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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秋睡醒了,睁开眼便看到江白被拎在空中,缩着脖子,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吊梢眼盯着她,一脸猥琐的模样。

郁秋:“……”

“沧澜宗主,”郁秋坐起来,“你做什么?”

“郁秋。”

“有话直说,”郁秋拨了下耳侧头发,烦躁地说,“不用每次都叫我。”

“其他门派都到了,在大殿上等着,”司珩青将江白丢在地上,扬眉看她,缓缓说,“我来伺候师尊梳洗。”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你要给我送终?”郁秋幽幽地说,不禁被自己逗笑了。

司珩青正色道:“郁秋。”

郁秋敛了笑,掀开被子,司珩青上前扶她,给她拿上衣裳。

郁秋的发髻很简单,随意梳了两下,拿发簪挽好,便能出门了。

司珩青在旁边看着,注视着镜中的她。

一两百年过去了,她容貌一点变化都没有,连眼神也是从前那般清澈。

小的时候,他还挺喜欢给师尊梳头,他会挽各种好看的发髻,每天早上都会站在她身后,对着她面前那面铜镜,一遍遍地梳理她那头柔软、乌黑的长发。

就连现在,他好像还记得她长发从她掌心拂过的触感。

他后来还曾给她买过一支桃花簪花,那簪花还没送出去,师尊便拿剑杀了他。

如果一切都没变,这些年来,会不会还是他每天清晨,一遍遍地为她梳头?

他们依然住在那间院子里,种一些花草,春天来了摘些桃花酿酒,夏天去钓鱼,秋天去云境游历,冬天扫雪,炼了法器次年拿去卖掉……

他出神地想着,郁秋已经梳洗好了,起身准备出门。

司珩青给她端了热茶,郁秋掀开盖子,闻到了岭南茉莉的清香,那香气沁人心脾,正合她的心意。

其余六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到齐了,剑尊顾屹之坐在主位,他脸色奇差,看到司珩青带着郁秋从殿外走来,身体更是激动地颤抖起来。

郁秋端着袖子,款款走过去,脸上挂着笑,朝一众人问好,高高兴兴地说:“剑尊大人,您手上的伤好了吗?”

顾屹之手藏在袖中,本不愿提起断指的事,不得不说:“劳烦郁宗师挂心了,这点小伤,无碍。”

郁秋微微颔首,“您没事最好了,以后注意一些,不要趁别人睡觉去拿东西,万一触动了什么机关呢?毕竟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屹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殿里一众人笑而不语。

顾屹之断指的原因,早就在仙盟中传开了。

众人都知道他想要郁秋身上那份卷轴,强闯她卧房不成,反而被切掉了一根手指,好在那根手指被接上了,吃了这次亏,顾屹之可算是长点教训!

郁秋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的顾子嫣身上,不禁笑了笑,温声道:“子嫣前辈,您好啊。”

顾子嫣瞪大眼睛看她,恨不得挖她的心,吃她的肉,却只能抿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毕竟断舌跟断指可不一样,舌头柔软灵活,就算是接上去了也不一定能接着用。

这份奇耻大辱,可够顾子嫣这辈子受得了。

顾屹之旁边还留着一张主位,或许原本是留给沧澜宗主的,但是这会郁秋来了,谁坐在那里都不一定。

她回身看了眼沧澜宗主,眼神示意他坐,沧澜宗主恭敬道:“师尊请。”

看吧,他人前人后可不一样了!

人前净会尊师重道,装模作样!

郁秋笑眯

眯地走上前,在那张主位上坐下。

司珩青便站在她旁边,一副侍者的姿态。

可他站着,大殿上没有人敢坐着,一个个都紧张起来,站了起来,纷纷说:“沧澜宗主,您坐我这?”

沧澜宗主摇了下头。

郁秋抿着唇笑,端起旁边的茶,正要喝一口压压惊,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着她的手,从她掌心拿走了那杯茶。

郁秋:“。”

“沧澜宗主,您怀疑本尊给郁宗师下毒?”顾屹之愤然。

“不得不防。”

司珩青淡淡说着,掀开茶盖,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将茶杯放回郁秋手上。

郁秋:“……”

她盯着茶杯边缘看了会,想到是沧澜宗主尝过的,还是决定将茶杯放回原位了。

南音寺住持站起身,“阿弥陀佛”道:“沧澜宗主,贫僧问你,你先后对剑尊大人和顾修士动手,原因为何?剑阁顾家,哪里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沧澜宗主点头,淡然说:“剑尊趁人之危,伤我师尊,顾子嫣多次无礼,辱我师尊及门下弟子。”

顾屹之拍案怒道:“你胡说!”

沧澜宗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顾屹之,你有多久没有验过心魔了?贪、嗔、痴、恨、狂,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我劝你别当剑尊了,去修魔更适合你!”

顾屹之气得脸都绿了,大殿上众人更是哭笑不得。

从来没听过沧澜宗主骂人,骂起来竟是如此阴阳怪气、一针见血!

郁秋笑了笑,侧眸看他,“剑尊大人,沧澜宗主说这番话,可是为您好啊。”

顾屹之拂袖,骂道:“混账!”

顾风华站在一旁,适时地转移话题,语气温和地说:“师尊,您此前说顾宗师的死,是您所害,可否给个清楚明白的交代?”

郁秋点头,声调拨高了些,“诸位,容我问一句,顾风茹顾宗师,在你们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众人愣了下,刀宗凤患忧道:“顾宗师乃是后辈中的杰出人才,性子虽沉默寡言了些,但其实力乃是所有人有目共睹,吾女凤不眠一度仰慕她。”

郁秋道:“仙魔一战,她可有杰出贡献?”

凤患忧想了想,疑惑地看向其他人。

玄音门掌门说:“说实话,仙魔一战中,顾宗师似乎……没有多大作为。”

“那是自然了,”郁秋笑了笑,“她就是浑水摸鱼,私下里帮乌绮云做事,乃至于乌绮云最后连飞升卷轴都愿意传给她!”

顾屹之“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摔杯怒道:“郁秋,你为何污蔑阿茹!”

杯子摔在地上,玻璃溅得老高,有些碎玻璃都飞到郁秋身上了。

她皱了下眉,正要开口,却听到南音寺住持率先开口——

那和尚站起来,厉声道:“沧澜宗主,贫僧奉劝你,公审结束之前,不可动粗!”

郁秋回眸看了眼沧澜宗主,才知道他刚才已经动怒了,若非和尚这一声警告,场上又得见血了。

郁秋心情有些复杂,还是端起那杯茶,就着他喝过的,抿了一口。

“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无真凭实据,我也不会胡说,”郁秋温声说,“剑尊大人,您还是先收敛一下您的脾气,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说清楚。”

众人纷纷点头,顾风华走上前,来到顾屹之身旁,扶着他重新坐下,安抚地拍了下他肩。

郁秋取出那份金色卷轴,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缓缓展开。

所有人屏住呼吸,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都好奇地伸着脖子,仔仔细细地看卷面上的内容。

“一份无字天书,让仙盟一众人争得头破血流,”郁秋

笑了笑,高声说,“乌绮云若是还在,定要笑死了。”

“无字天书?!”

“当真如此?!”

郁秋将卷轴递到距离最近的刀宗凤患忧手中,大大方方地说:“尽情传阅吧。”

凤患忧又惊又喜,哆嗦地拿在手里,急忙说:“这,这……真是无字天书?!”

妙法宫主凑上去一看,惊道:“没想到,乌绮云竟然设计这样的骗局,令我们仙盟自相残杀!”

“可不是嘛,”缥缈峰云啸摇着扇子,意味悠长地笑,“妖魔二族,坏心眼可多着呢!”

卷轴传阅一圈之后,又回到了郁秋手上。

她顺手将其交给了司珩青,司珩青便收下了。

郁秋又从纳戒中翻了几样法器,一一摆在茶案上,问:“阿华,剑尊大人,可认得这些器物?”

顾屹之脸色凝重,顾风华沉声道:“若我没认错的话,这些都是我阿姐的东西。”

郁秋抿着唇,点头说:“那日我被困在青秋渊,不得已杀了顾宗师,这些都是从她身上找到的,包括刚才那份卷轴。”

说着,她拿出妙法宫主那串手钏,当众戴在手腕上。

无数双眼睛看着她。

顾风华道:“郁宗师方才所言,可有半句虚假?”

郁秋:“绝无虚假。”

顾风华又问:“你杀我阿姐,当真是因为她背叛了仙盟?”

郁秋淡笑:“不光如此,当时我若不杀她,就得被她杀掉了。”

人群中传出小声的笑。

顾风华沉声道:“你可有其他证据?”

“有一名人证。”

话至此,众人信了一大半,毕竟那真言钏可是妙法宫主亲自试过的。

郁秋说:“那夜有位小道君,奉顾仪师的命,带着钥匙去取阿修罗,差点被顾风茹灭口,我想,这来龙去脉由他来说,或许更加有信服力。”

南音寺住持说:“他人在吗?”

郁秋:“他在这。”

赵九州从人群中站出来,先是朝郁秋行了一礼,答谢她两次救命之恩,接着又朝其他人行礼,礼数周全后,才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

众人听了,莫不感慨。

郁秋又将真言钏摘下来,给赵九州测了,人证物证俱在,就连顾屹之听了也哑口无言。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顾风茹竟然这么大的本事,与乌绮云早有勾结,倒真是死不足惜。

有人说:“这事实在太离谱了,顾风茹乃是来日的剑尊,怎么会想不开和妖族为伍?”

“就算是为了那份卷轴,可那也不过是一张无字天书,也不至于为此弃明投暗吧?”

“在得到那份卷轴前,她哪知道那是份无字天书呢?”云啸拖长了音调,幽幽地说,“妖皇之位,幽境八大灵泉,都足以让她为乌绮云效力了,毕竟仙盟若是赢了这一战,剑阁还得和其他六个门派争灵泉,但妖族若是赢了这一战,只需和魔族平分就好,你们说说,哪个更划算?”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啊!

“还有一样证据。”

司珩青一开口,满堂寂静无声,都好奇地看着他。

郁秋也没想到,沧澜宗主手里竟然也有证据?

他是早有准备?还是这两天临时帮她去查的?

她转过脸看他,双眸清澈,漾着光彩。

众目睽睽下,司珩青取出了一张血契书,从顾屹之开始,交给众人传阅。

顾屹之接过那张血契书,看了两行字,浑身颤抖,两眼发黑,径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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