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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胜打了一大筐兔子草,然后乘船去接鱼苗。

余秋也没闲着,带着宝珍一道,开始给杨树湾的老百姓做健康体检。

双抢过后是农村难得的农闲时间,各家各户除了派人出去补栽秧苗之外,每天生产队分配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山割草沤草肥。

现在有了县城运过来的垃圾,割草的活计也省下来了,生产队轮流抽调壮劳力进城拖生活垃圾便好。

好不容易得以坐下来喘口气的社员们下午基本上聚在树荫底下修补修补农具再干干家里头的活计。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空登医疗站的门。

余秋准备先做完这些人的健康检查,然后再挨家挨户的去查那些不方便走路的老人跟病人。

宝珍跟着余秋全面体检完几位婶子,忍不住小声嘀咕:“洋鬼子不来了呀,洋鬼子不是要给你拍电影吗?”

余秋笑了起来:“史蒂夫导演,谁要拍中国的纪录片,又不是非要盯着一个人拍。”

他不来挺好,余秋觉得清静。

要来了也不错,单凭接待外宾这个重要任务,政府肯定会想方设法大幅度提高杨树湾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什么通水通电啊,什么供销社商品琳琅满目啊,什么菜场品种齐全啊,什么人民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缺啊。桩桩样样都得做出好模样。

在打肿脸充胖子这方面,想必领导们都经验丰富,花样翻新。

说不定,他们还会给村小学的学生们每人都发一套校服呢。白得两件衣服挺好。

对了,现在的校服长什么样啊?她光看见田雨他们穿着绿军装了。

宝珍摇摇头,满脸茫然:“什么是校服啊?”

余秋赶紧咽下嘴巴里头的话。

算了,说不定这个时代没有校服呢。

也是,每年就那么点儿布的定量,做什么校服啊?一条裤子都做不到。

“那洋人长什么样啊?”宝珍的母亲掀开帘子,带着两位儿媳妇进医疗站。

她笑容满面的,还挺好奇,“我都没来得及瞅一眼。”

余秋赶紧请她坐下,让宝珍帮她测量血压。

宝珍一边帮母亲绑袖带,一边描述,“就跟列宁同志似的,高鼻子深眼睛,头发还打着卷卷。”

余秋觉得保证宝珍描述的还挺形象。

结果赵大婶一巴掌拍在女儿的背上,狠狠的瞪了眼这个说话嘴上不把门的姑娘。

洋鬼子能跟列宁同志相提并论吗?简直在胡说八道。

宝珍也算是娇养的女儿,当着亲妈的面,胆子大的很。她委屈兮兮:“本来的嘛,列宁也是洋……”

然后毫不意外的,她被她妈拍了脑袋。

余秋笑着接口:“对,列宁是外国人啊。”

她招呼赵家两位儿媳妇去厕所解完小便躺在帘子后面的床上,然后拿扩荫器给她们做妇科检查。

大嫂先上完厕所回来,余秋再一次询问了她的末次月经,然后拿着扩荫器检查她的宮颈。

俗称鸭嘴的扩荫器还是她从县医院跟公社卫生院里头顺出来的。

现在当然没有一次性鸭嘴,检查器械都是重复使用。余秋用一个大桶泡着消毒完毕的鸭嘴,等用完一部分就拿去用水煮消毒。

她缓缓地推进扩荫器,一见赵家大嫂的宮颈,她就忍不住愣住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荫道壁跟宮颈是蓝紫色的,伸手再一触摸,宮颈跟宮体之间柔软异常,像是不相连一般。

这是典型的黑加征,也是怀孕早期的临床表现。

余秋疑问:“大嫂,你最后一次身上来跟以前一模一样?”

大嫂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不是下田拔秧吗?下了冷水就有点儿少,来了两天就走了。”

余秋吓得心惊胆战,哪里是月经量有点儿少,说不定那就是先兆流产的表现。

怀孕了,还得踩着冷水下田插秧,现在的孕妇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哟。

就算当时不知道自己怀孕,经期下冷水也够呛啊。

现在没有早早孕试纸,余秋记得类似的检测到七十年代才出现。不知道是现在没发明出来还是大医院才有,反正她在县医院没看到检测试纸。

余秋不知道如何抓一只雄蟾蜍,也不晓得怎样将赵大嫂的尿液打到雄蟾蜍体内,然后又要如何从尿中发现蟾蜍的经子。

  她只能通过疑似停经史以及妇科检查跟观察大嫂的汝房变化来初步诊断大嫂是怀孕了。

余秋再一次感慨妇产科前辈的不易,在没有早孕试纸也没有B超的年代,他们漏诊误诊了,孕妇家里头会不会跟他们拼命啊?

大嫂只满脸茫然:“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人家怀了娃娃,不都吃不下去东西吗?

她现在不到点儿就饿,能吃的很呢。而且吃饱了就想睡,早上老起不来。

亏的婆婆跟弟媳妇都是好讲话的人,连着几天她晚起床,她们都没说什么。

余秋笑了起来:“这就是怀孕的临床表现啊,嗜睡精神不振。有的人不一定害喜,从怀孕到生都是吃嘛嘛香。”

她只有些担忧,不知道大嫂这一次怀孕是不是正常妊娠。

医生干久了,凡事都会往坏的方面想,什么宫外孕啊什么生化妊娠啊,临床上一点儿也不稀奇。

现在从大嫂的表现来看,生化妊娠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宫外孕可没办法排除。

万一是宫外孕呢,万一胚胎发育情况不好甚至已经死亡了呢?

B超啊,她现在多么希望面前有B超机。她自己也可以给病人做基本的妇产科B超。

只有在B超机下看到了完整的孕囊,看到发出来的胚芽,看到心芽搏动,她才能够安心。

宝珍的母亲可没有那么多忧虑。她只知道自己大儿媳妇怀孕了,她快要当奶奶了!

妇女队长顿时喜不胜喜,在屋子里头团团转,一个劲儿地追问余秋到底要怎样给儿媳妇增加营养。

乖乖,前头双抢,老大家的肯定吃了大亏。

“每天给她打个蛋花成不?”赵大神眼巴巴的,“再让老大给他媳妇摸两条泥鳅行不?”

余秋连连点头:“可以,孕妇适当增加营养是应该的。”

赵大婶立刻乐开了花,抓着大儿媳妇的手,轻轻的拍着盖棺定论:“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好好养着,不然生娃娃的时候会吃亏的。”

说着,她又转头看看二儿媳妇,“妈不亏待你,家里头的鸡蛋,你俩每天一人一个,你也争取早点养好身体,让我一次头当两回奶奶。”

赵二嫂正沉浸在妯娌要当妈的喜悦中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听婆婆点自己的名字,立刻不依:“哎呀妈,你也太心急了,怎么这事儿还要赶趟儿啊?”

妇女队长得意的很:“我要是不心急,我当年能一胎生俩吗?”

屋子里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赵二嫂赶紧摆手:“我不要吃蛋花,我又没怀娃娃。”

“吃吃吃,都吃。”妇女队长喜不胜喜,“后头小鸭子接过来了养大了就天天生蛋,说不定你们连鸭蛋都不稀罕呢。”

她转过头来招呼余秋,“小秋大夫,你前头说有个什么事情要我们做来着。”

余秋有些迟疑,含含混混的:“其实这事儿不急,大嫂还是先安心养胎吧。”

出现黑加征一般是怀孕6~8周的事情,怀孕早期容易流产,当地妇女身体基本上又都亏得厉害,凡事小心为上。

赵大嫂连连摆手:“我这又没什么。”

大忙都过去了,现在她在家里头,也就是跟着做做家务下下自留地,喂喂鸡鸭,家里挑水挑担子这些重体力活,都是丈夫跟小叔子去做,基本上女人都不要下死劲。

“我是怕你刚怀孕,总是动针线伤眼睛。”余秋看了眼外头,然后从床底下拖出箱子来,示意他们看里头的布头子:“这是我托郝红梅从供销社买的,不要布票。”

余秋穿过来之后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特权接受的理所当然。好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就说这一大堆布头子吧,宝珍母亲眼里头只有羡慕,却没有任何愤愤不平的意思。

她抓起布头子看花色,抬头询问余秋:“小秋大夫,你想做个什么衣服?这个蓝色的可以做条裤子,这个斜纹的能做个衬衫穿里头,呱呱叫。”

说着,她回头示意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真不是我吹的,要说起捉针弄线的本事,我们家这两个都是顶顶盖儿的好。”

宝珍立刻撅起了嘴巴,感觉母亲羞辱了小秋大夫:“妈,小秋姐才不是要给自己做衣服呢”

赵大婶瞪了一眼自家没眼力劲儿的闺女,板下脸道:“小秋大夫凭什么不能做新衣服啊?不给她做难不成给你做。”

真是惯坏了这丫头,对着师父也没大没小。

“才不是呢

。”宝珍急得要跺脚,“我小秋姐是想给杨树湾的妇女做月经保健带,叫卫生巾。”

她连笔带画的形容一通,绘声绘色地描述卫生巾的各种好处。

赵二嫂心直口快,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月经带子有的卖呀,也不要布票,供销社都有。”

就是家里头买不起的人家也会用旧衣服自己做。

小秋大夫真是精细人,还以为她们是城里头的大姑娘小嫂子,有那么多讲究呢。

余秋摇摇头:“不是那种,我不用纸的。”

余秋在杨树湾待了这个把月,又是给茅坑灭蚊子,又是给水缸消毒。

她无意间发现,当地老百姓其实用草纸的人家少的可怜。上完大号之后,他们会用一种俗称苍蝇果果树的树叶擦屁.股。因为草纸再便宜也要钱,树叶随时可以摘。

“我是用布头子来代替草木灰,就好像穿了很多层衣服一样,最下面再用一层化纤布防水。”余秋拿自己用的卫生巾,给赵家的女人看,“这样隔几个小时就换一个。用过的洗干净之后晒干了还能够下回再接着用。”

本来这活儿,她是想自己内部解决的。毕竟人多嘴杂,布头子来的又有些暧昧,容易遭人闲言闲语。

她一个,田雨一个,胡奶奶跟秀秀各算一个,四个人分工。

打样、裁剪、缝合跟订暗扣的,各司其职,刚好流水线作业,速度还快。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忒骨感。

她自己就不说了,使用手术针还差不多,真正拿缝衣针,感觉够呛。

田雨也好不到哪儿去,作为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代表人物,小姑娘对捉针动线毫无兴趣可言。

胡奶奶年纪大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是秀秀。

这么多活儿,要秀秀一个人干的话,简直是要累死人家小姑娘。

余秋想来想去,杨树湾里头她最熟悉的人家,除了胡奶奶跟秀秀之外,也就是宝珍一家人了。这家子大气又爽快,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我想的是,有了这个卫生巾,妇女同志们夏天干活就没那么尴尬了。最关键的一点,只有卫生工作做好了,才能够保证健康,不然得了妇科病,那才是真受罪呢。”

宝珍母亲拿着余秋的卫生巾上上下下看了几回,又仔仔细细问了操作步骤,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事儿不难,我拿个样子回去,回头就给你做出来。”

她伸手拖布头子的时候,还忍不住叹气,“小秋大夫,你也真是的,有布头子自己做两件新衣服不行吗?还尽想着这些事情。”

余秋汗颜,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过高大上了。

她心道新衣服可不能挣钱,而且容易招人眼热。姐还指望这些卫生巾能够发扬光大,为姐源源不断地挣来钱呢。

她算了算,每片卫生巾大概需要一尺布也就是两毛钱。她计划的是20只知了猴换一片卫生巾,这样一来她就能从中赚一毛钱的差价。

刨除给赵家人三分钱的加工费以及两分钱的针线支出,平均每片卫生巾她自己还能挣5分钱。妥妥的黄世仁周扒皮,资本主义社会的吸血鬼了。

谁知宝珍母亲立刻连连摆手:“这个哪里能要钱?这是支持我们杨树湾医疗站工作,再说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当个事情的。”

赵二嫂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送我们点儿卫生巾好了。”

她转头朝妯娌眨眼睛,“大嫂你用不到了哦。”

说着,她自己先乐得不行,咯咯直笑。

“都有。”余秋一本正经,“我还想做产褥垫来着。生完娃娃不是有产后恶露嘛,到时候直接拿垫子垫着,就不容易感染了。”

宝珍母亲喜不胜喜:“这个好,清清爽爽的。”

余秋开始脑洞大开,既然卫生巾可洗,那产后护垫也可以洗,婴儿尿不湿呢?

其实现在的尿布跟尿不湿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防水层。

回头她就把产后护理巾跟尿不湿的样子画出来,也是个发展思路啊。

余秋拍着手打包票:“一定一定,你们的卫生巾以后我全包了。”

“包啥啊?”胡杨拖着几根砍断的毛竹,走到医疗站门口。

他放下毛竹,累得直喘粗气,还好奇地探头探脑张望,“包卫生巾,那包我的不?”

赵家婶婶跟嫂子全都笑了起来。

妇女队长更是泼辣的很:“哎哟哟,小胡会计,可惜你是个小子,要是姑娘家我们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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