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瑞这点小心思在白韫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嘴角勾了勾,他直接将墨镜取下来,露出来的脸庞顿时让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的人大多身份不俗,非富即贵,但不追星不代表他们没长眼睛,更何况里面还真有个美妇人是白韫的粉丝。
几乎是快步走到了白韫面前,神色难掩激动,脸颊也有点泛红。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头发盘起,只在脸颊落下几缕,耳朵上佩戴着祖母绿坠子,眼角那几道细小皱纹非但没使她美貌有所折损,反而多了股成熟女人的韵味,性感却不显得轻浮。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动听,像是在念一首情诗。
等成瑞好不容易从那张脸造成的冲击力里回过神来,白韫已经被更多人包围起来,有男有女。
“苏白你喜欢骑马吗?我前两天刚买了个马场,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上周收购了一片山头,打算弄成真人cs,苏白你有没有兴趣啊?”
“我来教你吧,我去年拿了射击业余赛亚军,保准把你教会。”
“苏白你考虑跟星光解约吗?我可以给你A级合同,还有专辑,你想出多少张就出多少张,要不然今年开个演唱会吧,巡回的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
这群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
成瑞恨得牙根痒痒,偏偏他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也挤不进去。
去而复返的尤鸣恰好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伸手把人拽回来,“里面被围的是谁?”
机场里经常看到粉丝接机,也是像现在这样围的水泄不通,但能进会所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明星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没道理这么兴奋吧?他甚至看到向来优雅自持的爱而莎夫人也挤在人群里面,丝毫不在意自己散乱的发髻和裙子上那些褶皱,狂热的模样,活像面对神灵的信徒,连眼睛都在发光。
这种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
“该死!”
好不容易前进了一点,这会又回到原地,准确来说是被直接推出了包围圈,成瑞有些泄气,一手握成拳状,重重锤在墙壁上,发出沉闷响声,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出他用了多大劲儿,“明明是我先看到他的。”
简直答非所问。
尤鸣挑了挑眉,视线停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上,这群人实在热情,他那个位置只能隐约看到点模糊的轮廓,头发被灯光镀上层亮色,身材纤瘦,但比例很完美,光往那一站都像幅画,顿时让人联想起t台上的模特,这类人,天生就该活在镁光灯下面,享受众人的炙热和追捧。
对方似有所感,直直望了过来。
灵动的杏仁眼,傲气的凤眼,尤鸣见过许多眼睛长得很好看的人,但所有那些加起来都比不上面前这双,流光溢彩,对视的瞬间便像坠入了万丈星空,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唯独中间那两颗星子格外明亮,睫毛细长卷翘,连落在眼睑的阴影都好看至极。
尤鸣走神了一瞬,再看过去却是个庞大身躯,一跺脚,腰上的肉都要颤上好几下的那种。
“还傻愣着做什么。”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面前。
成瑞抬头见了人,有些受宠若惊,跟过来的男女依旧不肯放弃,眼神痴迷地盯着他,其中一个甚至伸手想去拉他,被突然蹿起来的白猫狠狠划了一爪子,白韫顺势抱住公主,皱着眉,那张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男人哪里顾得上再找白猫的麻烦,忙不迭地开口解释,眼底的痴迷只增不减。
尤鸣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个人,轻而易举就能引得周围人为他争斗,恍神的两分钟,青年已经转身朝打靶区走去,那把气/枪被他随意地拎在手里,不止腿长,手指也颀长白皙,跟玉石雕刻的一样。
再看成瑞,这会正亦步亦趋跟在对方后面,脸上带着罕见的傻笑,眼睛眨也不眨。
两人很快走到了射击
场,立起来的靶子有十个,中间一个红点,然后是一圈圈叠加的环,从里到外逐渐递增,成瑞向来喜欢玩这个,瞄准两秒,砰地一声打中最中心的十环。
正常发挥。
成瑞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没握枪的手挠了挠脑袋,把那头卷毛弄得更乱,然后才露出一个傻乎乎的表情,“你是想先自己试试看还是我直接教你?”
他以前是不耐烦讲理论知识的,对方不一定能听明白,何况手把手教还能增加亲密接触的机会,说到底都是为了撩小哥哥。
就像其他人说的,成瑞最开始的确喜欢长腿模特,乖巧懂事,还要身材火辣的那种,偏偏几年前撞上了占据时湛身体的白韫。
白韫那会对占有欲强盛的楚词颇为不满,带着成瑞飙了会车,相处的时间不多不少,但也足够某人陷进去了,主人格回来的时候成瑞还跑去他面前晃了几次,但时湛当然不可能喜欢男的,只当他是神经错乱,说来也奇怪,心动的感觉没多久就淡了,到后来看到时湛的时间甚至能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成瑞自己也觉得挺纳闷的,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明明还是那张脸…
别说这种级别,真/枪实/弹白韫都经历过。
旁边的人只觉得他连瞄都没瞄,圆形的感应靶就直接倒了下去,砰砰砰,连续九声,正好将成瑞没打倒的那些全部解决。
随手放下气/枪,把护目镜往上一推,青年露出一个堪称蛊惑的笑,眼角泪痣的颜色似乎又深了点,“如果只是这样的水平,恐怕还教不了我。”声音很轻,恍若羽毛拂过心尖,被他视线扫过的人无一例外浑身酥麻,面露痴迷,尤鸣大概算是唯一比较清醒的了,至少没扑过去。
有人搬来凳子,有人急匆匆跑去端咖啡,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中间。
对方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细碎的发包裹着耳际,睫毛低垂,落下片鸦青色阴影,侧脸好看到无可挑剔,站在打靶区前面的几个人争得厉害,一会这个分最高,一会那个打了十环,白韫只偶尔看一眼,连夸奖的话都少得可怜,偏偏只要他多看了谁一眼或者和谁说了句话,那人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时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尤鸣整个人都不是滋味了。
当初自己醉酒,言行有些失礼,错把时湛当成了女子,对方直接踹了他一脚,害他在厕所躺了两个多小时,原本是要报复回来的,人倒是来了,结果自己那群好兄弟也跟着倒戈了,恨不得拿他当皇帝供起来。
等再想新招数的时候,庄霖反悔了,说要追求对方,成瑞也叛变了,说是遇到了真爱。
尤鸣后来没办法,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花钱雇了几个小混混想稍微教训下对方,如果是主人格的话,肯定得遭殃,但那群人惹上的偏偏是白韫,只要他开口,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舍不得大声说话,怕吓到对方。
几个小混混直接调头跑去尤家闹,虽然没折腾出太大的事来,但也给尤鸣找了不少麻烦。
最让他意外的莫过于楚词,那家伙在小辈里面算是,不对应该说就是天才,十来岁的年纪已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姿端正地学习那些他们连看都看不懂的深奥知识,进入公司更是以雷霆手腕坐稳了位置,按理来说自己再怎么胡闹都碍不着他才对,偏偏楚词就是出手了。
尤鸣最后也只好把原因归咎在楚诗身上,楚诗喜欢时湛,这件事在圈子里已经不算秘密,对方甚至为了时湛甘心待在一个偏远小镇上。
因为楚词的缘故,尤鸣被丢到国外待了两年,回来的时候时湛已经被接回时家,而且从一群心怀异心的叔伯堂兄弟中杀出条血路,不说把时家牢牢掌握在手里,至少在大事上面说得了话拿得定主意,时夫人怎么可能甘心,偏偏她肚子不争气,尤鸣后来在宴会上见过时湛一面,气质更加成熟,也冷得可怕,真真正正沾了血的那种,眼睛空洞森寒,明明看着你,里面却连影子都没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关注了几年,还真被他抓到条小尾巴。
时家和楚家同时在寻访心理学专家,其中一个恰好在尤家的医院当职,尤鸣没怎么费劲就拿到了秘密资料,人格分裂症,听起来有些玄妙,但仔细一想又并不觉得奇怪,之
前那个时湛阴沉冷漠,跟背后灵似的,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浑身都散发着魅力,原来是第二人格吗?现在看起来时湛似乎又变成原来那个了,比起主人格,尤鸣还是对那个把他气得跳脚的副人格更感兴趣,甚至大学也特意修了心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跟之前的时湛一样高傲,光是坐在那就有无数人为了讨好他争得你死我活。
简直跟着了魔似的。
尤鸣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白韫那时候正好在看他,直接站起来,对方被吓得后退了半步,耳朵尖因为呼吸时喷洒的热气被熏得发红,“你想干嘛?”周围的人虎视眈眈盯着他,连成瑞也是满脸的戒备,本来还有点沉迷的尤鸣登时回过神来,再度往后走了两步,恰好抵住墙。
白韫笑了笑,抬手直接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躲什么,怕我会吃了你吗?”这话一出,周围人群的敌意顿时更大,眼睛里有火光熊熊燃烧,其中一个模样俊美,打扮潮流的青年想开口,被白韫看了一眼,“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不管是什么事。”
心脏跳动得厉害,哪怕知道对方性格有多恶劣,这会表现得甜蜜,或许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尤鸣面对着这张脸依旧生不出丝毫恶感来。
“如果没猜错,尤少应该认识我?”点了点唇角,白韫趴在对方肩头轻轻说了这么句话。
以往世界里也有觉得他跟以前宿主不同的,但无一例外都会受媚骨吸引,思想变得混沌,想的也大多是如何独占他,不像这家伙,短短一个照面就能把自己和苏白区分开来,甚至还提到了时湛,这就更有意思了,刚好,他一向喜欢有意思的事情。
成瑞这会已经顾不上之前那句警告了,怒气冲冲道,“你认识阿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尤鸣有些懵,正想解释,手腕突然被拉住了,白韫的语气比起成瑞来还要不客气,“就算我和尤鸣认识好像也跟你没关系吧,你又不是我的谁。”
换成他,成瑞丝毫凶不起来,就跟浇了盆冰水上去,火星子半点没剩下,白韫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拉着尤鸣走人。
几乎是在两人从侧门出去的同时,门口多了辆低调奢华的豪车,车标是个银色火焰图腾,S形的字母流畅张扬,有识货的肯定能一眼认出来,这是时家的车。
车门打开,后座下来的男人身高腿长,气场强大,戴着墨镜,哪怕看不清脸依旧让人本能地觉得他不简单,光身材就足以媲美圈子里很多一线男模。
有个女网红心大,故意摔倒在他面前,裙子直接撩到了大腿根,里头性感的蕾丝若隐若现,结果对方看也未看,只打了个手势,旁边的黑西装立刻上前把她连拖带拽拉走。
“什么啊,到底是不是男人。”
嘴里正骂骂咧咧,数落着对方不懂怜香惜玉,突然听人喊了声时湛,女网红顿时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鹌鹑,浑身都抖得厉害,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拿包挡着脸钻进人群里溜了,时湛的床只要是个女的都想爬,如果不做得隐蔽点,自己第二天可能就会被对方其他的爱慕者针对。
景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无奈,“这种招数她们怎么还敢往你面前用。”
小媒体和地方报社捕风捉影将两人关系形容得不正常,但其实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而已,时湛动用时家的关系捧红自己,自己则是帮他收集有关第二人格的资料,老实说,最开始听到人格分裂几个字的时候,景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既然失忆这种事都能莫名其妙发生在自己身上,似乎人格分裂也不是不能理解…
时家这位大概是病急乱投医,又或者那个消失的人格对他实在重要,找了专家不算,最后找到了在校大学生的头上,景骋虽然已经毕业多年,但他大学学的心理学,精修人格,发表了好几篇有意义的论文,可以说按照预定好的线路走下去未来肯定大有建树,偏偏他一毕业就去了横店…
时湛找到景骋的时候,他正在演一个通讯兵,被流弹炸掉半条胳膊,对方开门见山,说愿意出钱给他建研究所,继续未完成的那个课题,景骋对研究所没多大兴趣,但时湛那些描述就跟做梦似的,甚至比做梦还要离奇古怪,怎么可能会有人拥有那样的魅力?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景骋难得走神了,还是听到时湛说话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对了你看娱乐新闻了吗?最近有个明星很火。”他本来可以直接说名字,这会出于私心选择了隐瞒。
“没有。”
对方已经摘了墨镜,五官深邃立体,深棕色瞳孔,像是两颗上等的宝石,漂亮至极,可惜闪烁的光极冷,嘴唇的颜色有些淡,微微抿着,看不出喜怒。
景骋本来也没指望他说太多的话,至于娱乐新闻,这段时间《一笑封疆》正是热门,几乎每天前十的头条温苒都榜上有名,想也知道时湛不可能去关注,很有可能连微博都不看。
就像他对那个所谓副人格的执着度一样,温苒莫名其妙被归到讨厌的那一类,粉丝们喜欢追逐的女神放在时湛眼里却成了恶臭扑鼻的垃圾,连跟对方同处一室都不愿意,这大概也是温苒明明要脸蛋有脸蛋,要演技有演技,却迟迟没能真正火起来的原因,毕竟谁都知道时家那位跟她不对盘,为了一个女星得罪时湛,到底不划算。
比起娱乐新闻,时湛显然更关心其他的,“我已经给了你你想要的,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自己之前承诺的事情。”
对方眼睛里的色彩实在太冷,隐隐掺杂了一丝残忍,似乎只要他做不到立刻就能掏出/枪来,真该让媒体看看,这副表情也能称为宠溺?
景骋突然好奇,“你能为了他做到哪一步?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回来的代价是牺牲掉其他无辜的人,你也要…”后面的话被冷冷打断,“不惜一切代价!我已经等了五年,等不下去,也不想再等了。”
景骋最开始以为时湛对副人格有点特殊的情愫,毕竟电视剧电影里面的副人格都是在主人格受欺负的时候产生的,像是一个保护神,某一天突然消失了难免会想念,但时湛这么残忍冷漠的人,谁敢欺负到他头上?没长眼睛还是那条小命不想要了,现在听到这么番话景骋才明白过来,时湛似乎是有笔账要跟对方算,而且这笔账还不简单。
潜意识里并不想那个抱着猫的青年被无辜卷进这桩祸事里,他索性转移了话题,时湛就那么听着,时不时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一下,外面突然响起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年纪不大,充满了活力。
“真的是他?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苏白那张脸还有谁能冒充得了,整容都整不出来,听说射击室的客人都围了过去,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就好了,不用太多,两三个,不!给我一个就够了。”
“有没有照片?快给我看看,李、李姐——”
“工作时间,你们两个在这瞎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
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空气里,显然人已经走远了,那么一大段对话,时湛就听清了两个字,苏白,跟他一样,也有一个白字。
身体里突然出现另一个灵魂,时湛最开始并没有抱着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敌意,毕竟自己说不定会被挤出来变成孤魂野鬼,等某次后脑勺撞到硬物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小混混拿刀子互捅的血腥画面,明明几分钟以前还在威胁自己把钱交出来。
时湛经常遇到这种事,除了抢钱有时候还会挨上几拳,他已经习以为常,但另一个人格显然跟自己的处事方法不同,轻而易举就能让几个人内讧起来,时湛那时候觉得白韫应该是很会煽动人心,后来遇到了疯狂追求自己的学长和态度明显特殊了的校医才发现,压根不是煽动人心那么简单,那个人格,拥有让所有男女为之疯狂的魔力。
洗手间里面,他因为情绪过激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本来以为跟之前两次一样,是暂时的,十分钟,顶多一个小时就能换回来,结果一天,两天,足足等了一年,直到咖啡馆里那个疯狂的求爱者冲进来,混乱之中,对方后脑勺被意外击中才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所有权。
然而也是这次意外,时湛发现自己似乎恢复正常了,没有第二人格,脑袋里也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
第一年他还能用疯狂的训练和工作来麻痹自己,第二年就已经忍受不住,开始四处找心理学专家,催眠,重物击打法,各种各样的方法都用过,最狠的一次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直接进了医院,到现在,就像他跟景骋说的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丢了的人和记忆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