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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流风没有再说话。

无奇看了他一眼,向瑞王告退。

瑞王的目光格外绵远地看了她一会儿,虽然知道没什么理由再留人了,不过就这么让人走了,却也有点不太自在。

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个瀛洲使者献上的“剑玉”,瑞王道:“这个小玩意,赏给你拿去玩吧。”

费公公才要过去接着,突然灵机一动,便站着小声催促无奇道:“去呀。那可是瀛洲的使者才进献给王爷的,他们本国的东西,好玩儿的很呐。”

无奇忙上前走到桌后,瑞王把那个剑玉往前推了推,很慢地从桌上滑到了无奇跟前。

她瞄了瑞王一眼,微微俯身将那个看着花里胡哨的小东西拿了起来:“多谢王爷。”

瑞王一笑:“你……好好的,以后更有好东西给你。去吧。”

无奇后退了五六步,一直退到蔡流风身旁,两人一起行了礼,才又退出了内殿。

入夜的王府格外的幽静而肃然,令人隐然生畏,幸而有费公公调剂气氛。

费公公亲自送着他们两个出二门,且走且不住口地说道:“小平平,你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看王爷对你多好。公公我原先以为你惹怒了王爷,今儿会把你打的稀烂呢,这硬是没有罚,却还有赏。”

虽然他心里对于无奇有很多的想法,但因为看出了瑞王是真的对这个小家伙非常的不一样,所以也很打狗看主人的,爱狗看主人了,哦,该说是爱屋及乌吧。

无奇心里嘀咕:“赏赏罚罚,不都是在王爷一念之间吗,谁能想到他是怎么样高兴,又是怎么样惹了他生气呢。”她自诩今晚上的经历就很离奇了,简直是起伏跌宕,但凡是正常些的脑袋瓜都想不明白的,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猫科动物若是撒起娇来,当然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可爱憨态,但是大型猫科动物的撒娇,就叫人可望而不可即了。

比如就像是老虎,看着它不起眼的一巴掌扇过来,就有可能把人活活扇死。

无奇知道费公公对瑞王的忠心无人可及,所以也不敢跟费公公斗嘴,只做出一副心悦诚服“您说的对”的样子。

果然这假惺惺的姿态反而博得了费公公的喜欢,老费觉着这小子还算是孺子可教,知道点好歹。

送到了二门上,费公公止了步往前张望:“哟,这声音洪亮的……”

与此同时,无奇看见在二门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自然是郝三江,对面的却是春日,三江正高谈阔论的,这幸而是在二门,里头瑞王听不到这般聒噪。

三江之所以这么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自然是因为春日在这儿。他早把阮夫人的叮嘱放在了脑后,而又知道蔡流风也来了王府,料想断然不会有事。

毕竟就算是无奇真的惹祸,流风应付的手段当然比他高。

果然,里间“其乐融融”,而他也在这儿跟春日融融恰恰,大家各得其乐,相安无事,天下依旧太平。

春日看见无奇同蔡流风出来,忙抛下三江迎了两步,眼见无奇依旧活蹦乱跳,才算松心。

费公公道:“我不往外送了,怕王爷还要传我呢。春日你替我好好地送出去吧。”

三江也跳到了无奇身旁:“王爷的事儿同你们说完了?这么快?”

他似乎意犹未尽。

无奇瞪着三江。

什么叫这么快,刚才蔡流风没来之前,无奇简直度时如年。

不过看看三江这劲头,便知道他是因为有春日在这里陪着磨牙,所以乐不思蜀了。

出了王府,春日拉了无奇一把,两人走到旁边,春日问:“王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那封信……”

无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我之前因为有些缘故,本来想辞官的,现在看来,此事暂时要搁置了。”

春日听了这句,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这还好,叫我担心了那么久。”

无奇瞧瞧蔡流风,怕他等急,便道:“姐姐,改天再说。我先回去了。”

春日点点头,送她上了车,却见蔡流风也跟着进了车内。

郝三江却骑着马,还不忘跟春日依依告别,春日因为无奇总算能留下了,便也格外地对他和善些,向着三江一笑,挥了挥手作别。

马车缓缓地向前回郝府,车厢之中,蔡流风起初低着头,一

反常态的沉默。

无奇以为他是恼自己刚才接了瑞王的玉佩,心里惴惴,过了片刻才轻声唤道:“蔡大哥……”

蔡流风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才终于说道:“你、你为什么又答应了瑞王殿下?”

无奇有点不安,绞了绞双手,小声道:“蔡大哥,我听大哥说了李光之死,我觉着很是蹊跷,如今卫主事也失了踪,我、我放心不下……”

蔡流风凝视着无奇,但却并没有责备之意,只道:“刚才本是可以退出的机会,你并不肯要,可知道以后如何了局?或者,你是因为瑞王也知道了,觉着他不怪你、……才有恃无恐了吗?”

无奇似懂非懂,皱眉想了会儿才问道:“蔡大哥,你说什么……王爷知道了?”

蔡流风见她满眼懵懂:“瑞王不是已经……”

他的目光在无奇身上慢慢地划了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僵住!

无奇正歪头等着他的回答,闻言道:“已经怎么样?”

蔡流风猛然间醒悟过来,他回想方才去谒见瑞王时候,王爷那种种做派,当着自己的面整理衣裳,那顾盼生辉怡然自得之态,又故意以言语引到无奇身上,乃至公然说什么“换衣裳”等话……

起初他以为瑞王是因为察觉无奇是女儿身,所以掩饰不住那种洋洋得意。

而瑞王当时的举动,也无一不在明晃晃地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知道无奇是女子了。

不知不觉中,蔡流风竟也随之深信不疑。

可现在想想,瑞王如果真的发现了无奇的秘密,他当时何必用那种欲言又止点到为止的语气……那,分明是试探!

而事先瑞王种种的暗示:对无奇动了手,以及无奇需要换衣裳等,也只是铺垫跟误导罢了。

蔡流风想通了这个,眼神都直了,他伸手扶住额头,心中一声痛苦的低吟:“好狡诈的王爷……”

虽然当时他尚有理智竭力按捺着,并没有当即跟瑞王冲突起来也没有失口说出真相,但蔡流风知道,自个儿当时的脸色、隐忍不发的神情,瑞王是不会错过的,赵景藩应该早从自己的脸上找到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瑞王并没有从无奇身上发现真相。

他明明是从他蔡流风身上发现的!

“可恶……可恶!”蔡流风忍不住喃喃。

无奇被蔡流风的反常举止弄的愣了,她坐在蔡流风的对面,此刻忙俯身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蔡大哥,你怎么了?”

蔡流风没有办法跟无奇开口,他想告诉无奇,瑞王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儿了,但他又不能告诉无奇,瑞王是从他的破绽上印证了此事的。

“小奇……”蔡流风深深呼吸,反握住了无奇的手。

无奇猝不及防,下意识要抽出,却给他握紧。

“蔡大哥?你……”无奇不知要说什么好,暗暗用力却无法抽离,只好暂时放弃。

蔡流风屏住呼吸,飞快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心绪:“小奇,我是想说,以后你将怎么了局呢,就这么一直都在清吏司?你终究是个女孩儿,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成亲生子……”

无奇怔住了,她的确还没有想过这件事。

那些话,感觉甚是遥远。

毕竟她不是那种生在深闺,所见所知无非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不喜欢这些理论。

但她却知道,倘若真的嫁人生子,恐怕自己也逃不脱这所谓“女德”的束缚了。

要是一生真的只在什么深宅大院里度过,就像是一辈子都是给缩在笼子里的鸟儿,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自由自在的任凭自己的意愿做事,见识这天地之广阔,她竟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

她没有想要去要求别人、或者批驳闺阁女子的意思,因为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像是她一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她。

因为,这是朝代的约束。

而无奇也只能尽量地做好自己,做她自己。

她本来不愿意提到这个,但既然蔡流风先说了。无奇想了想,道:“蔡大哥,我的确没想过。”

蔡流风对这个答案不觉着意外,毕竟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无奇:“那如果你现在开始想呢?”

“现在?”无奇诧异

蔡流风道:“不错,以前没想,但现在开始想也不迟,你总不会……一辈子都不嫁人吧?”

无奇向着蔡流风笑笑:“蔡大哥,其实吧、那也未尝不可嘛。”

蔡流风给堵了一下:“嗯?”

无奇道:“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要成亲生子的,但是我,”她挠挠自己的脑袋,有些难为情却鼓足勇气地说:“我不是很想那样。”

蔡流风微微歪头看着无奇,半晌便笑了:“你、你这家伙……简直比我想的更加古灵精怪。”

无奇吐舌:“蔡大哥,你是口下留情了吧,若是别人听了我的话,恐怕要说我‘不可理喻’了。”

蔡流风本来该是惊恼的,但此刻竟恼不起来,他哑然失笑:“你自己倒是很清楚啊?”

无奇道:“我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嘛。”

她说了这句,才又敛了笑,试探着看他一眼,道:“蔡大哥,我原本就清楚自己的性子顽劣,不是可以当贤妻良母的。你明白吧……”

蔡流风明白。

所以无奇跟他说,世上比她好的女子又无数,她是从没想过、兴许也是不愿意去做一个寻常的能够相夫教子的妇人吧。

不过,她的年纪还小,加上从小儿又跟寻常女孩不一样的长大,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只要再过个几年、或一段日子,她应该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时侯,不能逼她做选择。

因为就无奇的性子而言,逼得太急,只怕适得其反。

其实,要不是有个瑞王突然出现,蔡流风也不至于这样仓促而着急。

不过既然无奇现在心无旁骛,就算瑞王心怀叵测,应该也不至于就怎么样……

而且,要是瑞王不知分寸而贸然做了什么,无奇自然就明白了到底该如何进退,也知道到底谁才是她该选择的。

这样想来,留在清吏司,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不如且随她去。

蔡流风在心中思来想去,终于做了决定。

“小奇,”蔡流风恢复了先前那从容自若的神态,微笑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不过你也该知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性子顽劣能不能做贤妻良母,我喜欢的始终是你这个人,如此而已。”

无奇的身上开始发热,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这些直白掏心窝的话,她又想把脸藏起来:“蔡大哥……”

蔡流风会心地一笑道:“所以、所以我会等你。等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你肯接受的时候。”

“蔡大哥,”无奇苦着脸:“你别想不开,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盯着我这棵歪脖子树呢。”

蔡流风嗤地笑了,然后他抬手在她肩头握住:“天涯芳草多的是,歪脖子树可难找。”

无奇也忍不住给他逗笑了,却又强行忍住:“我说的是正经话,你别不当回事!你年纪到了,就该谈婚论嫁……”

“你肯谈的时候,我再说不迟,”蔡流风淡淡地说道,“不过,你留在清吏司我没话说,只有一句提醒,你且务必记得。”

“唔,什么?”

“瑞王,”蔡流风盯着无奇的眼睛:“你得小心瑞王殿下。”

无奇对上他肃然的眼神,有些不太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方面:“啊……”

蔡流风道:“瑞王殿下似乎对你有了怀疑了,以他的精明也许很快、就知道你是女子,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提起这个无奇也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想起摁在身上那只修长的手:“我……”

蔡流风道:“瑞王给你的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无奇见他问这个,便麻溜地把要玉佩保命的事情告诉了一遍。

蔡流风笑道:“不愧是小奇,这个都想到了。这也罢了,将来真到进退维谷的时候,你可以用玉佩来要求王爷答应、答应你的所求。”

无奇赶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蔡流风叹了口气:“但不管怎么样,你对瑞王一定要保持警惕,尤其不要……跟他过于亲近,毕竟男女有别嘛,我怕你吃亏。”

无奇笑道:“知道了蔡大哥,你放心吧,我吃不了亏的。”

蔡流风见她笑的灿烂,又叹了声:

“你啊,有时候我真想去问问郝伯父怎么放心你在外头胡混,但是……”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但是要不是她在外头胡混,自己还未必就喜欢上她呢……

正在这会儿,外头郝三江叫道:“好像是爹!”

蔡流风也听到有马蹄声响,忙掀开车帘,无奇探头看去,果然见前方路上几匹马疾驰而来,中间一人身材魁梧,的确正是郝四方。

蔡流风便说道:“你瞧,到底是不放心的。”

无奇忙道:“蔡大哥,有些话可别透给我爹娘知道,就算是哥哥也不能说啊。”

蔡流风笑道:“你乖乖的,我自然什么也不说,以后你要是胡闹闯祸……我便先告诉夫人。”

无奇惊,喃喃道:“那这可难了,我又多了一个紧箍咒。”

蔡流风看她冥顽不灵的样子,忍笑在她的额头轻轻地敲了一下。

因为李校尉家的事情,最近大理寺插手,正在询问漕司上下众人,所以郝四方耽搁在漕运司。

给家里的人去急催,不知发生何事,他赶紧回府才知道无奇去了瑞王府。

郝四方虽觉着无奇不至于有事,但夫人有令,他只能忙往王府去探究竟,不料走到中途却正好遇上。

蔡流风下车见礼,郝四方见他在,笑道:“唉,你伯母为了平平,焦急的狠命催我,早知道你跟着去了,我何必白走这一趟呢?”

蔡流风道:“慈母之心,人之常情。而且夜晚去王府,别说是伯母,连我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呢。”

寒暄了几句,郝四方请流风去府内坐了说话,蔡流风见时候不早,且又有正经大事,便约了改日,当下两拨人分别。

且说无奇回家后,阮夫人立刻询问她,王爷晚间传人是为何事。

无奇心想幸亏没把写辞官信的事情告诉夫人,于是便借口吏部卫主事失踪、蔡流风也赶去谒见王爷等话说了。

阮夫人微微一惊:“又有人失踪了?”

无奇说道:“娘,蔡大哥跟王爷都觉着卫主事失踪,跟李光的案子必有很深的牵连,而且要是卫主事当真出事,恐怕受害的人还会继续出现,所以……”

阮夫人听到这里已经明了,盯着她道:“所以,难道你又要查这件案子?”

无奇看夫人有恼色,忙上前拉着手陪笑道:“娘,我很不放心这案子,你让我查了这个,只要弄明白了,我自然还是回来的。”

阮夫人淡淡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无奇忙道:“我保证,查了这案子,我自然功成而身退。娘……你成全我吧,毕竟如今失踪的是吏部的人,我这时侯突然间不干了,于公于私,都不像话啊。”

阮夫人缓缓地吁了口气:“那好,叫我说,卫主事未必就真的出事,也许是你们小题大做了呢?这样吧,要是他无碍,那你仍要回来,别再跟我花言巧语的托辞。我衣裳都要替你做好了……清流你外祖母那边都派人去说了。”

无奇一叠声地答应:“好好好,我难道喜欢无事生非?还巴不得卫主事平安无事的呢。”

可惜,卫主事并未平安无事。

次日一大早,无奇才梳洗妥当吃了早饭,还没出门,林森就跑了来:“赶紧的快!”

无奇忙问怎么了,林森道:“你跟我去了就知道!”

今日一早,城门官开了南门,天色还蒙蒙亮,站在城门口往前看去,宽阔的官道上晨曦跟雾气交织,朦朦胧胧。

士兵正打哈欠,耳畔却听到嘚嘚的马蹄声响。

他以为是赶早路的客人,抬头看去,果然见薄雾中有一匹马儿小跑着靠近。

士兵驻足打量,马上却仿佛并没有人……他正疑惑,那马儿已经逼近过来。

这才发现,马背上伏倒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竟不知生死!

士兵吃了一惊,赶紧招呼城门众人,大家拦住马儿,才发现马背上那人紧闭双眼,昏迷不醒,但是一身青袍,竟满是鲜血淋漓,浴血一般!连他的脸上也都血渍狼藉。

大家均都震惊起来,正不知这是何人发生了何事,城门官赶到。

昨日蔡流风派人去寻找卫主事,也曾特意在城门上问过的,这城门官也略认识卫主事的样貌,此刻靠近一看,顿时大惊,立刻派人去吏部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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