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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诗很好,我玉儿实在不错。”贾老太君先赞了一声,摆摆手让她们都坐下来了,又略带骄傲笑道:“和敏儿是一样的出众。”
黛玉谦和了声不敢,而王景的脑子有些发闷。
敏儿?贾敏?贾敏还活着?
她终于发觉事情的不对劲了。之前太过自负于知晓一切的快.感,现在现实已经让她狠狠栽了两次跟头。
这好像和自己认知的有些不同之处。
王景试探性张张嘴想出声,而这时候王夫人恰好温和笑着转了转头。
在面对她时,王夫人嘴角笑意的弧度不变,可眼里全都是警告和阴冷,一眼就将王景钉在原地。
王景立刻闭上嘴巴,下意识哆嗦了下。对于自己这个面上吃斋念佛的姑姑,她向来是不敢不从的。
毕竟她也发现了,贾老太君到现在都没看自己一眼。
而贾母像是兴致起来,也不要王夫人等搀扶,自己就上前一左一右拉着黛玉宝玉赏梅去。
梅花园里已经是一片缤纷。这边粉红的花簇在褐色枝干上,那边就是嫩黄色的一片,远远又有白玉似的招展在枝头。
这是消耗了无数心力才培栽而成,一株都抵得上外头一年的花费。
黛玉随着贾母逛了一圈,回来时有些倦怠。鸦羽似的纤长睫毛起伏,又带着明眸中水波流转,像是蝴蝶在起舞。
秦可卿注意放在黛玉身上,看她有些累了,挥开丫鬟就上前柔问道:“刚刚逛得差不多,可要随我去房间歇息?”
不等黛玉回答,宝玉就先笑着唤了声:“我也是累了。”
“宝二叔的房间已经备下,随时都可用。”秦可卿唤了一声宝珠,让她带宝玉去客房。
宝玉本想让秦可卿带自己去,可看她一心往林妹妹那儿,这回也随意了。
等走到房里,宝玉看到《燃藜画》、又有劝学词,纵然室宇精美,还是起了不悦之心。
可现在林妹妹也累着,他不好多生事扰了对方。来回走了两圈后,宝玉也只得悻悻睡下,将头转到墙内闭眼。
黛玉由秦可卿领着,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黛玉虽然困乏,可还是一眼能看出这房间的不凡。
不同于自己闺房的精美,这里的器宇突出的是一个势字——上面居然有和皇室关联的标记纹案。
黛玉下意识就想起父亲给的信件。
而秦可卿妥帖地将被衾铺开,移好鸳枕,亲自扶着黛玉躺下。
黛玉秀发垂下,乌色的发丝铺散到颈部,衬地她越发肤白唇红、容颜煌煌。
“有事便唤我名字。”秦可卿爱惜地替她紧了紧被角,又挽齐些乌发,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明怡等侍女们都在外头候着。黛玉转眼略过四周,对于宁国府而言,这儿的陈设简直称得上违矩。
宝镜、金盘、联珠帐,还有空中漂浮的檀香,闻起来倒像是进贡的精品。
这香味实在是令人放松,黛玉微微阖上眼睛,在一片安然中睡去。
然后她就在灼热中睁开眼睛。滚烫的高温在蔓延,空中弥漫黑色的烟灰。
着火了!
四周都是红色的火焰,直接断了出逃的后路。黛玉呼吸急促了些,而这就像是将烟灰给生吞了下去,她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黛玉想起身出去,可是腿脚都是酸软的,竟然提不起一点劲。
难道那个香有问题?黛玉的思绪一晃而过。哪怕自己心急如焚,也动弹不得。
燃烧的璧块支柱在平时是点缀权势的盛品,而在火焰中就是死亡的序幕。
火势吞噬的“吧嗒”声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晃荡,黛玉眼睁睁看着面前一大块石壁迎面砸下。
火灾和地动一齐爆发,黛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床板塌陷,地位偏移,自己被壁块死死卡在下面。
黛玉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她下意识倒吸口气,喉咙吸入大量的烟灰,然后就是声嘶力竭的咳嗽,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自己竟然就这样死了?那父母可怎么办?百年之后谁替自己尽孝道?
不甘和愤怒在心中蔓延,黛玉周围是一片的昏暗,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这时上面传来些许震动声,急促的脚步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快速命令:
“王爷,您先出去......”
“找人
!”
有人来救自己!
黛玉感觉到上方的动作,听到脚步的声音。四周的台柱和木块被掀起,试图搜寻自己的痕迹。
可是自己在他正下方,就在他脚踩的石壁之下!
黛玉狠命想动一下手臂,却浑身乏力,喉咙像是堵满灰烟般无法出声,头在剧烈的疼痛。
这样下去,自己会与救援的人失之交臂。黛玉胸口越来越疼,窒息感在蔓延,却无能为力。
手腕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蹦裂,滚珠落在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淹没在火焰中。
而这时,她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玉儿?”
石块被迅速搬动,黛玉看见一双手透过光和火焰,颤抖地朝着自己伸来。
然后是更猛烈的地动,大块的壁画落下,“轰隆”声炸起,将一切淹没在黑暗里。
心胸的窒息感断了,黛玉只觉浑身一痛,猛地从梦中惊醒。
直直盯着面前联珠帐的纹案,黛玉放空心神缓了好一会,才分清现实和梦境。
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被衾上有着紧绷的手印痕迹。
外头的侍女还在候着,黛玉轻嗅了下腕上的念珠,将胸口翻腾的压抑平息了下去。
这次的梦实在是可怕。黛玉一时没法确定这究竟是噩梦,还是未来的预言。
身上似乎还有梦魇存留的痕迹,她只觉得腰腹间带着酸痛,浑身有些发冷。
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黛玉微微拢起眉梢,这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压低,又带起一阵哄笑。从外面看婆子们面上规矩都不错,可话语里显露着轻视。
又有人笑道:“好歹是外家,也不知那林姑娘长得如何?”
“好了,都收着点。”
为首周瑞家的咳了声,身后婆子们便安静了下来,只用眼神互相轻瞥笑着。
周瑞家的心知肚明,也不怪她们起小心思。
太太闲聊时也随口说了。姑奶奶嫁的虽是书香人家,不过也就面上好听,怕是没有在贾府的矜贵。
想必这一趟,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周瑞家的正埋怨自己怎么得了这么个差事,就听得婆子惊呼了声:
“看,那大船!”
“这是谁家来人?这样大气!”
周瑞家的兴趣缺缺地抬眼望去,下一瞬瞳孔微微放大。
那是一艘大船,正破开蓝色水面往岸边疾驰。
它足足有两层的阁楼,装点着彩绸和琼玉,又有旗帜高悬鼓动,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灿灿,迎着风飒飒作响。
这豪华程度,是贾府没有的。
不知是上位哪家回来了?
周瑞家的暗暗纳罕,又带着婆子们往边上靠了些,生怕扰了大人物的行程。
豪船招摇地靠了岸,铺着猩红毡子的船板放下。先是几位抖擞的护卫开道,然后是家仆们出了来。
家仆俱是一样的整洁衣帽,搬运着一个个金丝暗纹的箱子。
每个人都屏声敛气。虽然人多,却是规矩严齐,不发出一丝的喧闹。
周瑞家的见这等行事,心中早就啧啧赞叹。对比荣国府中那些眼空心大的,这家家风何其严谨。
而婆子们可没想那么多,她们只死盯着那些神彩耀目的箱子,出来一个就念一声佛。
等到后面箱子整整齐齐摆好了,家仆们也背手低头候着时,婆子才将憋着的气一齐吐出来,语调满是惊愕上扬:“阿弥陀佛!这是谁家归来,这样大的阵仗!”
大家对了一下京中名望,都不得其解,便只一心看向船头。
在望穿秋水之中,船头才慢慢走出一位姑娘。遍身凌罗,端的是花颜月貌,娇俏动人。
婆子只想着这家主人终于出现,倒也不辜负这大船的时候,就见那姑娘又转身掀起帘子,作出等候的姿态。
而后是第二位、第三位,娇花似的姑娘们都婀娜出了来,俱是恭恭敬敬在一旁候着。
原来这不过是先行的丫鬟。
婆子们已经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盛景折服,嘴里早没了言语。
最后是一位面覆白纱的女子,由四位同色锦衣的侍女簇拥着,漫步行出。
乌发由碧簪松松挽起,又有翠色流苏点缀,在光下微微闪耀。
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盼顾生辉,长睫一瞥,皆是华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