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开国三百余年后,天下诸侯人心思异,战乱纷争四起,地处偏远的小国南楚也未能幸免。
大周历庆安七年初春,南楚边境,堰邑三汀村。
青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妆容姣好的自己,脸上的笑容想掩也掩不去,手心里的翡翠石微微发凉,让她紧张的心跳勉强平静一些。
石头是景开所谓的传家之宝,交到她手里的时候,景开的脸涨的通红,他说想让她嫁给他,她略一沉吟就答应了。
毕竟,她早已想好,如果国主再次逼婚,景开也会是她内定的人选,相比找个不认识的人嫁了,还不如嫁给这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而且,青玄在心底承认,她确实很喜欢景开。
天还未亮,青玄就被兰君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迷迷糊糊的任由兰君给她穿衣上妆,她的思路才微微清醒了些。
昨晚为了庆祝她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兰君陪着她喝了很多酒,她一向自诩酒量不错,没想到高兴过头,竟早早就醉了,直到现在还有些头晕。
“郡主,你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身后这个笑的比青玄还要开心的,是兰君,她和景开最信任的人,“来,把这个金步摇戴上,保管一会让将军移不开眼。”
“兰君。”青玄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带动步摇上的三根金坠乱颤。
今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一想到要嫁给承诺照顾她一辈子的景开,她就觉得手心里的翡翠石有些烫手。
其实,这里若不是三汀村,也不会只有兰君一个人陪她准备婚礼。
这个时候,她给都城送的消息应已到了,看到她这么任性,那些老家伙们该气的扔杯子了吧。
“哟,我们的大郡主也知道害羞啊。”兰君说着转到青玄的前面,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感伤,“郡主,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能同意在这种地方成亲。”
兰君伸手正了正青玄头上刚盘好的发髻,接着说,“若是在都城,国主一定会为你举办南楚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可在这种地方,连这个步摇也不够配得上你的身份……”
“兰君,这是我大喜的日子。”青玄身着火红的嫁衣,笑着站起身,打断了兰君的唉声叹气,“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郡主,你这样固执,国师一定会震怒吧。”兰君有些担心的说。
青玄将手里的翡翠石握紧,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此次成亲,能够让都城里的那几个老家伙发怒,又有何不可?”
“可是,堰邑以北不出三十里,就是敌军的地盘,这里很危险。”兰君认真的说,“郡主,你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吉时快到了,多讲些祝福的话吧。”青玄拿起旁边的红盖头,塞到兰君的手里,想让她帮她盖上,可兰君却抓着盖头,一动未动。
看着她万分担心的表情,青玄心里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她笑:“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或许,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些。”
“什么?”兰君被她的话弄的一头雾水。
“其实,我很想嫁给景开,也更想帮他退敌。”青玄拉住兰君的手,想让她不要担心。
其实,不用兰君说出这番话,从她昏沉的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就觉得今天的兰君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是,哪怕是作为一缕残魂在时空裂缝中游荡,亦或是附到这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上生活十四年多,她青玄也很少去信任别人,但是这次,她宁可选择相信兰君,这个和景开一起陪伴了她多年成长时光的女孩。
如是想着,青玄单手握住了兰君的手,然而,就在触到她手掌的刹那,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手掌的触感不是熟悉的温润,反而又冷又糙,四指上的茧子虽已打磨掉不少,可僵硬的薄茧还在,加上手心处的冷汗,以及她的不对劲,都在说明一件事。
“你不是兰君!你是谁?”青玄扣住她的脉门,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女孩被她这样一问,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眸子转了转,立时脱开她的手,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地,声音也不再是兰君的:“奴,奴婢是翠儿。”翠儿说着,轻轻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
面具后露出一张柔弱的脸,竟是那个整天跟在兰君身边的新进小丫鬟。
“兰君呢?”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兰君身边的,青玄的防备心减轻了不少,说不定这是兰君精心为她准备的闹剧。
“我家小姐……”翠儿将身子俯的更低,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引人可怜,可刚说出几个字,房门处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郡主,快开门,是我,阿五。”门外之人是阿五,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她在此的武将。
青玄瞥了一眼还在地上发抖的翠儿,转身就要去给阿五开门,却惊觉身后袭来一股寒意。
她本能的闪避,可下一瞬,布帛撕裂声就与破门而入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软甲!”
“出云刀法!”
听着翠儿和青玄的声音先后响起,阿五持剑抱着受伤的胳膊,在门口愣住了。
青玄是怎么也没想到,翠儿会对她出手,而且用的还是出云刀法。
“阿五,你怎么在这里?”她用余光扫了一眼阿五的状况,防备着翠儿说,“我记得,你的名字并不在迎亲队伍的名单里。”
“迎亲队伍?”阿五重复着她的话,仿佛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哼,迎亲?我的郡主,你别傻了。”翠儿冷笑着,改成反手握刀,继续说,“你真以为你能嫁给将军?”
阿五虽还未清楚个中缘由,不过翠儿对郡主出手却是真的,他得到的命令是保护郡主的安全,若有必要,他一定会出手。
这样想着,阿五用未受伤的手按住佩剑的剑柄,简要的说:“我们按照计划将敌军引到三汀村附近,可伏兵迟迟未出现,苦战良久,估计三汀村的阵地要守不住了,故而,我前来先带郡主离开。”
“将敌军引到三汀村附近?是谁给你下的命令?”青玄不解,计划里分明是要将敌军引到堰邑城,再一举歼之。
而三汀村这地方虽占尽了地理优势,易守难攻,但村子太小,防御工事也不完善,根本不适合当做伏击地点,这些,她和景开定下计划时,就已考虑清楚,现在竟出现了此等变故,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
“禀郡主,是兰君姑娘。”阿五如实相告。
“兰君?”青玄轻声重复着兰君的名字,看向翠儿的双眼。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兰君在捣鬼,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青玄只觉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兰君这样做的理由,将敌军引到三汀村来,完全不符合计划,是堰邑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让景开不得不仓促更改计划?
“阿五,你有堰邑那边的消息么?”青玄又扫了一眼阿五,声音平静。
没等阿五回答,翠儿就将话接了去:“我可怜的郡主,你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么?你以为你的宿醉是偶然?那是小姐在酒里动了手脚,昨天小姐嫁给了将军,而现在这个时辰,将军恐怕正在与我家小姐共度春宵,从一开始,你不过就是我家小姐和将军手里的一颗棋子。”
惊惧在青玄的眼里飞快的扩散着,不,她不能完全相信翠儿所说的话。
“你这个样子,奴婢真替你可怜呢。”翠儿将语气放缓,忽的又愤恨的抬高声音,“哼,身为郡主的你,何曾吃过我家小姐吃过的苦,我家小姐比你聪明一百倍一万倍,却要辛辛苦苦努力,才能得到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你说,你这样的家伙,凭什么顶着郡主的头衔,又凭什么站在小姐的前面!”
听着这一番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痛斥,青玄不怒反笑,甚至,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更冷静了,她攥着那块翡翠石,抬眸问:“这是你家小姐的原话,还是你编的?”
“哈哈,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相信我家小姐,郡主你,真是被小姐耍的团团转。”翠儿不屑的笑着说,“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我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不如就多告诉你一些。”
“小姐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你当她的踏脚石,她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可是煞费苦心。本来,还要再等两年,才会对你出手,可是你竟然想要嫁给将军,温将军是小姐要嫁的人,怎能容忍你去做他的正妻?”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翠儿也挥舞着刀锋出手了。
“你认得出云刀法又能怎样,小姐说过,没人能躲过出云刀法三式,去死吧!”翠儿一边喊着一边跟随着刀锋的光芒跳动,“一式!”
只听咣当一声,这一刀未砍在青玄身上,竟被阿五举剑架住了。
“郡主,你快走!这里有属下替你挡着。”阿五话音未落,突觉手上一松,长剑竟被那把短刀砍断了,出云刀法?这么厉害的刀法他怎么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