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俊美虫族抬起头来,比江延瞳色略微暗淡一点的赤金色瞳仁里是疯狂炽热的崇拜:“吾皇,您亟需成熟。虫族万千大军已准备就绪,时刻等候您的号召。”
“成熟。”江延半垂着眼,有些疲惫的重复了一遍。
灼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着,内脏仿佛被啃食一般的痛苦,骨骼被拆碎重组,精神海像被撕裂。
江延半眯着眼睛,回想着谢安身上的淡淡香气,那疼痛似乎逐渐褪去。
少年轻轻抬起捂住伤口的手,泛着着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滑落。
少年的五官似带了点特殊的韵味,明明依旧是那张面孔,却不知为何,或许是因那流金的眸子,清隽的面容如鬼魅般艳丽,似来自地狱的幽幽烈火。
越高阶的虫族,面容越是俊美,带着蛊惑人心的美。
江延轻笑一声。
三只面容本就俊美不似人类的虫族纷纷低下头,面容通红,视线游移。
江延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恭顺的,忠心耿耿的几只高阶虫族。
无尽的力量在血液中流淌着,血脉中原本有力的声音逐渐细弱,直至消弭。
“那便待我成熟之后,再去迎接我的皇后。”江延轻声道。
那三名虫族带着它们的虫皇,飞去一个相对安全且舒适的巢穴,等他们的皇度过成熟期。
火光爆发点燃漆黑天宇。
时间碎裂为无穷无尽的血与肉块。
空间的边界在振翅声中模糊为乌压压一片。
那虫潮无穷无尽,低级虫族狭小的颅腔只能感受最基本的情感,它们能感受到幼小的皇在成熟。
此刻,它们是保护正在成熟的虫皇的第一道防线,任何胆敢踏足这颗星球的生物,都将被他们撕碎。
在出发前,所有学生的机甲都经过特殊的维修,可以显著提高机甲的防御能力。
但这远远不够。
虫族扑在粉红色的机甲之上,足翅与机甲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机舱内女生呜咽着,恐惧地尖叫起来。
银色机甲飞掠,将那虫族挑至一旁,轻松斩杀。
看着不断疯涌上来的低阶虫族,纪泽沉下眼,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渐渐退去,男人皱起眉,面沉如水:“这不是普通虫潮,有高阶虫族在这颗星球成熟了。”
“要怎么办。”谢安坐在纪泽身旁,眼睛里并无恐惧,满是跃跃欲试。
首席依旧冷静的声音在虫潮中响起:“救援正在赶来。98°2,124°32,所有人集合,组成托木阵型,等待救援。”
淡金色的机甲似光掠过,所到之处虫族尽数化为灰烬。
银狼的操作面板上接受到首席发来的坐标值,闪烁的银色光点在通红一片的地图之上,如希望的曙光。
“救援!”
“救援要来了吗?”
“呜呜呜不过是小小虫族,战士是不会害怕的!”
“救援短时间内不会来的,”男人将地图缩小,敲了敲虫星所在位置:“我们离首都星有三个星系的距离,最近的军营在驻扎在β-263空间站,但他们隶属太子麾下。”
“虽没有明确的线索指明,是太子在少爷机甲上动了手脚,但多半就是他了。”纪泽轻飘飘下定论断。
谢安轻轻撑着自己的下巴,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纤细白皙的手腕自花苞似的袖口处露出:“所以我们要将斩杀虫潮。”
“是的,少爷。”小少爷无意识间使用的“我们”这个词,令纪泽隐晦地勾了勾嘴角。
“好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啊。”小少爷轻轻勾起唇角,傲慢道。
与谢安同时身处在狭小的机舱中,纪泽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柔和:“是,请少爷放心。”
在纪泽的指导下,谢安的精神力与银狼进行接驳。
他的精神力与纪泽的精神力在机甲间一同游动着,庞大的精神力令机甲的斥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辅助纪泽进行进攻时,少年呈现出可怕的零失误率。
精准的预判,可怖的零失误率,似乎与自己搭配多年,辅助默契。
纪泽有些吃惊地看着少年。
专注地盯着操控的小少爷微微抿着嘴,脊背挺直,侧脸的弧度相当漂亮,琥珀色的眸子瑰丽异常,流光溢彩,明明是在狭小的机舱内,却仿佛汇集天地间所有美丽光辉。
谢安紧紧盯着操作板,手指间的动作似行云流水,像经历过千千万万次训练,他与纪泽的搭配也如此默契,仿佛进行过千万次搭档。
自精神海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精神力,大脑中的指令迅速反馈道指尖的酣畅淋漓令黑发少年面上染上如朝云般的薄红,眸似繁星。
纪泽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面带兴奋的黑发少年,银色眸子中似有星河璀璨。
“果然,很轻松嘛。”小少爷弯起漂亮的眼睛,笑了一声。
“是的,少爷。”纪泽也弯起眼,神色是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温柔。
银色机甲轻巧掠过虫潮,到达安格斯所标出的坐标中。
不断有一身狼狈,浑身沾满腥臭血液的机甲向此处跑来。
巨大的银色机甲与浅金色机甲相对,片刻后,像是达成什么一直的默契,两架机甲相背。
浅金色机甲不断将面前涌来的虫族清扫一空,银色机甲则将那可怜的机甲从虫潮中拎出,扔至那一方小巧空地之中。
生命垂危令稚嫩的新生爆发出无尽的力量,由SS级机甲与S级机甲组成的托木阵型颤巍巍地建立起来,如倒扣的碗,保护着相对弱小的同胞。
安格斯看着机甲不断下降的能源,嘴唇干裂,眼睛泛着血丝,如闪电一般耀眼的光子炮持续清扫着无痛感也无恐惧的低阶虫族,看着校方发来的请求,一拳砸至操作板上。
[β-263空间站停止跳跃功能,正在赶往最近跳跃站点,请坚持!]
“β-263空间站?”安格斯苍蓝色的眸子翻滚着滚烫的岩浆,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声音冷静似淬过冰,“是太子啊。”
“原本想让你在太子之位上多享受几天,可惜了。”温柔的首席轻轻叹息一声,唇边笑意浅浅。
粒子炮怒吼着发射而出,灰烬四散,烧灼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安格斯打开光脑,发出一则加密讯息。
这则讯息将跨越千亿平方的宇宙,飞去贵族从不会踏足的下等星。
那里有一支由数百个S级,数千个B级以上平民异能者组成的军.队,正准备摧毁这历经千年早已腐朽不堪的帝国,用鲜血祭他们第一次出刃。
“首席,救援什么时候来?”
安格斯冷静地看着不断下降的能源表,声音温和清润,安抚着仓皇的新生:“老师正在赶来的路上,再坚持一下。”首席的声音坚定:“请相信学校。”
机舱内,双眼泛着通红血丝的首席皱着眉,声音却带着笑意:“遇见这样的意外状况,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员伤亡。你们简直可以被计入校史册,以后可以对新生吹牛了。”
如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颓废的气息瞬间振作起来,同学们相互打气。
“为了可以在以后泡学妹时吹牛,同学们加油鸭!”
“诶~同学,做人目光要放的久远一点,以后你孙子泡学妹时,都能用你的经历吹牛了。”
“哈哈哈哈可!”
“朋友们,为了让孙子泡学妹,冲鸭!”
在首席的指挥下,由数十名同学组成的倒扣在地面的小碗缓慢移动。
片刻后,安格斯瞥见停留在原地,喷着橄榄枝徽章的小巧飞行器,缓缓舒了一口气。
虽然意外几率极小,但为防止意外,在虫星生存时,学院会派老师跟随,只是这次跳跃的空间站被太子命令停用,他们一时无法赶来。
除此之外,给新生的飞行器是用最为坚固的材质打造而成,坚固,耗能低,哪怕是飘到十个星系外,又遭遇了恒星爆炸,学生也能飘回来。
“救援资源有限,靠近飞行器的同学立刻登上飞行器,以就近原则,六人一小组离开。缩小阵型。”
被保护在内的学生登出机舱,迅速收起机甲,跑进飞行器中。
“……首席,那我们S级什么时候可以撤退呢?”看着在内侧的同学们一个个跑进飞行器中,飞行器逐渐减少,詹姆斯忍不住问道。
明明只是一群A级,甚至是B级的废物,竟然最先离开。
难道不应该让他们这些作为S级的强者先离开吗?
毕竟不过是几个普通异能者,死了就死了,可S级的强者,帝国只有几千个啊!
“当低阶同学全部撤退后,S级同学有再依次撤离。SS级机甲可以进行空间跨越,我会为你们进行最后掩护。”
詹姆斯沉默了片刻,紧紧盯着视线内有限的飞行器,又数了一圈在场的机甲。
飞行器数量一艘艘的减少,詹姆斯眼底流露出几分焦躁。
“这样啊。”詹姆斯阴阳怪气道,“A级可以先走,SS级能空间跨越,所以只有S级,既走不了,也无法进行空间跨越,是吗?”
向飞行器跑去的A级学生犹豫地停住脚步。
“诺曼,不要停,尽快撤退。”首席的声音温和响起。
脸上带着小雀斑的男生犹豫地停下脚步,不知要不要继续撤退。
听见安格斯毫无停顿的叫出自己的名字,男生微微一震,慢慢抬起头,对浅金色的巨大机甲狠狠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跑进飞行器内。
又一架飞行器飞走。
首席始终温和的声音首次变的冰冷:“如果你有不满,可以离开这里,我绝不拦你。没有SS级机甲的帮助,哪怕S级机甲,也无法在这虫潮间撑过一息。”
詹姆斯握着手,双眼紧紧盯着剩余的几架飞行器,齿间近乎要喷出火焰:“安格斯,你很好。沃霍尔家族将铭记你的帮助。”
安格斯的微笑温暖,视线冰冷。
优雅的,高贵的贵族。
……贪生怕死,自私自利,面目贪婪,却用漂亮的伪装装饰着腐烂的内心。
随着这早已腐朽的帝国,一起毁坏吧。
时间已过去近四个小时。
大多数同学都已经感到疲累,但银色机甲动作依旧敏捷准确,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教科书一般,如挥舞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银色机甲中,传来少年轻轻的笑声,尾声慵懒,像带着一把小勾子,轻轻勾在人的心上。
“詹姆斯先生,沃霍尔家族家族当然会感谢安格斯的帮助,毕竟刚刚被你叫住的那位,是卡诺侯爵的独子。”
“……什么?”詹姆斯错愕地睁大了眼,一时间不知是惊讶与银狼中传出谢安的声音,还是后怕与刚刚走开的是侯爵独子。
詹姆斯的父亲是伯爵,沃霍尔家族虽是首都星的名门望族,但他只是次子,虽受父亲宠爱,但并无爵位继承权利。
他来到帝国军校,也是为了混个军功,虽因贪生怕死选择了治疗系,但毕竟上过战场,他的父亲可以为他谋取一个子爵爵位。
但如果……刚刚那位侯爵继承人因为他而丧生。
詹姆斯打了个冷战。
他的父亲绝不会为了他,去面对侯爵的愤怒。
那冷汗自脊背留下,詹姆斯后怕不已,一时间竟不知是否真的要感谢安格斯。
片刻后,詹姆斯猛地抬起头,看着线条流畅的银色机甲,声音尖锐似乎要破裂:“你,你是?!”
“谢安?!”
谢安的手肘搭在操作板上,手臂嫩白,手腕纤细,由于长时间操作机甲,脸上带着一点薄红,浅色的眼睛眯着,眼角翘起,轻笑着应了:“是我。”
单看他的模样,像一朵养在温室花圃中的娇贵蔷薇,任谁也无法将他与战士这类的词语联想在一起。
珍重生命的詹姆斯先生,由于过分震惊,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你竟没走?”
谢安懒懒地撑着下巴,黑发散在雪白的华服之上,身份尊贵的小少爷慢声道:“贵族守则上写了,在天灾时,身份尊贵者食帝国俸禄,应缓步;在战争中,力量强大者受天之庇护,应慢行。谢家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临阵逃脱的——”
“逃兵。”
最后两个字,带着兵戈铿锵之声,自少年柔软的唇间轻飘飘的吐出。
安格斯面色苍白,但苍蓝色的眼睛如蓝宝石一般,温柔看向线条流畅的银色机甲。
……安安。
枝桠自胸腔内盘旋生长,自那胸口处有蔷薇花绽开,喉间瘙痒着,仿佛轻咳一声就会与花瓣自喉间涌出。
贵族守则?
詹姆斯几乎要被这小少爷给气笑了。
千年前开国制定的东西,早应该被封进棺材里了,竟还有贵族会去看贵族守则?
明明只是一个浪.荡名声在外的花心小少爷,竟一本正经跟他说贵族守则?
更重要的是,但当少年话语落下后,他明显感到身边那些原本紧密与他挨着的机甲,慢吞吞地,仿佛无心一般,慢慢与他拉开缝隙。
詹姆斯简直要被气的头晕,他气急败坏骂道:“你们疯了吗?有缝隙以后,谁都活不了。”
那机甲默不作声地后退,隔过他,与旁边的机甲靠近。
“……你们什么意思。”詹姆斯斩过扑面而来的虫潮,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却仿佛被同学独立在外,他的指尖发凉。
浅金色的机甲将他拎回阵中,首席的声音依旧温润:“以武止武是下下策。他的惩罚应在回去时由学校审判,现在,看住他。”
经历近十个小时的鏖战,那虫潮终于渐渐褪去。
学生们从机甲中登出,几乎要站不稳身形,面色苍白,双腿打颤,扶着机甲一步步走路。
“那个,首席,救援什么时候来啊。”翠绿色眼睛的同学抖着腿,眼巴巴地问道。
安格斯同样面色苍白,雪白的首席制服皱巴巴的,金发首席点开光脑,看着楚青上将发来的讯息,笑了声:“大概明天下午就会到了。”
“哎,我就猜你是骗我们的。”那学生扑通坐在地上,抱着腿,看着安格斯笑眯眯道。
安格斯有点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嘴角依旧带着温柔笑意:“担心你们会害怕,所以稍稍骗了你们一下。”
绿眼睛同学笑嘻嘻的:“啊,没事啦,首席都是为我们好,首席真好,我爱首席。”
托木阵型令这片土地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圈外,布满低阶虫族的四肢残骸,圈内则是平坦干净的沙土。
累极的学生们纷纷坐在地上,嘻嘻哈哈起哄:“首席真好,我爱首席。”
谢安也与其他人一起坐在地上,抱着腿,弯着眼睛看向安格斯:“首席真好,我爱首席。”
天色近黄昏。
荒星的天空格外清澈,依稀可以看见缓缓移动的星辰,那些不知名却依旧闪亮的星座点缀在天空之上,缓缓移动。
赤色与橘色的流光交叠幻灭,如不灭的焰火,天边铺满了自橘橙过渡到玫瑰色的层云,天高地阔,四下荒野残骸遍布,这时的景象神圣又绮丽,恍如末日复苏的第一夜。
如玫瑰叶与象牙雕琢而成的美人抱腿微笑着,变幻的流光洒在他的脸上,令少年似披着一层淡金色的薄纱,莹莹发着光,五官美好,笑容烂漫,浅色的眸子迷离又清澈,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
少年抱着膝盖的手白皙柔软,纤巧似低垂的百合花瓣。
像是被那霞光浸透,金发首席眨了眨眼,脸慢慢的,一点点红了起来。
同学更大声的起哄:“首席不要害羞嘛,我们爱你!”
安格斯轻轻微笑,蓝宝石似的眸子里荡起点点涟漪,里面闪着光,他看着黑发美人的方向,轻声笑着:“我也喜欢你们。”
最后的那个“们”被掩盖在同学哄然的鼓掌之间。
天高地阔,星河游移。
在短暂休息后,谢安浓密的睫毛止不住的闭合着,哪怕是坐着,少年也摇摇晃晃。
安格斯一一清点人数,除去离开的同学们,在场的唯独缺了丹朱和江延。首席皱着眉,点开光脑,正准备调出地图去寻人,却忽然发现两人都已给他发过讯息。
谢安慢慢打了个哈欠,困顿地靠在纪泽身上,嘟囔着问道:“丹朱跟阿延呢?”
安格斯走到谢安面前蹲下,视线温柔地看着困的睁不开眼的少年,轻声道:“他们两个在去收集食物时藏进山洞中了,明天回来,安安先去睡吧。”
“好吧。”谢安站起身,打着哈欠向刚刚撑起的帐篷走去。
纪泽跟在谢安身后,在服侍疲累至极的小少爷躺下睡去后,转身出去调试着机甲,侧脸在篝火映照之下格外俊美。
“银狼大人在作战时好帅啊。”
“……但在对小少爷时好狗腿啊。”
“……明明是一匹银狼。”
“……对小少爷时,却像白色金毛。”
玩着光脑的海曼听见女生在小声议论着,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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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临近的小型星球上,躺在奢华柔软被褥中的江延,慢慢睁开了眼睛。
瞳若流金的少年看着奢华的床幔与房间里的摆件,愣了一瞬。
江延掀开华丽薄被,赤着脚走下床。
……汹涌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江延试探着拿起摆放在壁炉上精美的瓷器。
那瓷器瞬间化为一捧灰烬,轻飘飘地散落在地毯上。
江延走至窗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少年清隽的面容褪去,镜中人影徘徊在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面容轮廓完美,长长的睫毛漆黑柔软,灿色的瞳孔似流淌的黄金,正注视着江延。
过了片刻,江延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他自己。
镜中人微微皱眉,而后浅浅笑开,似云雾拨开,春雨落下,涟漪微荡。
江延按压住腹部伤口,那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肌肤如玉,细腻光滑,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成熟……不如说是吞噬?”镜中人勾着清浅笑意,低低的笑声在房间荡开,声音低哑华丽,似泉水滴落。
那在他血液中翻滚,想要占据他躯壳的虫皇已经被他吞噬,化为汹涌的力量。
……怪物。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在母亲跳楼前,风吹起她的头发,面容苍白的女人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颤抖着说“你是个怪物”。
那被他吞噬的虫皇在即将消失前,也嘶哑着问道:“你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吗?
想着黑发少年蔷薇般的面容与身上浅淡香气,年轻虫皇眼中灿烂的金色像是要涌动出来一般。
在吞噬虫皇之后,他的脑海中同样获得了虫皇的传承。
……想要搭建一个幽闭黑暗的巢穴,没有任何探测器可以探测到这个巢穴,它在宇宙最深的深处,温暖安全,不见天光,时间停滞。
他要将他面容娇嫩,满口谎言的蔷薇绑进这个巢穴,他是少年唯一可以触碰的温度,那说着漂亮谎话的小少爷只能哭泣着向他伸出手臂,眼泪浸湿在他的胸膛之上。
他要与少年拥抱亲吻,陷入带着香甜气息的暗色绮丽的梦境,让他哭泣着,对自己可怜兮兮求饶,把那句“我喜欢阿延”的谎话说至时间的尽头。
说谎的孩子是要受到责罚的。
但没关系啊,哥哥。
只要你哭着求我原谅你,我就会原谅你。
哪怕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镜中新生的成熟虫皇露出一个美丽而危险的微笑。
江延推开门走去。
守在门口的两名高阶虫族向他恭顺垂首,单膝跪地。
刚刚成熟的,俊美到妖异的青年站在地毯之上,那强大的气息甚至令高阶虫族微微颤抖。
“我要去抢回我的皇后,你们随我前去。”青年优雅华贵的声音响起,如淙淙流水。
跪在地上的高阶虫族在虫皇强大的威压之下轻轻颤抖着。
赛亚是一只S级虫族。
在虫皇没有诞生之前,整个虫族不过4只S级的高阶虫族,每只虫族都坐拥一方宇宙,是当地的王。
直到,虫皇诞生。
越低级的虫族越容易被本能驱使,并绝对服从高阶虫族的管理。
而S级的高阶虫族已经拥有了绝对强大的能力与魅惑人心的外表,并且,赛亚自认为,他们拥有大脑,能够独立思考,与那些可怜的低级虫族不一样。
——至于虫皇。
长时间享受万虫追捧的赛亚并不打算效忠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新生崽子,在虫皇成熟的讯息传给每一只虫时,他拒绝了其他三只S级高阶虫族的邀请,并不打算参与什么,把皇请回最近的安全小行星的行动。
但是当脆弱的正在成熟的皇被那三只S级运回来时,赛亚自他们怀中瞥见了少年一点苍白的脸色。
他忽然计上心头。
于是他主动请缨,要将自己的小行星贡献给虫皇,并守护在皇的身边,等待他的成熟。
“啊呀,小赛亚果然只是害羞了,他还是崇拜陛下的。”外表美艳的女人兴奋地说着,十分乐意见到同伴对陛下表现出的忠诚,将虫皇送到赛亚的行星。
赛亚一边表现出恭敬的模样,一边在虫皇休息的寝宫中洒上足量的黄色药粉。
这
药粉是一个衣着诡异,赤着脚的少年卖给他的。
“这药可以杀死A级虫族。”那少年声音轻柔低缓,漆黑的头发长至腰间,发质极好,带着莹润的光泽,“这是可以杀死30只A级虫族的量,至于可不可以杀死更高级的虫族,我还没有实验数据。”
说着,那少年漆黑的眸子盯着赛亚,幽幽笑了。
赛亚作为更高级的S级虫族,当即退了两步。
当他在面对那个少年有多恐怖,在房间里洒上这些黄色药粉就有多兴奋。
杀掉虫皇,吞噬虫皇,然后
——成为虫皇!
但是现在,当成熟的虫皇站在他的面前时,在那强大威压之下,他竟全身颤抖,完全无法产生一点忤逆的想法。
“是的,吾皇。”赛亚更深地低下他的头。
江延对那几只跪在地上的虫族并没有分出多余的视线,他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圆。
而后,那被青年手指画过的圈内空间逐渐旋转扭曲,成为一个可以跨越空间的虫洞。
赛亚感受着身边空间的波动,低垂的金色瞳仁中对虫皇的崇拜更深了一点。
江延回忆着自己离开前时的模样,闭上眼,全身的骨骼发出破碎又重组的声音,再睁开眼时,原本美丽强大的青年变为面容清隽的少年,再闭了一下眼,那灿金色瞳孔被隐去,睁开时,乌黑的瞳仁深邃如子夜。
少年面容清晰,但当仔细去看时,却觉得那张脸被烟云笼罩,看不真切,只能依稀感觉眼角眉梢带着醉人风情,再去看时,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似要醉去。
赛亚与同伴一起,晕沉沉地跟着美丽强大的虫皇走入虫洞,被传送至一个昏暗的封闭空间之中。
脚下的触感柔软,虫皇放轻他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走到沉睡的少年身边。
在适应黑暗之后,赛亚看见那沉睡的少年露出的精致侧脸。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几乎要看呆了去。
在黑暗之中,明明是血液冰冷的高阶虫族的脸竟一点一点,变红了。
与人类相比,词汇匮乏的虫族用昏沉沉的大脑想了好久,也只想到了一个“好看”。
好看,好看。
比虫皇大人,还要好看许多。
沉睡的少年安静地闭着眼睛,乌木般的发散在枕上,卷翘的睫毛浓密,似一把小扇子,肌肤雪白柔嫩,似新雪堆成,唇瓣嫣红似血,面容蔷薇般娇艳。
……自那少年柔润的肌肤之下,还传来了什么,格外香甜的气息。
赛亚忍不住舔了舔牙。
虫皇轻轻跪坐在地上,将那娇弱的少年抱入怀中,头埋在少年雪白的脖颈之间,握住少年的手,强.硬地将自己的手指与少年蜷缩的手指十指相扣。
两人乌黑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似水底柔柔漂浮的水草,在两人雪白的肌肤映衬下,莫名的色.气。
睡觉被打扰,蔷薇花苞似的少年朦胧着醒来,慢吞吞睁开眼。
那卷翘睫毛抬起的弧度,仿佛花苞缓缓绽开的声音。
似画中人,一瞬变为天上仙。
浅色的琥珀色眸子带着将醒未醒的水光,灿若琉璃,明明在黑暗中,他的眸中却似映照着漫天星光。
“哥哥……”江延将头埋在少年脖颈旁,轻轻嗅着那黛色血管中涌动血液所带的馥郁香气,声音低哑,像叹气一般,缓缓念出的话语缠绵,仿佛带了无尽的思念。
“我好想你啊,哥哥。”在少年的颈窝处,江延撒娇似地蹭着。
蔷薇似的少年朦朦胧胧地眨了一下眼眼睛,声音还带着未醒时的鼻音,少年脸上的表情天真可爱极了,像一只奶猫般问道:“……阿延?”
“是我啊,哥哥。”虫皇把他的宝物更重一点压在怀中,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明明只是与少年拥抱,甚至没有肌肤相亲,但仅仅是这样,他就像得到了全天下所有的珍宝。
黑暗的环境寂静无声。衣裳摩擦之间窸窣的声音,发丝向缠摩挲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吞咽口水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俊美至妖异的虫皇微微一顿,在少年脖颈间抬起头,那漆黑的眸子一瞬间仿佛点燃了火焰,变成闪耀的金色。
“砍下他的头。”虫皇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怕惊醒怀中人的梦。
赛亚微微一顿,还以为自己觊觎的视线被皇发现,刚想解释,却感到身边的同伴无声跪地,手指化为利刃,将自己头颅轻巧割下,抱在怀中,躯干朝虫皇深深地弯下腰。
赛亚背后一阵冷汗。
虫族生命力旺盛地惊人,尤其是高阶虫族,哪怕砍掉头,砍断躯干,他们依旧可以复原。
只是那断头的过程,会很痛就是了,没事也没人想去尝试。
“你背过身去。”或许是由于抱着宝物,妄念得到满足,虫皇竟格外的好脾气。
赛亚背过身去,内心存着点点遗憾。
……他本以为,他们的皇长的就够可以了。
没想到,他们的皇后,竟然,竟然……
是这般好看……
回想起皇后困顿地半睁着眼,问身边人是谁时迷离又茫然的神色,赛亚脸爆红,如果不是皇在这里,他就要变回虫身,不断翻滚了。
江延在少年脖颈处轻轻蹭着,声音低哑:“……为了你,我变成怪物了。哥哥。”
他轻声叹息着,轻轻咬住那雪白的脖颈处,尖锐的虫牙刺破少年柔嫩肌肤,隐藏在血液中的馥郁的香气瞬间盈满帐中。
赛亚的脸通红,逐渐升温,他闭了闭眼,干脆也把自己头砍下来抱在怀里。
脖颈间被刺痛的疼痛令少年低声呜咽着,他想要推开那令他疼痛的头颅,却只是把自己雪白纤细的手指深陷在那人发丝之间,让那罪魁祸首的眼睛更加莹亮。
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少年半眯着眼睛,由于含着点点泪光,那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眼角带着点点薄红,少年抬起头,想要避开那疼痛的源泉,像一只想要自猎人手中振翅飞走的天鹅。
猎人的手紧紧锢住少年线条优美的下颌,那手指柔软,却格外有力,少年无法逃开,眼角泛着红,眼中带着朦胧雾气,自脖颈处传来的酥麻令少年颤抖着喘息,雪白的手指无力地攀附在猎人手上,似一只翅上沾了露水的白蝴。
少年的血液带着馥郁芳香,令虫皇眼睛都激动地变为竖瞳。
馥郁香甜的血液平息了他胸腔内一直跳跃的欲.念,江延恋恋不舍地离开少年那雪白脖颈,舔了舔那一点小小的痕迹。
谢安敏感地又发出一声呜咽。
虫皇看着对外界毫无所觉的少年,声音低哑又甜蜜:“哥哥……等我。”
帐外,纪泽皱了皱眉,感到帐中除去少年,似乎还多了一点其他人的气息,大步走向帐篷掀开帘子。
清浅月光洒进帐内。少年安静地睡着,面容乖巧甜蜜。
人类肉眼无法捕捉到的虫洞旋转扭曲着,消失不见。
黑暗中,除去那蠢蠢欲动的妄念,还酝酿着染着鲜血的罪恶之花。
安格斯的脸在光脑微弱的光线下带着莹莹蓝色,面容俊美的金发首席指尖飞速敲打着,无数加密的讯息漂至数光年外的下等星,对那愚蠢的太子,露出淬了毒的锋利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