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掏出一沓子染血的纸就砰然倒地不起了，这才看见他背后那几乎快没入骨肉里的箭翎，周围已然犯黑，人是没救了。
阿福说，“这个白小九可真精！十二皇子把他缠了整整十日使尽各种计策都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来，反倒是这几张他写的废纸帮了大忙。”
“字体他可以改变，但一个人写字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尤其是写多了的时候，你看他抄写的诗经，这首《关雎》里的这几个字，‘左’、‘右’、‘之’再看我们的人从他宫中偷出的朱墨皇帝日常的笔墨中对应的这几个字……”
“即使是写一首歌颂男欢女爱的情诗，字里行间都霸气不减，别人或许可以模仿字形，但这霸气是模仿不来的！”
“白小九很有可能就是朱墨皇帝元诏煜！！！”
阿福的字或许写得没有柳含湮、元诏煜这些自立一派的人好，但他对字迹的辨别能力在这南邵是无人能敌的。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我已经一跃上马，奔腾而去。
探子既然是负伤而归，那么朱墨那边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他们一定是一边派人追杀探子，一边通知柳含湮等人。
我必须赶在他们之前……
-------“肉包子吃肉包子……”
-------“你信不信，西京城里的夜色比这还好看……当然不能太过安静了，耳边还是有个小丫头叨叨不停的好……”
------“糖葫芦配杏花村，天下绝配！”
------“如果宫门还没到，我喝醉在街头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杀吧，白小九早就死了……”
------“他要杀你的至亲，你也无所谓？”
------“到底还是个孩子。”
……
相貌平凡，声音沙哑的白小九……
风姿绰约的元诏煜，一个微笑，一句轻语，就曾让我幻觉地以为看到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细柔的河流，和煦的风……，我用我贫乏的语言极尽努力地想要描绘出我看见的美妙，我听见的那一瞬时悸动，然而总是功亏一篑，不是我肚子里的墨水太少，而是……他掩藏得太深。
这样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是同一个？！
呵呵……
我早该想到的，能让恃才自傲的柳含湮如此维护的只有可能是那个他屈膝下跪献尽忠心的主子……，那头畜牲！元、诏、煜！！！
柳含湮什么时候会心疼一个奴才了呢？
想当初，跟在他身边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奴才小六因为偷盗被官府乱棍打死时，他眼睛眨都没有眨，扔下十两银子当棺材钱，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而元诏煜为什么会秘密离宫打扮成随从来到这里？他一定又在计划着什么了！
是什么呢？
我越想心越乱。茫茫夜色中，恨起了这该死的金宫为什么如此之大！！!
当我赶到时，宴席已经随着柳含湮一行人借故离去而散了，慕容云晔也不见踪影，金宫中一定也有朱墨的细作，不然柳含湮他们不会得到消息如此之快，而慕容云晔一定是等不及阿福那边传来确切消息，已经先行一步带人去追。
他们会从哪个方向离开京都城呢？
我命令着自己此时此刻必须冷静，不能慌着头脑一个劲没有方向地追！他们是不会回使臣下榻处的，那里有重兵把守着，那他们会去哪里？哪里呢？……
冷静，一定要冷静！这是考验你的时刻，还没正面相对，就开始乱了阵脚，还说什么报仇？！上百条凤氏人命不能白死，我的奈奈不能白死，三年忘川之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与禽兽无异般的地狱生活不能白挨，这两年我手上人命无数，不能白白背负了这么多债……
我必须要冷静！
可是……那是那头畜牲啊！那头将我父皇乱箭穿心、砍杀我兄弟姐妹、害死我的奈奈、逼死我的母后、对我下毒、利用我、绝我、亡我的畜牲！我怎么可以冷静得下来！！！
咬着牙，一股腥甜。
天上的明月，明月上的亡灵，父皇、母后、小姐姐、奈奈……如果你们在上面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只是这样看着我，告诉我，那头畜牲在哪里！
他会往哪个方向跑？出京都城的门有八个，其中有三个门的方向出去回朱墨路途最短……
“喵……”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猫从屋檐上跳落下来，金黄色的眼眸中那黑色的瞳仁盯着我，猛地一缩，接着它轻轻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望着它离开的方向……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陶瓷作坊！！！
能够让元诏煜如此谨慎去定制的东西，对他而言一定十分重要！
所以他们一定会取了东西再离城，如果往那个方向去的话，他们一定会朝西北方向的首义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