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久病大愈,这日便在香竹的搀扶下,到娴兰阁附近的廊院里随意走走。外面的风愈加的凉了,树叶子稀稀落落的开始在秋风的横扫下,片片掉落。香竹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一瞬她忽然想起了他。
这样凉的天气,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思及至此,若初不免苦涩的干笑一下。原来才短短十几日的时光,她便这般开始想念那个男人了。
若初主仆两人刚刚绕过一处宫苑的回廊,便看见有两个小宫娥斜斜慵懒的倚着柱子,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诶,你说最近是怎么了,皇上天天吃不下,睡不着的?”
“你呀还没听说么,咱们的沣铎王前些日子不是下南面儿,跟茶晋国的军队开战了吗?我听宫里的太监总管张公公说,茶晋国这次有意进犯咱们步云的边防城池,兴祥关!那里都大乱啦!这回沣铎王去,除了稳定边疆的局势,还有就是抵御茶晋军!我看没那么好对付!”
“不会吧,沣铎王一直很厉害的。”
“告诉你……我可听张公公说,这次的茶晋军比什么时候都厉害,带兵打仗的是他们的二皇子呢。”
“算了,算了。你快别说,讲得我心里怪害怕的。”
……
若初怔了怔,再回首望去时,只见那两名议论的宫娥,早就不见了踪影。香竹担心的才握住若初的手,竟然发现她的手全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她的身子也开始不住的发抖。
若初猛地转身,睁睁的盯着香竹,问:“香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香竹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香竹不是故意要骗您的,香竹,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眼泪顿时啪嗒啪嗒的涌了出来,香竹拉着若初的手,拼命的摇晃。只是她却没有半点知觉。
良久,她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王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皇城?”
“跟您吵架的当天夜里,走得十分急。”
若初嘴角冷不丁的干笑了几声,再不说话。
那天,若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娴兰阁的。当晚,她又开始噩梦连连。梦里,全是步烨凌浴血奋战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活了整整十七年,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谁?害怕过什么?她甚至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茶晋国的二皇子,亲自领兵作战。想必军中的士气大震,来势汹汹。可他呢,就在她和他不欢而散的夜里,他就连夜带兵出征。他真的没事吗?真的可以吗?
一晚上下来,若初几乎没阖过眼。她不敢闭眼,满脑子全是他!全是他!吃不下,睡不好,几天下来,她比大病前又瘦了好几圈。
香竹不忍心劝道:“小姐,您不要这样。王爷是谁呀?他是咱们步云国的堂堂沣铎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您放心吧。”
若初终于有了知觉,慢慢的看向身旁的香竹,“你说的对……那个男人是英雄!是步云国里的最厉害男人!”
就算他的心伤了,他还是那个誓死保卫家国的男人!
她应该相信他,他会回来的。因为他还有他对她的承若没有兑现。她应该相信他的!!!!!
人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初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这短短的二十几日来,她无时无刻的思念着他。她常常倚坐在娴兰阁窗前,看着窗外那轮明黄的月亮,一天一天的变圆。
八月十五就要到了。
我十八岁的生辰就快来了。
步烨凌,你可曾还记得我们那个八月十五的约定?
你说过,你会请你的父皇指婚!你说过,我会是你的妻子,你说过,我会是你的沣铎王妃呀!!!!
可是……月亮就快满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回来……
……
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含着盈盈的泪光。在梦里又与他相会了。
*
金銮大殿的死寂被一阵嘶哑的声音打破:“八百里加急——”
“报——”
“前线军情,急奏——”
堂下的文武百官,纷纷侧目望去。只见一手持盔甲的步辰,满身风尘的疾步走上殿来。
“副将步辰,拜见皇上!”
皇帝从龙椅上噌一声,站了起来。表情凝重:“现在战况,如何?!!!”
“回皇上,兴祥关昨日已收复归国!”
话音一出,众人皆是吓出了一生冷汗。兴祥关是边疆前线的重镇,当真是不能有半点闪失。如今被沣铎王收复回国。只纷纷叹道:还好,有惊无险呐!虚惊,虚惊。
正当皇帝松了口气时,又听步辰上奏:“不过……”
“说!”
“不过王爷,昨日不慎身负重伤!众将领按王爷的意思仍在誓死守卫兴祥关,茶晋国军威不减,战况不容乐观!”
在场的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大惊!沣铎王若是受伤了,那步云国的军队岂不是危在旦夕?
他才是步云国的精神支柱啊!!!
皇帝重重的跌倒在了皇椅上,一口起久久提不上来,急得忙宣召传太医上殿诊治。等皇帝稍稍醒来后,忙道:“快!……发援兵!发援兵!!!”
兴祥关不能失守,兴祥关一失,茶晋军便可直捣皇城!
步辰领命,赶紧退出了大殿。不二日准备领援兵再次出发。
若初是在泪光交替的梦中被香竹唤醒的,“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王爷出大事了……您快醒一醒啊!”
王爷?
若初猛地睁开眼,一把拉住了泪流满面的香竹,急问:“发生什么事了?快说!你快说呀!”
“王爷……王爷,他受伤了。很重的伤,性命堪舆!步副将已经赶回京师,请求加派援军了。”
他受伤了?他步烨凌真的受伤了?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若初几乎是站立不稳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泪水弥漫了她苍凉的面颊,突然大声笑骂道:“骗子!步烨凌!你这个大骗子!你若是敢欺骗我,我林若初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你的!”
泪水一颗一颗的凌空溅落下来,重重的打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嘴里只是喃喃的自语:“他不会骗我的,香竹,他一定能熬过去的是不是?”
香竹看着她似傻痴狂的样子,真真的是被骇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懵懂不清的林若初。她一直是理智的,一直是聪慧的。但是,她现在又哭又骂的样子,真的叫人好寒心,好害怕。
若初用力的抓紧了香竹的肩胛骨,“你知道吗?八月十五一过,就是我十八岁的生辰。他说他会在那一天娶我的。他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他不是骗子……他不会骗我的……”
“小姐?您别这样,王爷他真的伤得很重,恐怕就要不行了。这话是步副将带回来的,不会错的呀。”香竹哭求着若初清醒一点。
步副将?步辰?
若初急问:“步辰现在……他人在哪里?”
“刚才出了大殿,正要回驿馆。准备择日出发率大军回前线。”
若初一句话不讲,转身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娴烂阁,径直朝壅天门跑去。由于已是深夜,路上只远远的架着几把宫灯。她来不及看路,被石台阶绊倒了,然后又忍着膝盖上渗出的鲜血,合着那剧痛,继续朝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