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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是他,你也知道这个人?”

姜糖神色一凛,不禁感到诧异。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在家里提起孙英锐这个人,符横云会知道他的存在,就代表他正在查的事跟厂里有关。

姜糖抬起头,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观他呼吸不变,想来不介意她问:“你在查他?”

姜糖拖长了尾音。

虽是问话,但却十分笃定。

“嗯。”符横云帮她捏着水肿的小腿,轻描淡写道:“这人跟东南军区有那么点不清不楚。”

姜糖听罢,眉梢挑了挑:“……军区?不是特务?”

“之前觉得他不是,但现在嘛,还得往深了查。”

省一机是军工厂,孙英锐跟东南军区军需部某些人瓜田李下并不算新鲜事。因为侯亮交代的内容,符横云一直将目光放在研究里,倒没想到除了他盯着研究院,孙英锐也盯着。

姜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回她不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而是认认真真将听到的所有内容都说了。

甚至两人说这话时,是何种语气,何种姿势,姜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乍一听,我也觉得奇怪呢。”她调皮的在他喉结上戳啊戳,戏谑道:“看来,符团长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

符横云捉住她撩拨的小手,抵在唇边亲了一下。

漫不经心地哼了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足为奇。”

“还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无所不能,特别伟岸?”

“嘁~”

臭美!

姜糖抽回自己的手,抓着他的大掌放在另一只腿上:“这边也酸。”

符横云摇摇头,继续给她按腿,无奈又宠溺地笑了:“我一会儿用你的名义联系龚院长,孙英锐敢这么随意地交代瞿萍混到围墙另一边,恐怕他背后还有人,但这人睚眦必报,我怕他不仅恨上文秘书,还记住了你。”

毕竟因为姜糖的缘故,孙英锐丢了个马前卒。

姜糖闻言,惊得坐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说道:“那你赶紧去找文秘书,孙英锐想用黄小兰整治他呢。厂里不像乡下,若是名声上有了污点,往后出啥事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怀疑。”

“嗯,你在家别四处跑了,我现在就去。”

“不行,我和你一块去,我有些话想和文秘书说。”

符横云深深的看了姜糖一眼,皱眉斥道:“你现在身体不便还跑老远找文秘书谈事,你觉得孙英锐不会注意到你吗?这件事听我的,你别掺和。”

他不排斥姜糖接触这些黑暗面。

人一旦被保护得过于严密,渐渐就成了没有思想的庸人,如他的养母,五十岁了还天真如少女,日常担心的是养父对她不好,养父不再体贴,儿子不能给她长脸,至于养父身后的剑雨刀光,她看不到,也难以想象。

或许养父要的就是如菟丝花一般仰慕他的养母。

但他却喜欢身边站着同为树的姜糖,彼此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雾霭、流岚、红霓。

但……共同承担也得看时候。

“如果你现在没怀孕,我不会拦着你,因为你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媳妇儿,你——”符横云摸了摸隆得高高的小腹,“带着两个小家伙,还能保护好自己吗?”

这事跟村里发生的纠纷可不一样,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姜糖叹息,到底不是一意孤行的人。

“那你快去,我等你回家。”

符横云再三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后,出门找文秘书去了。

文秘书住的地方不是宿舍楼,而是厂区另一端的职工小院。

跟职工宿舍这种所有门窗朝一个方向开的小红楼不同,职工院是厂里的干部们住的地方,都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大概有十几户。

符横云问了人才知道,文秘书只有午休时在这边,平时都住外头。

按理说杨高义说服黄小兰还需要时间,他不必如此着急。可谁也不知道黄小兰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她对救她于水火的文秘书有好感,索性顺水推舟,当即就把这个计划给落实了。

符横云没到外头找人,而是调头往李为民家去了。

李为民他查过,暂时在可信名单。

至于被人看见他找李为民的事,理由也好找,赵师傅暂时没联系上李厂长,让他们帮着带个话。

反正姜糖平时对龚院长、李厂长就跟自家长辈似的,没有遮遮掩掩,大部分人都晓得她是赵工的徒弟。

而此时,李为民也刚到家。

听老婆说小姜的丈夫来了,李为民忙起身把符横云迎进了书房。

他和符横云从来没打过交道,但李为民是知道他这个人的。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他跟着毛子那边的专家到京市拜访学习,无意中见过符横云一面,当时听人介绍说那是贺司令家的长子,刚从莫斯科留学回来,是上头着重培养的骨干。

没想到几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光明村的村民符横云。

他没有戳破符横云的伪装,更没有提贺司令,而是直接问起他的来意。

听完符横云的话,李厂长愣了一下,笑了:“这……老赵让你过来,就为了说他房子的事啊?放心,只要他不乐意卖,肯定没人从你们手里拿到房子。”

符横云也笑了笑,对孙主席要陷害文秘书的事只字不提。

实则已经想好了另一套说词:“我听厂里的嫂子们说,文秘书的大哥在木工方面尤其擅长,我想请他帮着打一具双人摇篮,刚刚才知道,文秘书竟不住厂子里。”

“嗯……”

难道他想说小文有问题?

李为民皱了皱眉,忍不住想岔了。

他沉思了一瞬,照样顺着符横云的话:“确实,他们家祖上就是做木工的,以前在省城这一片都很有名。”

“是,初次做父母,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符横云泰然自若,“李厂长能把文秘书的地址给我一下吗?”

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李为民手指轻捻着茶盅的耳朵,思前想后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作为省一机的厂长,那些害群之马他有义务把他们抓出来。

更关键的是,符横云身份不一般,被他盯上就意味着省一机里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完全不由他控制。

况且,厂子如今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稳定发展的时候,实在禁不住大动。

李为民起身给符横云倒了一杯茶:“去年的陈茶咯,符同志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

他斟酌了下用词,突然说:“几年前我其实见过你。”

符横云眉眼倏地凌厉起来,不疾不徐:“是吗?可能人有相似吧。”

“不,当时你是贺家人。”李为民摇头,说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符横云。符横云战术后仰,面上依然淡笑着,挑眉说道:“我曾经确实是贺家人。”

曾经这两个字很有趣。

李为民心中有所猜测,他没揪着符横云的身份说事,而是迅速转移话题:“可是在厂里查出了什么?”

“不错。”

李为民又想了一会,道:“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说,我忠诚于党,我始终希望省一机好。”

他从一个放牛娃走到现在,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自己也几起几落,最困顿时曾被下放到农场改造了几年。

深知派系斗争的残酷。

此刻愿意配合并非是他怕了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希望尽快查清厂里的蛀虫,尽量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我可以相信你吗?”

符横云目光沉沉,身上的威亚散发出去。

这一刻他不是妻子面前那个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小符同志。

而是刀山火海,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来自京市特种部队的贺营长。

李为民目光滞了一瞬:“当然。”

符横云定定地看着他,李为民的脊梁始终挺得直直的,不惧他的审视。

约莫半分钟后,符横云收敛气势,再次变回温和有礼的小符,慢条斯理道:“我要厂里近五年职工的名单,包括已经退休的。”

随后又把孙英锐

算计文秘书的事说了。

李为民大怒。

“什么?他跟瞿萍竟是那种关系,他们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他勃然大怒,重重拍在桌子上,然后指着门外大骂:“平日党同伐异也就罢了,竟用如此低级如此龌龊的手段来毁掉一个人,简直是,简直是……无耻!”

“怎么了?老李。”

屋外李厂长的太太听到书房传出这么大的动静,顾不得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正巧看见李厂长挥着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赶紧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咋回事喃,有话好好说嘛。”

她边安抚丈夫,边歉意地看着符横云:“不好意思,同志,老李脾气急。”

符横云摇头,表示不介意:“夫人误会了,我和李厂长没有发生不快。”

李为民缓过来了,挥手让妻子出去,还嘱咐道:“玉英,你去外边看看,别让人靠近咱们家。”

沈玉英一听,表情紧张起来,看看符横云,又看看怒容犹在的丈夫,“哎”了一声出去了。

等书房门再次关上,李为民也冷静下来了。

他到身后的玻璃书柜里翻出五公分高的一本簿子交给符横云,“小文那里,我会让他注意的。对了,孙英锐妻子娘家有个弟弟在常茂街屠宰场工作,这人工资不高,但顿顿大米白面……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李为民之前就一直在查孙英锐的底。

他妻弟每隔一阵子便带着老婆孩子上国营饭店改善生活,时不时逛百货商场。

李为民察觉出其中有鬼,可对方谨慎得很,他明里暗里查了几个月也没抓住切实的把柄。

“嗯。”符横云拿着名单,随手找了个口袋把册子套上,李为民到厨房拿了两颗大白菜塞到他怀里,正好挡住资料簿。

回去时遇到人的话,理由都是现成的。

李厂长担心小辈没吃的了,送两颗菜而已。

***

另一边,姜糖在屋里走来走去,已经等急了。

听到开门声,她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找到文秘书了吗?他怎么说。”

“文秘书没找到,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李厂长说了,接下来你就安安心心养胎,其他的事先放一放,我来解决。”

说着,符横云半蹲下身体,将耳朵贴在姜糖小腹上:“宝宝,你们有没有想爸爸啊??”

“想了,想了!”

姜糖掐着嗓子模仿孩子的小奶音,配合符横云的幼稚演出。

“那,宝宝,告诉爸爸,妈妈又没有想爸爸呢?”

姜糖捂嘴咯咯笑,轻轻捏着符横云的耳朵:“快去做饭啦,宝宝说他们饿了,宝宝的娘也饿了。”

听到媳妇软软的撒娇,符横云觉得自己心里仿佛灌了蜜,别说做饭,简直想把命都给她。

“得令,领导!”

姜糖被他这么一哄,倒是把原本要问的问题给忘了。

时间飞逝,就像沙漏里的沙不知不觉间就流失了。

新年过去,元宵过了。

河里的薄冰划了,绿树长出了新芽。

姜糖还穿上着厚厚的棉袄,她的肚子出奇的大,可四肢依然修长纤细。

文秘书那边早有防备,黄小兰没得逞。

见这边无望,黄小兰也发了狠,仗着和杨高义不清不楚直接跟瞿萍叫板上了,他们的位置仿佛颠倒了,从前是瞿萍作为嚣张的小三挑衅黄小兰,黄小兰为了孩子委屈求全。

如今黄小兰破罐子破摔,直接上演“回家的诱惑”,搞得瞿萍快疯了。

杨家乌烟瘴气。

就当姜糖以为“艾丽”和“品如”即将开启世纪大战时,瞿萍突然一下熄火了。

她直接从杨高义家里搬了出去。

听说是在帽儿巷子里租了个小院。

姜糖正疑惑她是不是改邪归正,决定重新做人呢,就从符横云嘴里知道,原来瞿萍刚搬出去,就勾搭上隔壁邻居了。而这个人啊,姜糖还不陌生,是研究院C组的史磊。

双胞胎就在这则八卦的刺激下,降生了。

姜糖情绪太激动宫缩了,很快肚子就疼了起来。

符横云一路抱着姜糖,曲丽拎着大包小包的毯子尿片跟在旁边,边跑边摸着姜糖的肚子:“不着急,离生还有一会呢,呼吸放缓,不要害怕。”

厂里有车,但用车得提前打报告。

符横云不是省一机的职工,没法借车,索性医院离厂子不远,他直接抱着人小跑过去了。

进了医院,立马送到了妇产科。

姜糖怀孕后没少锻炼,没显怀前每天雷打不动地练拳,她不做太难的动作,就锻炼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后来肚子大了,她就每天在屋里慢走,因此身体还算不错,胎位正常。

王医生每个月给小夫妻做检查,大致摸透了两人的脾气。

便多嘴问了句,要剖还是顺。

“虽是双胎,但两个胎儿不大不小,胎位很正,顺产条件很好。若是顺产的话,大人会遭罪。”王医生看着满脸是汗的姜糖,接着说道:“剖腹的话,此时不疼,但伤口复原慢,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这简直戳到了符横云的知识盲区。

如果可以选择,他既不想现在疼,也不想孩子出生后她再疼。

姜糖疼得肚子一抽一抽的,汗水把头发打湿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痛苦的呻|吟倾泻出来。

看见符横云面露难色,她当机立断道:“先顺。”

都是疼,她宁愿早点疼。

符横云权衡一二后,倒是觉得剖好一点,但姜糖根本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语气十分坚决,他只能不放心的跟王医生说:“实在不行就赶紧剖腹,一定要优先保证大人的安全。”

王医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眼里明显写着“你在教我做事?”

符横云以为王医生没听清,懵懵地又说了一遍。

疼得死去活来的姜糖差点被这一幕逗得笑岔气。

符横云在产房外没等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就听到媳妇高亢凄厉的嚎叫声。

他急得来回踱步,趴在玻璃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的布帘。

太阳穴,脖子上的青筋都急得凸出来了。

很快。

婴儿的啼哭声隐约传来。

姜糖成功顺产了,历时三个小时左右。

两个男孩,一个四斤二两,一个四斤。

轻的是哥哥,重一点的是弟弟。

哥俩的体重在双胞胎里属于正常,看着小小的,但营养很均衡。符横云半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发麻,妻子生产时带给他的震撼比在战场上跟人血拼时还大,全程心都被掐得紧紧的,他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就怕惊扰到什么。

等缓过劲,两个孩子已经被清洗干净,用小毯子裹好了,放在姜糖旁边。

姜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赶紧交代一声“看好孩子,别让人给换了”。

老子被抱错。

她可不想儿子再被抱错一次。

姜糖不是无的放矢,她是真怕了“书”追求故事曲折的特点。

说完,她就累得睡了过去。

符横云看着熟睡的两只小猪。

笑了笑。

他媳妇真是杞人忧天啊,省医院哪容易出现偷孩子的人贩子。

没想到一语成谶。

半夜时分,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这不是我的孙子,我孙子鼻子没这么挺,医生,护士,有贼把我孙子给抱走了!”

“老天爷呢,我的孙子啊……”

这一层楼挨着的几间病房都住着孕妇。

有的生了,有的在医院保胎。

这一嚷嚷,仿佛一滴水溅入油锅中,突然就炸了。

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跟姜糖同屋的两个女人里也有一个生了孩子,听到外边的动静,赶忙大声呼喊:“顺兴,顺兴,隔壁有人的娃被偷了……”

横云没睡熟,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清醒了。

他看着躺在妻子身边的两个孩子,他们闭着眼睛,小小的脸扭曲成一团,憋了一会开始嚎啕大哭,一个哭起来,另一个跟着哭。符横云伸出手指,指腹在孩子细嫩的脸上碰了碰,“乖哦,爸爸在,不要怕哦~”

孩子哭声震天,走廊外闹哄哄的。

姜糖也被吵醒了。

一听有人孩子被换了,她表情十分错愕,她看了看一左一右哭得正欢的孩子,赶紧一手环着一个哄了哄。

呐呐道:“……你没让儿子离开咱们的视线吧。”

现在没有监控,没有遍布全国的天眼,孩子要真的被抱走,成功找回来的几率就太低了。

“放心,忘了你男人干什么出身的?没人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换走两个小家伙。”

姜糖还是感到心有余悸,一会摸摸老大,一会摸摸老二。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听着隔壁哭得那么惨烈,姜糖起了恻隐之心。

可符横云却摇了摇头:“我得在这儿守着你们。”

就怕是团伙作案,他要是走了,万一有人进来抢他们家的孩子怎么办?

邻床的那对夫妻见状,想要开门的动作顿住了,那家丈夫搓了搓手,不住往门外看,“咋大医院还丢娃呢,这真是……也不晓得是谁做的恶事……”

“声音小点,咱儿子好不容易不哭了,你当心又惹着他。”

农家汉子立马压低嗓门,“好好好,我小点声。”说完,这汉子自顾自庆幸道:“还好没到咱们这儿,不然……”

“你们听清没,换的那个也是男娃啊,这图啥?”

姜糖闻言,跟符横云对视一眼,她抱着两个孩子的手紧了一下,沉吟片刻:“你去看看咋回事,放心,有人闯进来我就大声喊你。”

符横云也听出不对劲,脸色阴沉着。

“嗯,我去看看。”随后他看向旁边的夫妻,点头打了个招呼,“麻烦大哥顺便看着我媳妇一下,我去隔壁看看到底咋回事。”

农家汉子憨厚笑道:“没问题,兄弟。”

隔壁陪床的老太太已经哭晕过去了。

产妇的男人脸色难看,手足无措,嘴里喃喃道:“这真的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可精灵了,这……这孩子明显不对劲。”

众人这才发现,这孩子从始至终都没哭过,眼珠子黝黑却无神,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这……

这是个傻的啊。

医生给孩子做了全身检查,发现孩子手、脚,还有屁股上都有几处淤青,显然被掉包前亲生父母就发现了他的问题。整件事就是恶意掉包。

派出所很快来了人。

这件事不复杂,作案手法也不精密。

很快就查到妇产科一个叫小芳的护士头上。

小芳心虚,被警察一问,当即慌了神,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她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大娘,大娘说想领养个孩子,如果能成,就给小芳二十块钱。

这年头养不起娃送人的一大把,小芳心想,又不需要她牵线搭桥,不过是透露一下哪间病房有男娃就能赚二十块。利益打动下,她生出侥幸心理。

心说领养成功与否都不关她的事。

没想到那女人根本不是想领养孩子,而是拿自家的傻子换别人家的好孩子。

见事情败露,小芳后悔不迭,涕泪横流。她倒是想立功赎罪,可那个女人早抱着孩子跑了,要找回来犹如大海捞针啊。

警察见状,赶紧找人按照小芳的描述给嫌犯画了像。

而小芳,立马被拷进了警局。

符横云转身要回病房,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哎,符同志!”

“你怎么在这里?”符横云目光深了深,审视的看着眼前这个圆润的女知青。

苏丹叶一听质问的语气,顿时不乐意了:“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还没问你在医院做什么呢。”

“难道姜糖生了,可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她在哪里,我去看看她。”苏丹叶是急性子,说走就走。

符横云瞥了眼她手里拎着的中药包,问:“你手里这药是……?”

苏丹叶一拍脑门,嗐,她差点把苏美华那个祸害给忘了。

她举着药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给别人买的,先带我去看看姜糖和小朋友。”

符横云看了她一会,走到隔壁推开门。

苏丹叶开心地冲了进去,还没忘记压低声音,“哎哟,怎么是两个小宝贝?这也太袖珍了吧,居然只有我巴掌长哎……”

“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要不怎么说是夫妻呢,两口子问的话是一模一样。

有些话不好跟符横云一个大男人唠,但对上姜糖,苏丹叶可是抖搂了个干净。

“还能干啥,苏美华咯。你不知道她这人多可恶,从来了光明村就在我头顶上作威作福,一旦我骂她,她就装肚子痛,说我不依不饶,让她动了胎气。要不是看在我爸给我汇了三百块前的份上,我管她去死!”

“她生了?生的女儿还是儿子?”

“儿子。”苏丹叶撇嘴,十分不屑:“她以为自己生了块金疙瘩呢,别人想看看孩子她都拦着不让。”

“成天摆出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脸色,哟呵,你知道咋样了?”

“孩子病了才想起使唤我呢。”

姜糖也看见她手里的中药了,“她也在省城医院?”

“林大柱白天送她来的医院,我下工后才知道这事,陈白术送我来的。哎呀,我差点把她忘了,我到楼下找她去……”

姜糖赶紧把人喊住:“这都半夜了,难道你们还开拖拉机回去?”

现在的路是土路,不平整不开阔就算了,万一路上遇到凶神恶煞来劫道的呢。

到时候被害了都没地儿伸冤。

苏丹叶歪着头,想了一会:“嗯,我下去跟陈白术商量商量,我也害怕走夜路。还是怪苏美华这个贱人,大半夜不老老实实呆在病房里,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姜糖没察觉出什么。

可听完警察审问小芳的过程后的符横云却眉心一皱。

他声音有些冷:“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先去药房找值班医生拿了药,然后到病房里就没见着她了。我以为自己找错了病房,所以想看看是不是在二楼,就遇上你了。”

符横云思索片刻,风一般跑了出去。

然而,事情很快再次陷入了迷局。

医院值班人员和警察依据符横云提供的消息,跑到三楼病房时,苏美华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旁还躺着一个襁褓。

丢了孩子那户人听说有可能找到抱走他家孩子的人后,便打起精神跟着一起上了三楼。

然而,看见襁褓里孩子的脸时,他们再次陷入了绝望。

“你们干什么?”

苏美华抱着孩子缩到床头,歇斯底里地大喊:“来人啊,有人冒充警察想抢我的孩子。”

“放开我,你么你做什么?”被偷孩子的那一家人按住苏美华,就要掀开襁褓,苏美华发狠地咬他们,状似疯癫。

年轻男人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胸口。

没有找到那颗醒目的痣,痛苦再次弥漫上眼底。

“不是俊儿,不是他。”

老太太一听儿子这话,承受不住打击瘫软在地:“我的乖孙啊,你在哪里啊,那些杀千刀的死人啊……”

还是站在一旁的符横云赶紧把人扶住了。

“滚,你们给我滚出去!医生,护士,你们医院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闯进病房抢我的孩子……一群人欺负我一个啊……”

“苏同志,你别激动……”

警察见状面上浮上尴尬,还想劝几句,可立马被苏美华用最下流最恶毒的话诅咒。

大家都听得窝火,可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占理。

平白无故搜别人的病房,人家被惹恼了骂几句,他们只能受着。

想了下,他们决定领着其他人退出去。

“不好意思,同志,打扰到你了。”

苏美华神情癫狂,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这群人终于要离开,她松口气的同时不免有几分得意。呵,她怎么会那么傻,将楼下那家人的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呢,孩子啊,早就被她事先安排的人带走了。

她心里得意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暗暗欣喜愚弄了这么多人。

可下半张脸的微表情却出卖了她。

就在所有人快退出房门之际,符横云喊了一声:“等等。”

“这位同志,你还想说什么?”一个年轻的警察语气不耐烦,刚才就是听了这人给的信息,他们才会打扰到无辜的人,见他还有意见,他不由得怀疑起符横云的动机。

莫非这个男同志跟这个女同志有私怨?

符横云回头看了他一样,没说话。

面无表情走到病床前,从苏美华手里抢过襁褓的孩子。

苏美华愣了一下,便要起身将孩子抢回来:“你想干什么?”

可符横云是什么身手,连片衣角都没让她碰着,就抱着孩子离开床边了。

小家伙睡得很沉,这么大动静也没把他吵醒,符横云多年的情报侦察经验告诉他,孩子有问题。

他把孩子递给后面的医生,冷声道:“检查检查,看看是否被下药了。”

苏美华闻言,瞳孔迅速紧缩了一下,她从床上爬起来,疯了一样扑向孩子;“胡说八道,你们还我的儿子,你们嫉妒我儿子乖巧。”

“滚开,把孩子还给我。”

符横云见她破口大骂,声音颤抖,语气止不住的心虚,顿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建议你们现在立刻把她抓起来,这个女人行为非常可疑。”

警察有点怀疑他的判断,但也没全盘否认,而是等着医生给结论。

苏美华此时此刻已经急了,一时出了昏招,想趁大家不注意就想往外冲。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先逃出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然而这么多人,她即便能飞天,也是插翅难逃。

“孩子确实被下了带有安眠成分的药。”那边医生已经得出结论了。

苏美华也被带到了警察局。

一路上,她除了用污言秽语谩骂别人,对于给孩子下药的事一字不提,咬死了那孩子就是她的,是有人故意给她的孩子下药。

符横云担心时间拖太久,那个被带走的孩子会不知去向。

直接让秦光耀联系了市警察局,建议他们严审苏美华。

苏美华嘴再硬,又哪里抵得了大刑拷问呢。

在被关入亮得刺目的刑讯室四小时后,苏美华扛不住交代了。

孩子第二天一大早被追了回来。

隔壁一家子喜极而泣,还特地带着重礼向符横云表示感谢。

苏丹叶和陈白术听说苏美华进了局子,两人不知细节,有些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在病房里的凳子上窝了一晚上。

次日在那家人离开后,他们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

苏丹叶抱着护士送过来的傻瓜侄子,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真是个祸害。”她双眼充血,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把苏美华给撕碎了,“她怎么能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爸到底护了个什么畜生,这种人,还让我喊她姐姐?呸,她是人吗?”

她以为自己多聪明呢,花钱找个家里有新生儿的女人当□□。

偷偷换了别人的孩子交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再把自家刚出生的孩子借给苏美华蒙混过关。

等没人查了,苏美华再把两个孩子换回来。

反正她的孩子自从生下来,就没几个人见过真面目。

况且小孩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儿,谁会知道她已经偷偷摸摸把孩子换了呢。

要不是符横云在,她恐怕真就蒙混过关了。

陈白术帮她擦干眼泪:“……这孩子怎么办啊?”

别说智力有损是个傻子,就算是个正常的孩子,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养的。

苏丹叶又飙泪了。

她看着毯子里不知愁也不知痛的小孩,又可怜又愤怒,“我也不知道。”

姜糖给大儿子喂了奶,问:“孩子妈要是出不来的话,那你就把孩子还给他爸。小孩不能选择投胎到谁的肚子里,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谁就要对他负责。”

苏丹叶瞪圆了眼。

“可我爸没说孩子的爸爸是谁,他让我不要管。”

姜糖“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你傻啊,他不说,你就把孩子送回红星镇啊,你爸肯定知道怎么处理。”

说句不好听的话,孩子是先天基因残缺,还是孕中营养不均衡没有发育好,谁都不知道。

怀孕之时不做产检,不约束好自己的行为。

现在孩子出问题了,怨谁呢?怨自己吧。

苏丹叶抹干眼泪,“我一会就给我爸打电话。”

这孩子确实可怜,但她绝不可能帮苏美华养孩子。

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投生在苏美华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肚子里吧。

因为发生了换孩子的事,姜糖只在医院住了三天,便催着符横云带母子仨回家了。

龚院长听说他们回来,便要来看看孩子,走到路上,又遇到了李厂长。

“咦,你去一栋干什么?”龚院长和李为民并排往里走。

“这不是小姜回来了吗?我先去看看,再去跟老赵炫耀炫耀,赫,他的徒孙我可是比他先一步见着呢。”李为民裹了下大衣,被冷风灌得打了个喷嚏:“嗐,你看这天儿古怪得很,太阳倒是大,可照在身上一点不暖和,立春了还能来一波寒流,我这老寒腿啊,这几天可是疼得厉害,那止疼药吃了也不管用。”

“要我说,治疗老寒腿还得咱老祖宗的针灸才行,也不知道小姜家的双胞胎长得像不像妈,要是脑袋也能跟他妈妈一样聪明,那就好了。”龚和平忍不住畅想未来了。

李为民也笑他:“怎么,还是个奶娃子呢,你就想教他们了?”

“学习就要从娃娃抓起。”龚和平严肃道。

两人到二楼时,就见206的门开着。

两个孩子都醒着,姜糖正抱着一个小家伙换尿布,符横云不在。

龚和平环视了一圈:“小符呢?他怎么不在?”他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问道。

“在家呢,在厕所给他儿子洗尿片。”说着,姜糖好笑地指着竹烘笼上的尿布:“这俩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属漏斗的,一小时就得尿一次,这边还没洗完呢,他又尿了。大的尿了,小的也跟着尿,家里几个烘笼全用来烘尿布呢。”

她一边说,一边笨手笨脚的帮着孩子穿好开裆裤。

再放到一旁铺得暖暖的婴儿摇篮里。

刚把老大放下,要去抱老二,龚和平和李为民就把姜糖挤到旁边了,两个半百老人像小孩似的,蹲在摇篮旁,跟孩子“咿呀哦哦”的聊天。

“看看,这俩小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小姜,以后你们可难管了。”

姜糖抱着小的,疑惑地抬头:“啊?”

李为民笑着指了指两个孩子:“你瞧,长得一样,那要是老大犯了错,让老二来受罚咋办?”

“或者,双胞胎要是玩冒充对方的把戏,你和小符可要头疼了。”

姜糖一愣,旋即笑开了。

“没事,那就一人犯错,两人都罚!谁也别想跑。”

龚和平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好。”

“哎哟,咱们的小乖乖听懂了妈妈的话对不对?你瞧,大眼睛瞪你呢,哎呀呀,这是生气了啊。”

李为民一听,也凑过去看摇篮里的大宝。

稀罕地看了一会,又感慨又嘚瑟:“嗐,你看,你师父非要下县,这不,徒孙出生了,他都瞧不了,我看他得后悔死。”

说罢,他又有点羡慕:“也不晓得我家那个,啥时候能让我抱孙子咯。”

龚和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儿孙都是缘,你家儿媳是个好的,当年对你家老大不离不弃,夫妻恩爱,孙子总会来的。”

李为民知道儿媳妇是个好的。

可还是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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