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36仿佛有人在内涵朕。
当朕对许墨文章水平表示质疑的时候,蒋长青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不过蒋长青也没当面儿驳朕,而是把许墨的文章拿出来,让朕好好看看。
自带凶神恶煞气质的蒋长青长得人高马大,他说让朕看看的时候,仿佛是在朕耳边炸开一道闷雷。
如果朕真是个小孩儿,可能就被他吓住了吧。
朕这么想着,礼貌性的拉开椅子,朝着阮先生所在的地方凑近了点,假装朕是来问阮先生问题的。
说起来,阮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这几天看卷子看不过来,谢大人让老臣来帮个忙。”
阮先生像是看出朕的疑惑,好心的给朕解答。
阮先生其实在朝中正经挂着太傅官职的,但阮先生以前就没做过官,纯粹是在朕登基后,为专门教导朕功课,图他在宫中行走方便给的闲职。
不过说是闲职,阮先生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比如前一科的状元陆衡,又比如大学士谢归之。
阮先生来御书房给朕教功课的时候,号称是老学究,朝中大半官员都曾经在他门下学习过。
当然,阮先生和朝中官员都有些渊源的事情,是朕今天以后才知道的,毕竟阮先生平日里就不怎么管朝堂上的事情。四年前阮先生的学生陆衡参加考试,他就避嫌没来文渊阁,朕是事后才知道陆衡和阮先生关系的。
朕以前一直认为阮先生的工作,就是一天天的给朕上思想教育课来着。
不过不知道阮先生这个背景精也没关系,反正不影响朕脑补阮先生精忠报国的人设。此时朕看见阮先生在文渊阁,一点儿没避着朕的意思,还大方承认他和谢归之的熟识,那朕就不客气的来跟阮先生套近乎了。
最好是能以此摆脱蒋长青的威压。
“先生以为许墨文章如何?”朕把许墨的文章递给阮先生,虽然朕还没看,但是阮先生还是有鉴赏能力的。而且还能让朕祸水东引,何乐而不为。
“陛下应当自己判断。”阮先生根本不上朕的当。
蒋长青还在旁边看着,朕抬头看看,发现谢归之也在看这边,连忙来问谢归之:“谢爱卿看过这几篇文章了吗?”
谢归之听见朕的问题,也跟朕打太极:“陛下来之前,这些文章臣等已经看过,这六篇是公认的最优,陛下从里头选三篇就可以。”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朕选就完了。
一直在文渊阁装隐形人的喻长东出来说话:“臣等没商量出结果,只等陛下定夺。但若陛下没能看见满意的,不妨把其他的也看了。”
听见喻长东这话,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包括一直凶神恶煞看着朕的蒋长青。
喻长东这话的意思,是代表了熠皇叔,还是代表他自己?朕想看看熠皇叔的反应,但是熠皇叔根本不搭理这边看卷子的事儿,他还在批折子。
咦,等等,熠皇叔手臂已经好了?可以自己批折子了,为什么喻长东还在!
朕的目光在喻长东和熠皇叔之间来回晃悠,忽然又恍悟,连朕都可以没事儿来文渊阁晃晃,人家喻长东可是熠皇叔的正经智囊,怎么就不能在文渊阁了。
再说了,没见其他阁臣都坦然接受喻长东了,朕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朕翻了翻这几张卷子,这上头的人名还都是熟人。
许墨暂且不提。
王贺、吴宏闻是四大世家出来的人。看这名字,吴宏闻八成和前阵子吴家推出来的吴宏闵是一家子。王贺朕还有些印象,春闱时候排名第一,朕监考的时候就看见他气定神闲地答题,大约是肚里有货的。
魏扬、温华严是应当是一般的士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朕想的那两家。如果是的话,还得小心他们。
剩下一个秦仲誉,朕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辅政大臣秦虎,不知道是不是他家出来的后生小辈。
六个人里头,基本都可以确定是朝中有人,和其他人一比,许墨还真是家境清贫。
上一届科举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朕想囫囵地挑一个出来,但是这么多阁臣盯着,朕无奈,拿着一百份卷子开始翻看。
阁臣们看见朕真的耐着性子来看卷子,都有些惊讶,但是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给朕腾了张桌子,还让朕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们。
阁臣这个态度还真是,让朕受宠若惊。以前朕想来文渊阁,他们都是小孩儿哪儿凉快那儿呆着去来着呢。
其他人去处理各自负责的折子了——
昨天他们吵一整天,手里都积压了一些折子没有处理。
一时间就只有阮先生还算清闲,他搬着椅子坐在朕侧面,朕看完一份卷子,他就给朕收着,偶尔还会问问朕,这考生答得怎么样。
这次殿试的考题是大学士谢归之大人拟的,问的内容还挺贴合时政。
“试论:功在当下,罪在千秋;亦或功在千秋,罪在当下。孰优?”
春闱的进士在考之前,就因为修渠的事情闹过一轮,谢归之竟然直接出城题目,也是非常大胆了。
前一百名里头不乏有见地且胆子大敢说话的人,而春闱第一名的王贺回答就属于这一类,还是这类人里头文采斐然的。
这还真是王家出良才了啊。
朕刚刚升起朕是误会了辅政大臣他们的想法,第二份卷子就让朕皱紧眉头,这吴宏闻是说了个啥?这种水平是怎么混进前一百名里头的。
让论功绩,吴宏闻竟然直接论起了科举的利弊,说科举虽然看起来能招纳人才,却不能持续稳定的培养有用的人才,都是应试人才,还说国子监的权利过大,打压士族云云。
看起来像是在针砭时弊,实际上是在夹带私货,锤实了科举制度实行,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世家权利。
想到这里,朕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松快下来,只要世家觉得如鲠在喉,那么对朕来说,就是一件大喜事!快乐的把吴宏闻的卷子放下,朕又继续看其他的……
一百份卷子今天一天肯定是看不完的,朕大约看了十来份,喻长东就来提醒朕,不要沉迷看卷子了,今天皇帝要批的奏折还没批。
喻长东这句话朕知道,肯定是熠皇叔吩咐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摞奏折,朕觉得头皮发麻。
小声地和喻长东打商量:“朕还没用午膳。”
喻长东表示:“陛下可以带着回寝殿慢慢看,或者过会儿和诸位大人一起用膳。”
朕一想到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熠皇叔可能还会给朕挑菜,朕立马起身,让王喜福把没看完的卷子和奏折一卷,走了。
看着朕要把试卷带走,蒋长青还试图出来拦着朕,但却被秦虎拦住了。
“陛下要看卷子,带走便是了,蒋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拦陛下想法,是何居心?”秦虎不管是辅政大臣,还是提督将军兼任兵部尚书,在朝中话语权比蒋长青的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往常秦虎根本不搭理朕,现在却帮朕拦着蒋长青,真是稀罕。
蒋长青被拦住,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可他又不敢杠秦虎,只好求助他背后的人……
恩,反正文渊阁里头的大臣们又吵起来了,朕眼睁睁看着他们吵起来,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可吵的。
先不说朕要拿走的这些人的卷子都是誊抄出来的副本,就说朕可是当皇帝的,难道还要换谁的卷子吗?别管谁当状元,都跟朕没太大关系!毕竟哪怕是状元,三五年之内想站在早朝上讲话,都需要运气,更别说举足轻重影响朝堂局势了。
没见前一科的状元陆衡混得还不如运气绝佳的郑家福嘛,当官儿啊,还是得有点运气。
再说了,就算朕真的想换掉卷子,你们先前不是都看过一遍了,不放心什么。
朕走出文渊阁,外头又正好落了雨,王喜福让人喊来御辇,朕站在廊下看雨,此时阮先生走过来对朕说:“陛下,老臣和你一起去看看卷子?”
朕点点头,让阮先生跟朕一起上了御辇,其实文渊阁那些大臣吵架,怪没意思的,听多了怪烦的。
朕估计阮先生是头一回坐御辇,直接开口让阮先生不要拘束,随便坐。
结果阮先生告诉朕,当年阮先生和皇祖父当年私交很好,御辇也是坐过几次的。
“这一晃快二十年了。”阮先生颇为感慨。
朕:“……”
得,朕想多了。
朕就说嘛,能在皇宫里混得开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物,以后就算是阮先生说他有皇祖父御赐的尚方宝剑,朕都不会奇怪了。
回寝殿之后,朕请阮先生吃了一顿御膳,阮先生看着端上来不温不火的汤汤水水,看着朕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
“陛下也是辛苦了。”阮先生像是脑补了很多事情。
朕觉得还好,其实是习惯了。
吃过御膳之后,阮先生给朕讲了上一科的春闱题目。
“兵者,诡道也。四年前陛下的解答,虽然平平无奇,但还算切题,出其不意,千变万化就是用兵之道。前些天老臣给陛下布置的功课,陛下答了隐藏自身,善于伪装自己的意图。”
阮先生很少这么正经地给朕讲谋略,平时都是思想教育课,朕听得还怪紧张的。现在吃了饭给朕加课,莫不是阮先生终于要改变培养策略,觉得朕能当大用了吗?
还是阮先生吃人嘴短,不好意思继续敷衍朕,不得已抖点干货出来?
朕这边脑补得起飞,阮先生却是画风一转,撇撇嘴,对朕说:“用兵者,隐藏自身的前提是有能力隐藏,若是能力不足,还是应当换个方式。”
朕觉得你在内涵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