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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史书记,兴运六年,景帝继位,唯有一后。

帝后恩爱和鸣,六宫空悬——时隔一年,史官再次翻出来这本大越史记,抖了抖蘸满墨水的笔,又添了一笔,育有一子,封号明琅。

御书房。

顾琅景刚批阅完一批奏折,瞧着外面春意盎然,生机一片,皱起了眉。

“娘娘还没回宫?”

苏公公小心的续了一杯茶,恭谨道,“回陛下,许是小太子贪玩,晚膳前娘娘定会回来的。”

“晚膳?”顾琅景眯着眼,这会儿距晚膳还有两个时辰呢。

苏公公抹了把汗,他们陛下对待皇后娘娘还真是出奇的上心,这么会儿功夫已经问四遍了。

宫外,长安街。

薄春时节,暖风和畅,处处闻得鸟鸣啾啾,街上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明琬牵着小宝,香菱抱着太子清在街上逛了一家又一家商铺。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打算去东街去买点桃花酥便回宫,可身旁的小人儿却站着不动,拽着她的衣角,“姑姑,姑姑。”

“怎么了,小宝?”

明琬蹲下身,捏了捏肥嘟嘟的小脸,笑着问道。

小宝怔然的望着前边蹲在街角的疯女人,指着问,“姑姑,那个人怎么从地下捡东西吃呀?”

明琬顺着小手指的方向,目光顿时变得复杂。

那女子衣衫褴褛,面颊满是灰垢,手里握着从地上捡的脏窝头,“嘿嘿”的笑。

“她许是饿了。”明琬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小宝饿不饿,姑姑给你买桃花酥呀?”

小宝拍着小手,粉嫩的脸蛋嘟嘟的颤,“饿,要姑姑买。”

“香菱,咱们走。”

明琬一行人缓慢朝前方走,角落里的疯女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里。

她买了两纸包桃花酥,一旁的清儿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那粉色的酥饼,胖乎乎的小手不住的比划。

“吃,吃……”

明琬忍俊不禁,这么点的小奶娃就知道随爹了。

她捡了一小块,递到清儿口中,刮了刮他软嫩的小鼻尖,“小馋猫,少吃点。娘还要拿这个做保护伞呢。”

夕阳斜下,沐着落日的余晖,两大人抱着小孩们朝大悦宫散步回去。

回了乾清宫,小太子被香菱领下去喂奶,明琬则拿了一包桃花酥心虚的朝屋里走。

一室安静,红木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搭眼看,床上坐着个面色阴冷的男人。

“还知道回来?”

带着愠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明琬眼皮一抖,硬着头皮递上了新鲜的桃花酥,“刚买回来的,趁热尝尝。”

顾琅景一把打掉了明琬手中的酥饼,攥过她的手将她拉入怀里,俯首咬着她的耳朵,带着小小惩罚的痛意惹得明琬惊呼一声。

“琬琬,你说朕要怎么罚你?”

明琬被他搂着,也不敢挪动身子,眨了眨眼,软蠕道,“是清儿贪新鲜,才逛晚了一会儿,不然下午就回来了。”

顾琅景眯着眼,清儿一岁多的孩子能图个什么新鲜,小妮子睁着眼和他说瞎话。

“不乖。”

落在明琬肩上的手顺着白皙单薄的肩胛骨朝下探索,顾琅景另一手顺便解下了床边的金纱帐,将她压在身下。

“把朕自己扔在宫里待一天,你这个皇后未免太不称职。”

明琬被他锢着手,反抗了几下,薄唇微微喘息,“人家不是买了你爱吃的桃花酥。”

顾琅景吻了吻她胸.前柔软,声音染上了一抹异样,“没你

好吃。”

不再管她的挣扎,绵绵密密的吻一路朝下。窗间的风吹灭了几根蜡烛,昏黄的光线暗下来,更衬得一室旖.旎迷离。

明琬半睁着眼,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

可顾琅景似是知道,缓了缓动作又突然加快,听到下边醉人的呻.吟,他抿唇笑,“琬琬,舒服了?”

“你你你!”

明琬脸颊粉扑扑的,手腕被他攥着,只能偏过脸,露出雪白的脖颈。

顾琅景眯着眼,盯着她精致的锁.骨,直直俯下身啃了上去。

“唔……琬琬,朕这辈子算是离不开你了。”

这一夜折腾了数次,明琬到最后也没吃上晚饭,拖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后,枕畔的人早早上了朝。

明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布着几块疯狂过后青紫的淤痕。

她气得咬牙,景哥哥昨夜那架势恨不得把她给吃了才甘心。

香菱打好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漱,“姑娘,听陛下身旁的苏公公说,今日朝臣们都对陛下专宠娘娘不满,嚷嚷着选秀女呢。”

明琬拿毛巾的手一滞,旋即擦了擦脸,唇角噙着一抹笑,“说是选秀女,塞进宫的还不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觉得本宫挡他们的官路罢了。”

香菱也跟着生气,“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们还真蹬鼻子上脸呢。”

见明琬没说话,香菱有些担心,“姑娘,您不会妥协吧?您和陛下经历了那么多苦,眼看这日子就要往好了过……”

明琬笑着打断,“谁跟你说我妥协了?”

“去放话,就说本宫不同意选秀,大悦后宫一个女人也别想进来。”

娘娘霸气!

香菱舒了一口气,神清气爽的去外面放话了。

可刚出门就撞到了人,刺鼻的香气惹得香菱蹙起了眉。

她站好身才瞧见来人竟是个柳眉星目,衣着得体的贵女。

鹅黄色的罩纱长裙,身段玲珑,皮肤白皙,只是一双好看的眼眸霍霍似要喷出火。

来人不善问,“皇后娘娘呢?”

香菱朝她行了个礼,“还请姑娘先自报家门。”

“我是陈新月,我爹是新晋的右相陈凯。”

陈新月得意的拂了拂耷拉在胸.前的长发,“请帮我通传一声,我要见皇后娘娘。”

“娘娘这会儿忙,怕是没空见姑娘。”香菱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想也没想回绝道。

才刚娘娘说完这宫外的姑娘一个个不知羞耻较着劲的往宫里闯,这么会儿功夫就撞上一个。

陈新月“嘁”了一声,显然没把她当回事,“我听见里边有说话的声音,皇后她就是不敢见我。”

她不再管香菱,抬步就欲往里闯,两个在门口撕巴了起来。

“你松开我,我可是右相家的人!”

“未得娘娘凤谕,外臣之女不得擅自进殿。”

“还反了你了……”

“香菱。”

殿里传来一道清澈的女声,香菱推开陈新月横在自己脑门上的手,应了一声,“娘娘?”

“让她进来。”

话音方落,陈新月得意的斜了香菱一眼,抬脚迈过门槛就朝里边走。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在屏风处还特地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整理好仪容才款步进殿。

她倒要看看这能让景帝大闭六宫,只留她一位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何等花容月貌。

从小街邻四坊便夸她出落的别致,在来之前,还特地命女婢找到了家里最好看华美的衣裳。

 陈新月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直到她看见斜倚在榻上的女子。

“皇后娘娘?”

明琬浅浅应了一声,“见到本宫不行礼?”

陈新月局促的伸出手,僵硬的福下身子。

在她印象里皇后一般的女子理应穿着富贵大气,发间满是珠花宝石,画着浓浓的妆,做最隐忍的怨妇。

可眼前这位皇后身着藕粉色薄衣,一头柔软的青丝不着一物垂在胸前,容颜精致美好,只静静的靠在那儿,她便下意识的有些想要躲避。

好像风光霁月,雪后初晴的莲。

“给皇后娘娘请……请安。”

明琬在里屋一早就瞧见了她嚣张跋扈的劲,此刻蔫了也不知为何。

她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眉心,都怪景哥哥昨夜折腾的太晚,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找本宫何事?”

宛若莺啼的声音浅浅萦绕在耳边,陈新月一时茫然竟忘了自己为何进宫。

她默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遂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娘娘,臣女今日进宫就是想问,您为何不让陛下选秀?就算您是皇后,可六宫不可专宠那是从先祖时期就留下来的规矩,您就不怕百官迁怒,为难陛下?”

明琬身子正了些,倚了那么久也有些酸了。

她不介意陈新月的无礼,笑着反问,“你说了这么多,但本宫就是不允,你能如何?”

什么事儿同她说都好商量,可都要来抢她夫君了,还能忍吗。

做了大半辈子好人,明琬突然觉得做一个令人生厌的人还别有一番滋味。

好比塌下也就十四、五的小姑娘,眼圈都被她气红了。

陈新月不明白看着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竟这般无理,倒像极了后宅那些面善心狠的妾侍。

“陛下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说不定要最后就会把你废掉!”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堵明琬,只好放狠话试图吓退她。

明琬毫不畏惧,“那你去上禀陛下,叫他废了本宫,最好连同你爹的同僚,一起上书。”

陈新月被她气得发抖,“我,我这就去!”

“小姑娘。”

明琬下了榻,望着她颤抖的背影,不怒反笑,她当年被欺负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反应呢。

“你陪陛下经历过生死吗?陪他出征一路风餐露宿吗?你吃过军队里干裂发硬的窝头吗?你见过遍地尸首,血流成河的天吗?”

明琬正色,声音有些严厉,“你不知本宫陪陛下一路走来的辛苦,只揣着一口喜欢便想踏入后宫,有这功夫不如穿上将士的铠甲绕着大悦宫跑上几圈。”

陈新月身子一顿,“诡辩!”

说完便朝外跑,临了临了还抹了把脸,好像是哭了。

她哭的伤心,没注意看路,直直的撞上了顾眠芊,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陈新月也未道歉,拍了拍身上蹭的灰起身便走。

顾眠芊气得牙根痒痒,撞了她还想跑,“书画,去给本殿下把这个死丫头追回来!”

书画提起裙摆便去追,顾眠芊娇嫩的掌心被石子划破了皮,点点血珠混着泥土,疼的她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笨?”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带着淡淡笑意。

顾眠芊头也没抬,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没好气道,“兰侍卫不巡逻倒有功夫偷窥本殿下,待会儿便告诉哥哥扣你俸禄。”

“微臣不差钱。”

兰绍瞥见她手掌出了血,皱起了眉,上前一把攥过她的手腕就朝太医院方向走。

“松开,你给本殿下松开。”

顾眠芊奋力挣脱他的手,揉了揉泛红的手腕,眼眸挂着一抹讥讽,“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竟这般没有教养,本殿下的手是你能碰的?”

兰绍眼皮未抬,“微臣不仅碰过殿下的手,还搂过殿下的腰,若再深了说……”

“住口!”

顾眠芊一双明眸就欲喷火,她走上前仰首同他对峙,“当初受伤醒来把我推开的是谁,现在又眼巴巴的跑过来找不自在。既然不想同我有纠葛,就别来烦——唔。”

她话音一顿,眼前的男子揽臂将她搂入了怀中。

贴着他宽阔炙热的胸膛,顾眠芊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芊芊,别闹了。”

顾眠芊神色一怔,“你唤我什么?”

兰绍抿唇轻笑,“芊芊。”

她眸子有些黯淡,以往他一直唤自己公主,后来与她决裂便一口一个顾眠芊,如今是她出现幻觉了?

兰绍的心跳有些急促,他的下巴抵在顾眠芊的肩膀上,“推开你是不忍你为我担心,我在原谅陛下的那夜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就要把你弄丢了。”

顾眠芊眼眶一热,声音带着哭腔,“已经弄丢了,本殿下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我松开了?”

兰绍布着厚茧子的手刚欲离开顾眠芊娇软的腰身就听见怀里的人咬着牙喊,“你给本殿松一个试试?”

“傻姑娘。”

*

顾琅景下了朝便听说有人去找琬琬闹事,衣冠还没来得及卸便回了乾清宫。

一进殿便瞧见他的小皇后倚在美人榻上浅寐,只是睫毛微微轻颤个不停。

他弯了弯唇,轻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亲了亲她白嫩的小脸,“傻姑娘,装睡时睫毛能不能不要抖个不停,弄的朕想配合你都做不到。”

明琬被他下巴的胡茬扎得痒痒,睁开了眼,仰头环起了手臂。

“怎么了,谁给朕的琬琬气受了?”

明琬鼓着脸,显然不打算理他。

成亲一年多了,还是这般小女儿情态,顾琅景心里喜欢的紧,搂过她单薄的肩膀,温声道,“朕听说了,上午有个不识好歹的女人闯进宫,朕已经把他爹训了一顿还罚了俸。”

明琬手指勾着胸前的青丝,哼了一声。

顾琅景见她不答,眸里戏谑,“谁家的醋坛子翻了?”

明琬气得推开他,“天天都有女人想爬上你的龙床,指不定哪天你就答应了呢。”

“朕答应什么?龙床上唯有你一个已经吃不消了,还……”

明琬小手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羞死啦!”

顾琅景吻了吻她的小手,笑道,“这几日朕让他们着手修筑的凉亭弄好了,在屋里闷了也好一会儿了,陪朕去走走。”

明琬被他攥着手朝殿外走去,临出门前不忘让香菱带上一把琴。

她佯装调侃,“民间都传景帝弹琴乃一绝,不知今日可有这个福气呢?”

顾琅景挑眉,“要有佳人起舞,琴声才有意。”

两人相携到了新筑的长亭前,小亭宽敞别致,廊边挂着的帷幔是她喜欢的桃粉色,正随着风翩翩起舞,旖.旎又多情。

午后,天空不知何时阴了起来。

簌簌细雨淋过青绿枝蔓,空气中散发着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远远望去,扶风小亭里,公子抚琴,夫人跳舞,像极了名人大家手里的泼墨山水画。

细雨蒙蒙垂,香裙微微坠。

茫茫天地间,只余二人,凤凰于飞,恣意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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