着几分兴趣:“你这样的。”
此话一出,之前还争的起劲的两家女子立刻做鸟兽散,折颜坊的那个一边回身,一边还轻蔑的啐了一口,小声的嘀咕:“没想到又是个兔爷儿。”
“公子今日来得可有些早了。”见周围看热闹的烟花女子全都散去,男子轻轻拨开夜长留的玉扇,眼角一挑的看着前面几米处、一家名叫‘如意阁’的二楼,同时引着夜长留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话中崇拜的意味极为明显:“还好今日主子比平时来的略早了些。”
夜长留没有回话,抬眼去看男子指定的地方。
似乎感到楼下炽热的目光,二楼那人影微微一顿,低头望来。
夜幕灯火明明暗暗,衬着那人眉如远山,眼廓狭长,眼中带着无尽孤傲的气息,肤色雪白,唇色浅淡,傲然冷淡,只随意一眼,便让人目眩神迷难以呼吸。
夜长留亦是气息一乱,可也只是片刻,便平静的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跟着引路的男子进了‘如意阁’。
这还得算是夜长留定力超然,良辰美景,花前月下,那惊鸿一瞥实在令人难以遗忘。
如意阁共分三层,上面二层都设了红漆护栏,桌椅环绕着摆放,井然有序不落俗套,主要待客的还是一二两层,所谓的第三层是特意做出的一个台子,此刻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有男子正在那台子上翩翩起舞,时不时柔肠百结的向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抛来一个眼神,四周叫好的客人登时大方的掏出大把银票,观其衣饰,此地非富贵人不可入内。
引路的男子直接领着夜长留上了二楼,路过大堆借着赏月,实则眉目传情的豪客美男,停在赏景最为舒服的隔间门前。
“主子,公子到了。”
“嗯。”里面停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引路的男子却好像就多么感激了一般,明明里面的人没有谢他的意思,还是情绪高昂的小声道:“能为主子办事,是属下的福气。”
站在旁边的夜长留唇角一抽,默默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月光和着烛光照亮了屋内精巧的摆设,一道镶嵌白色云母片的清莲夜景八展屏隔绝了夜长留探究的目光,屋内之人修长的身影映在上面,背对着夜长留没有转身的意思。
夜长留便反客为主的找了梨花木的椅子坐下,陪着对方一同沉默。
半晌过后,这比拼耐力的游戏才算落幕,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跳入耳中,让人心旌神摇的同时又感到无尽冷意。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