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怎么不说话?”黛玉容颜含笑,轻偏了一下头。
如水的眸子中都是温润,直直注视着贾元春,等待对方的回答,
贾元春手在腹部来来回回转动。
这一出突然测到身孕的意外,让她准备好的话头全被推翻。
墨色字体一个个絮乱地跳了下来。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本不该是这样的』
“那原来该是怎么样的?”黛玉顺着心语柔声开口,唇边弯起莞尔一笑,眸子中溢满流动的光辉。
贾元春恍惚觉得光芒从门外倒影入对方眼眸,映出一片的熠熠生辉。
一时间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神不定地将心声直接吐露出来了。
她加重咬了咬齿间,心头一重话语脱口而出:“这不过是刚开始,能算的了什么?
“若是男的才好,女的还是没有用。”
“不是我要多嘴,是你还不懂。”贾元春控制不住地瞄向黛玉腹部。
说话一时没经过思考,潜意识里就将妒意带了出来。
“身孕总是难得。尤其是你林府,从来一脉相传,以后定是不易……”
“这种事情,就不劳贵妃操心了。”北静王的声音从殿外响起来。
音调冷冽地犹如一席寒风,冻得贾元春心头一颤。
水溶在听到宫人回答贾贵妃来之际,便加快脚步迈了进来。
虽然他知道黛玉并非没有招架他人的能力,可不妨碍他想将黛玉护在手心。
他径直往黛玉身边走去,一手扶住椅背,将自己王妃半护在身侧,细细地上下观察过一圈。
『玉儿瞧着还好』
『并没有吃亏』
黛玉顺势抬头,发梢往后边落下,冲还一无所知的人眨了眨右眼,眸子间尽是灵动。
水溶为这小动作动了一下心,手上护持性地收紧。
确认过心上人的安好,才瞥向贾贵妃。
独自坐在位置上的贾元春简直有苦难言。
看北静王面上冷色的警惕,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样。
可事实恰恰相反,明明是林黛玉占尽了上风。
“若是贵妃无事,也不必前来登门。”水溶眼眸阖了下,指尖点点椅沿,思路在脑海中转动着。
『为了解决周家人才留着她』
『正好,现在一块清理了』
贾元春莫名就觉得危险迫近。
她手臂紧了紧,入口处像是一直有冷风刮进来,吹得她浑身发冰。
门口还真的有动静响起。
皇后宫殿的荣嬷嬷经通报后走了进来,动作标准地冲上方行礼:“王爷、王妃。”
这是宫中的老嬷嬷了。
在对方行礼之际,不知为何,贾元春心间的凉意又起了来。
她上上下下端详着嬷嬷,揣测来者的意图。
“这次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传唤贾贵妃的。”荣嬷嬷没有拖延,很快就开口。
贾元春一怔之下急急应声,不详的预感越发严重,“为何传唤我?皇后娘娘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唤贵妃于佛堂抄写经文。”
嬷嬷几近刻板的面上并没过多表情,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贾元春瞳孔放大了瞬,心头在一窒后,猛地跳动起来。
在皇后处的佛堂有另一番意思,这是心照不宣的处罚。
在这里
面抄经书,就等于隐形的禁闭。
自己怎么会突然被责罚?
贾元春豁然抬头,扫过嬷嬷面无表情的脸,思绪一个激灵闪过。
『难道我刚刚让人散布消息』
『就被皇后发现了?』
她越想越是狐疑,再加上黛玉之前重复出心语的那些话,顿时越发肯定自己身边有叛徒。
“贵妃请吧。”嬷嬷不给她多思的时间,语中蕴含刻不容缓的意味。
贾元春知道没法拖下去,只得身体僵硬站了起来,拖起脚跟着嬷嬷往门口迈去。
这一遭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反而是将自己赔了进去。
她缓缓移动着,到门栏时忍不住顿了顿,回头张望一眼。
林黛玉在高位稳稳端坐,北静王护持在他身边。
对比自己简直是孤家寡人。
贾元春最终还是一步跨了出去。
屋外果然是寒风呼啸,刮得她心头都凉了起来。
『这下我也被禁闭了』
『那贾府该怎么办……』
贵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蔚蓝色的字体跳动。
“皇后的人怎么会来得这般及时。”黛玉一只手还放在腹部,另一只顺势揪了揪水溶衣摆。
才确认贾元春是被陷害流产,这本该是获得今上怜悯的好时机。
皇后这一出直接杜绝了对方潜在的手段。
像是有人将罪名送上、正好出手了一般。
黛玉微微抬头,瞥向上方这个最有可能动手的人。
水溶垂首应承着微微一笑,口中没有多说,心语便跳了出来。
『那两个宫女果然是她的人』
『皇后处理的速度够快』
一连串大字依次落下,细微的金色划过黛玉眼眸,卷起一阵细碎的流光。
水溶俯瞰而下的角度,正好能瞧见这一闪而过的光芒。
水眸中的金光醉人,让他下意识瞧得久了些。
黛玉瞧着对方越靠越近,唇边狡黠晃过,往上方吹了口气。
水溶惊地眼眸眨了眨,这才从流光中回神。
顺手捏过一缕墨色秀发,若无其事地回了她之前的话:“在路上听到有人胡言乱语,便送去给皇后,正好问了出来。”
黛玉立刻联想到贾元春的心语。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对方计划中要散布的那些谣言。
手心一下下划过腹部,刚发现身孕的王妃玩心一起,故意好奇问道:“胡言乱语?她们是说了什么?”
『这个可不能告诉玉儿』
『免得她伤心多思』
“就是一些胡话罢了,没什么重要的。”
水溶含糊了一句,试图转移话题:“玉儿饿了吗?要不要唤些吃的?我给玉儿准备玫瑰酥。”
黛玉摇头,带动流水般的乌发荡漾,故作落寞道:“难道是在说子嗣的事?”
发梢随着动作垂下,挡住黛玉含笑的眼眸,她的手心还放在腹部摆动。
“谁在玉儿面前乱说了什么?贾家的人?”水溶眉心皱了一瞬,又很快铺平。
他双手往下放,将心上人的脸捧起来,“玉儿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孩子不是必要的,我有玉儿就够了。”
对方面上都是真挚,言辞诚恳,让黛玉嘴角越发翘起。
“孩子想要吃玫瑰酥。”她话锋一转,直接抛出名号,将前面的事重新提了起来。
水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黛玉自称,只宠溺地揉揉她头
发。
『自己有时的确是将玉儿当孩子般照看』
『今后有了孩子,未必会这般上心』
见他果真误解了自己意思,黛玉笑意弧度越发扩大。
她拉着水溶的手,放在自己腹部,眸光微动轻声开口:“是这个孩子想要吃的。”
水溶手心先是一顿,而后僵持了下。
他俊朗的面上混合着疑惑和诧异,视线在黛玉腹部徘徊了下,轻轻摸了摸。
『平的』
『难道是在暗示?』
『玉儿是哪个意思?』
金灿灿的大字混乱地满地乱跳,思绪都有些不通顺。
黛玉忍不住扑哧一下直接笑出了声,拍了拍僵持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凑近了小声开口道:“我有身孕啦。”
她说完便饶有兴致地抬头,观察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水溶看起来是完全怔在原地,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有大字一个个滚动。
『玉儿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单调的金字看着黛玉越发想笑,而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心语爆发活跃。
『她们说生孩子很是危险』
『该准备什么给玉儿?』
『现在还能吃玫瑰酥吗?』
金色的字体落叶般叠加而下,在满大堂蹦跶。
水溶本想小心翼翼地动一下手,随即又将手挪开,不敢再触及那个腹部。
黛玉目光一敛,将所有心语略过,看他脸上的忧愁笑得更是开怀,“王爷难道不高兴?”
“当然不是。”水溶连连摇头,空白一阵后又嘶了声,将外面的嬷嬷唤进来。
“王妃有了身孕,将多余的东西全部撤去。唤太医过来,重新清理一遍殿内。
“将消息上报给父皇。”
他反手谨慎地握住黛玉手心,一连串细细询问:“玉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除了玫瑰酥还要别的吗?要不要回去榻上歇着?可是觉得疲惫?”
水溶手指张合着,比在战场上还要紧张。
和敌营刀剑相对时,他能明确知道要做什么。
可现在却分不清自己该如何行事,只感到手心控制不住在动。
『直入敌营都没这等忐忑』
黛玉往他身上靠了靠,笑得身子都有些抖,“没有,不用、不用、没有。”
四个简短的词汇齐发,回了对方的长篇大论。
她按按眼角控制心头的欢乐,扬起远眉调侃了句:“王爷可别紧张呀,我还没紧张呢。”
“我不紧张,玉儿也别怕。”水溶注视着有了身孕的王妃,将手心握紧了些。
外头的通报声一道响起。
“梁公公到——”
“圣旨到——”
今上殿内的回应很快传出来。大公公亲自来宣旨,随带着数目惊人的赐礼。
“北静王妃可于宫中安胎,王爷暂且不必出宫入府。”
在各种礼彩之后,大公公一字一顿,拿捏着强调念出最后的话。
连绵不绝的赐礼排得长长的,从宫中招摇而过,全部往水溶宫殿涌去,带起极大的关注。
等圣旨中的消息传出去,更是掀起暗地里的轩然大波。
按照惯例而言,皇子成婚后,皆是离宫入府。
除非是定下的太子、王位的继承人,才得以一直入住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