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里有点混乱,充斥各种负面话题，粗略观察，似乎论坛里许多用户供养不知名的小神明和小鬼，各种奇怪的“神像、小鬼”都有,还有人发如何请小鬼来养的教程,配上图片、祭品,以及供养小鬼获得的收获。
煞有其事,令旁观者毛骨悚然。
顺着已登录的账号找到发帖记录，罗哲玉一目十行看下去,视线停在该账号发表的某个帖子上。
【今天请回家的女宝宝,很漂亮，我会好好养的,先喝杯奶茶吧。】
配图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巴掌大的人偶娃娃双眼弯弯,嘴角带笑,黑色垂直长发长到腰部,鲜红的和服,比纸还白的肤色。
这人偶娃娃，与先前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人偶娃娃被摆在高处，面前放了一杯奶茶，塑料折叠吸管一端插入奶茶中,另一端放置在人偶娃娃口部。
塑料吸管略有些透明，隐约能看到吸管靠近人偶娃娃口部那一截有断断续续的水珠被吸上去。
照片看起来就像人偶娃娃在小口缓慢吸着奶茶,细思极恐。
【墙上的结婚照相框掉下来,差点砸到婴儿床躺着的儿子,万幸偏了一点点,大家都说这个角度几乎不可能砸不到,是个奇迹。我知道其中肯定有宝宝的功劳，今天好好犒劳宝宝，点两根香蜡哦。】
配图里还是那个人偶娃娃，它看起来和上张照片里有点不太一样，但具体说不上来，总归让人有点抗拒接触。人偶娃娃旁边点燃两只精致的红蜡烛，前面香炉里燃着三只细细的香，诡异的是，香燃起的烟雾没有四散或是浮空，而是隐隐朝着人偶娃娃面上扑去。
就像烟雾被其吸去。
帖子里逐渐出现一些回复，煞有其事地对人偶娃娃进行讨论，夸帖主养得好，不像自己养的小鬼不听话，到处祸害惹事，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罗哲玉皱着眉继续看，表情难以言喻。
就和每一个正常人看到这种帖子时的表情一样。
后面还记录了一些人偶娃娃的日常，都挺诡异，飞快翻过去，直到出现新的内容。
【他越来越变本加厉了，也许我最初就不应该原谅他。我想离开，但舍不得孩子……宝宝，我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吗？】
人偶娃娃双眼弯弯，勾起笑脸，两只眼睛被黑色齐刘海的阴影掩盖住。
【宝宝，我好痛啊，可是为了孩子还要继续待在这个家里，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我该怎么办？】
配图里依旧是那个人偶娃娃，只是旁边放了好几张染血的纸团。
【宝宝，帮帮我吧。】
这次，人偶娃娃旁边是一把铁锈小刀。
帖子里一部分人劝帖主不要让人偶娃娃做坏事，容易失控，遭到反噬，但帖主不回复任何人，直到三天后才出现。
【他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不会找着各种理由对我拳打脚踢，他现在厕所都不能自己去，看着可怜。今天出门的时候，认识的人都说我气色变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找理由解释脸上的伤。
辛苦宝宝了。】
依旧是人偶娃娃的照片，弯弯的眼睛让人看得不适起来，翘起的嘴角嗜着一抹鲜红。
罗哲玉将照片点开，放大。
人偶娃娃嘴角那抹红色……像是半干的血迹。
帖子下面又是一些记录，帖主口中的“他”越来越虚弱，似乎是生了病，或者遭到某种意外，直到一个月后——
【我没想他死，我只是想和他离婚，或者让他不要再打我，可是他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跳也没了，我好害怕，不该开始这一切的，事情的发展我没办法控制。
孩子饿了，躺在床上哭，我要坚强，守护好我的孩子。】
【宝宝失控了，她
越来越不满足，什么都想要，我只能尽量满足她。】
帖主到这里已经不再拍人偶娃娃的照片发出来，外人难以想象她为人偶娃娃“满足”了什么。
【今天出门差点被车撞到，宝宝又不开心了，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供养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
【煤气泄露，如果不是邻居察觉到不对，我和孩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她越来越贪心，要我和孩子的命，不能再容忍下去。】
【对不起。】
帖主再次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里面，人偶娃娃被红绳捆的网缠住，上面贴了符纸，连着一起放在火盆里燃烧。
人偶娃娃弯弯的眼睛已经看不出丝毫笑意，仿佛在瞪着拍照的人，满是仇恨和怨毒。
帖主是个狠人，楼里那些不管是劝阻、谩骂、指责、质疑，亦或者赞同的回复，通通不予理会。
罗哲玉原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
几天后，帖主再次出现。
【他回来了！！！】
【我亲手把他推进火葬场，他怎么会，怎么会！！连死了也要折磨我吗！不可以，不能让你破坏我和孩子的生活！】
到这里，楼里的不少人都觉得帖主是在编故事，找各种细节试图拆穿，帖主依旧自说自话，不予理会。
【今天晚上他又回来了，和昨天一样，也和往常一样，稍有不顺心就是拳打脚踢。我趁他躺在床上，从厨房里拿了刀。
他没有防备，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没有昨天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将他“杀死”后，他又不见了。
我好怕他明天还会来，老天爷就不能让我和孩子好好生活吗，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我不该拥有这样的生活……】
罗哲玉看着帖子不禁咬住奶瓶。
这个女人好强，如果不是男女体力悬殊太大，那个“他”根本无法仗着力量欺负她。
说起来，韩石现在的身体，多半就是手机的主人，而这个论坛里“已登录”的账号，其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所有信息都对得上，唯独家暴男人被捆起来扔在地上，没有消失。
也许是这次只打晕过去的缘故？
家暴男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依旧以人的方式重复以前的生活，会痛、会晕、会死。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早已死亡，否则变成普通婴儿的罗哲玉和韩石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只鬼魂了。
鬼魂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晕或者杀死。
帖子还没结束，后面还有许多重要信息，罗哲玉正要继续往下看，韩石忽然冲进来。
“老板！外面，外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惶恐道。
不用他说，罗哲玉也听到了。
“嘭！嘭！嘭！”
有东西在撞门，门后面抵着韩石搬过去的桌子、冰箱，随着撞门的动静“哐哐”响，令人心中莫名升起恐惧。
虽然看不到，但总觉得门外有可怕的存在。
阴冷的气息顺着门缝下方缓缓向屋子里蔓延，整个屋子里越来越冷。
“怎么办？”韩石抖着手问。
他不确定关门能不能挡住外面的东西，心存侥幸，但还是怕。
罗哲玉皱眉，努力捋直舌头，一字一顿：“撑、住。”
说完继续抱着手机看那个帖子，两根小手指在屏幕上划划划，翻阅速度比之前更快。
在半个多月后，贴主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这半个月期间，家暴男的鬼魂隔三差五就会回来，每次他都会重复一件事——殴打。
【死了也不肯放过我，那就再死一遍好了！】
贴主已经被折磨到崩溃，想办法又迎来一只人偶娃娃。
外形和上一只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人偶娃娃才被供养不久，没办法帮助帖主对抗家暴男。如果还要被家暴男的鬼魂折磨一段时间，帖主根本无法再支撑下去。
这时，帖子里某位用户提供了一个方法，能够让人偶娃娃快一点对付家暴男的鬼魂。
帖主第一次在帖子里回复用户，采用了那位用户提供的方法，其中需要用到她的指甲、头发等物，她也照做。
那位用户的账号是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没有头像，罗哲玉点开对方信息，却惨遇404网页，只好继续往下看。
帖主没再出现过。
而帖子末尾，有人半小时前留言道：
【别用上面的方法，那是献祭的法子！从别的鬼魂手里借力，用来速成养小鬼，有借有还，等小鬼养好，却是要你去还债，不想死赶紧停手！】
整个帖子到这里结束，事情的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韩石现在的身体就是帖主，她已经使用了献祭的方法为人偶娃娃借力，所以新的人偶娃娃刚才会出现在门口。
而人偶娃娃借力成功，那些被“借”的鬼怪，找上门来要带走帖主。
罗哲玉按住躁动不安的韩石，小小的手压在对方肩膀上，差一点就够不着了。
用手机打出几个字给对方看。
【找人偶。】
韩石没看帖子内容，不明所以：“找人偶？你是说……刚才门口那个？”
罗哲玉点头。
韩石瞬间就感觉头皮发麻，好像要炸开一样。
“不是吧，找那个干嘛，有什么用吗？”难道不会让他们死的更快吗？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罗哲玉干脆从婴儿床爬下去，四只在地上爬动，飞快爬出屋子，到外面寻找人偶娃娃。
韩石没别的办法，只好跟上来。
门口的撞击声没停过，门后面的桌子和冰箱被撞得有些松动，韩石连忙将它们往前推。
在整个房子里大致找了一圈，罗哲玉没能找到人偶娃娃。
原本还想借人偶娃娃去对付外面的东西，现在看来不行了，只能另想它法。
“老板，外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找过来啊？而且我都不知道我们在多少层，外面的东西怎么知道？”韩石又急又怕，见他似乎知道点什么，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问号。
只有说话能稍微缓解他此刻的心慌。
罗哲玉闻言，仰头看他，面无表情的小脸里透着严肃。
“……怎么了……”韩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觉得他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脑袋上方。
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韩石心跳突然加快。
罗哲玉从胸前口水巾后面的小兜兜里拿出手机。
韩石目光一滞。
这……
这后面竟然还有小口袋吗！
不对，他什么时候把手机装进去的，完全没注意到。
罗哲玉坐在地上，用手机啪啪打几个字，把手机屏幕给韩石看。
【把头发剃了，给那个男人当假发，把他扮成你现在的身份，搬到客厅里来。】
“为什么要这样？”
【没时间解释，动作快点。】
罗哲玉刚
才突然想到，外面的东西是依靠什么找到这里来的，应该是依靠女人献祭时用的头发和指甲等物的气息找过来。
现在他变成婴儿，韩石变成女人，都失去了原本拥有的能力。若是对上外面的东西，毫无胜算。
只能试着把女人的气息放到家暴男鬼魂身上，瞒天过海，死马当活马医了。
“嘭！嘭！嘭！”
门外的东西还在不停撞击，阴冷的气息不断向屋内蔓延，罗哲玉坐在地上，感觉有些冷。
“跑那么快投胎呢？还以为多厉害，门都没撞开啊。”
外面隐隐有说话声，像是有谁从楼道里走上来，声音越来越清晰。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阴阳怪气，熟悉的味道。
撞门声也停下来。
门外的气氛从阴冷诡异变得凝滞僵硬。
“哟怎么不撞了，我就开个玩笑啊，你不会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开个小玩笑就这幅表情，真是小气。”
罗哲玉愣住。
公交车带下来那只杠精似乎变成鬼怪一员，而且貌似还升级了，杠精言论越发欠揍。
“你不会想打我吧？”
“不是我说，你真的开不起玩笑。”
“就算你吞噬掉我，我也不怕，我不会向你这种鬼屈服的。”
门外只有杠精的声音，和越来越低的气压。
杠精在只有自己的时候是不会开杠的，所以另外的鬼怪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出声。
“老板！”
韩石这时候也用力拖着家暴男从房间里出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家暴男是个鬼魂，毫不害怕的，不仅将其松绑，还在衣柜里找了女人的宽松版裙子等东西给家暴男换上，速度倒是挺快。
他拖着家暴男用力甩在沙发上。
“比猪还重！”
嘴里这么感慨着，韩石一边拿出一把剃须刀，在头上比比划划。
最后牙一咬。
“反正不是我的头发，凑合吧！”
飞快用剃须刀把一头长发剃下来，用皮筋捆牢实，把头发翻转过来营造出假发的样子，用在柜子里找到的502胶水硬生生贴在家暴男头上。
502胶水，足够牢固，保证使劲扯都扯不下来。
韩石也是个狠人。
这一切弄完，十分钟不到。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门外杠精还在叭叭，小嘴特能说，罗哲玉不禁为它点赞。
感谢拖延时间。
“滚！”门外突然响起阴冷嘶哑的咆哮声，镇得耳朵生疼。
“啊！”
紧接着就是杠精的惨叫，它一定被打了。
罗哲玉拿着手机啪啪一顿按。
【快躲起来。】
“嘭！嘭！！”
门外的东西又在撞门，而且力道比刚才更大更猛，似乎是带着对杠精的怒气。
韩石一慌，冲到客厅中间一把捞起罗哲玉反手搂住，左右看了看，竟然跑到厨房躲在下方的橱柜里。
还好这橱柜设计得够大，里面也比较空。
韩石把橱柜门反手关上，罗哲玉因为被他抱起来的缘故，视线向着橱柜内侧。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正在橱柜角落里，脸朝着夹角躲起来。
——人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