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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看着周国芳抽了半天也不见停下来,心里有些发慌,悄悄拉余秋的胳膊,给她递眼色:“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

余秋满脸无辜:“我能有什么办法呀?我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周会计应该更加希望去县医院或者市医院看病,要不你们想办法弄个车把她送过去吧。”

“送个屁!”格委会秘书脸色铁青,伸出手指头狠狠戳向周国芳的方向,怒气冲冲,“我们伟大的领袖都说赤脚医生就是好!她倒是见解比主席都高了?”

妈呀,这话简直诛心,可怜周国芳在地上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王医生可怜巴巴的:“咱不能光看着她这样啊。”

余秋叹了口气:“不用管,癫痫发作就是让她自己慢慢地过去。其他的干预措施搞不好反而造成二次损伤。”

王医生明显没有余秋的淡定,他眼巴巴地盯着墙上的钟。

时针每走一格,他的心就颤抖一下。这都过了快20分钟了,周国芳还在抽啊。

这究竟要过多久啊?

余秋当成没看见。

一直到格委会的秘书都不耐烦的时候,她才走到周国芳身旁,蹲下来冲她喊了一声:“哎呀,抽得这么厉害呀,那恐怕用药也没效果了。算了,我给她抽个脑脊液送化验吧。唉,好像没有麻醉药了,先凑合着穿刺吧。再不行的话就只能上电击了,电一下说不定就能好。”

妈呀,这话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原本还抽抽个不停的周国芳居然神奇的慢慢停了下来,好了!

天啦!这可真是确凿的罪证。此人为了逃避人民群众的审判,居然公然装病,简直在侮辱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

王医生也耷拉着脸,觉得周国芳实在太过分了,他都吓得够呛,结果这人居然弄虚作假,没病装病。

余秋觉得周国芳有点儿委屈。这还真不是她装出来的。准确点儿讲,这就是人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发生的假癫痫。

刚才自己吓了吓她,周国芳在本能反应下停止了抽搐,这也算是一种自保反应吧。

可惜格委会领导并不这样认为。

尽管余秋做出了解释,但他们仍旧坚定的相信周国芳就是在逃避人民群众的审判,这人事情怎么这么多?实在太不像话了。

余秋不敢再掺和进去,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该处理的病人她也已经处理了,她还能怎么办?

趁着热热闹闹的人们群情激动,她赶紧返回妇产科病区。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先前过来问她情况的警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余秋冲她点点头,径自往屋里头走。

何东胜跟着她上楼,见到警察也是点点头。

他语气委婉,压低声音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好像有红未兵要抄家,周会计儿媳妇夏天才生的孩子,别吓着小孩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匆匆往楼下走。

余秋干脆直接赶何东胜:“你忙你的去吧,在这儿也没意思。不如想办法探探廖主任那边的口风。”

只要廖主任肯发话,好好调查这个案件,目前的证据就能证明韩晓生的清白。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只要韩晓生被证明清白了,那个林小菊一家人估计也就能够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不再继续给人填坑了。

何东胜踟蹰片刻:“行,你有事情打电话到大队里头去,总归会有人管的。”

余秋叹了口气,点点头,目送何东胜离开。

她心情一点儿也不好,每当这种所谓她大出风头的事情过后,她都觉得难受。因为她所谓的智慧,都是利用这个时代的荒谬。

这让她无比厌烦,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做下去。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看着人死在她面前。

余秋还没进办公室的时候,护士匆匆忙忙冲出了病房,朝她喊:“不好了,李秀云在大出血。”

余秋顿时脸色大变,赶紧冲去病房:“把生理盐水缩宮素备上!”

李秀云生完孩子都10天了,现在大出血就是典型的晚期产后出血。

余秋碰到过情况最严重的

病人,用尽了一切止血手段仍旧无效,最后医生为了挽救她的性命,被迫切除了那个刚当妈妈没多久的女人的子宮。

她冲进病房,李秀云人躺在病床上,身下垫着的护理垫上全是血,整个病房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在排除自身基础性疾病的基础上,晚期产后出血的常见原因不外乎三个。

第一子宮复旧不良,要么宮缩差要么是继发炎症,多发生于产后2周左右,无论顺产还是剖腹产,都有可能发生。

第二胎盘胎膜残留,经常发生于生完孩子10天后,做B超可以提示残留。

第三剖腹产子宮切口感染或裂开。常见于手术后2~4周,也有的人更迟。

李秀云是顺产,产时胎盘胎膜娩出完整。

余秋现在主要考虑子宮复旧不良的情况。但她手头没有B超机,没办法做个B超帮忙进一步明确诊断。

值班的闵医生也跑过来了,见状跟余秋商量:“咱们是给她做个清宮还是怎么样?”

余秋摇摇头:“暂时先消炎止血治疗吧。”

现在出血原因还不明确,贸贸然清宮的话可能会造成潜在的再度大出血风险。

生完孩子后蜕膜残留的现象很多时候跟产妇存在宮内炎症相关。炎症使得蜕膜不能正常坏死排出。

现在李秀云的出血量看着可怕,但就是一过性的,整体情况评估还好。

况且余秋不排除,李秀云突然间出血跟情绪有没有关系。

“先把液体补上,开放静脉通路,给予消炎止血治疗,密切观察出血情况,随时做好急诊清宮甚至手术的准备。”

余秋看着病床上的年轻妈妈,突然表情严肃起来,“李秀云,你振作起来。现在除了你自己,你觉得你能把孩子托付给谁?你的父亲已经重组家庭,他有精力去照顾一个小孩子吗?还是你觉得你丈夫可以把这个孩子照顾的很好?”

别开玩笑了,现在基本上可以认定赵大刚戴了绿帽子,他不掐死这个孩子就不错了。

余秋不想评价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严格算起来,还说不来到底谁是小三呢。

“女子为母则强,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你也想想你的孩子。”余秋认真地看李秀云,“你把宝宝生出来了,都要对宝宝负责。”

药水拿来了,护士给李秀云挂上。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眼角落下泪水,两只手死死攥着。

余秋不得不提醒她起码得松开打吊针的那只手,否则针头鼓出来又得重扎。

李秀云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她发出压抑不住的抽噎声,两只肩膀往上一耸一耸的。

余秋叹了口气,轻声道:“断了吧,不是个可靠的人。”

她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她想李秀云不至于蠢得听不出来自己是在说她那个情人。

但凡那个人还有点良心,就不应该还继续撩拨李秀云,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给对方以婚姻的承诺。

“我看到了,他写的是仿宋字。”余秋平静地看着哭泣的女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仿宋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旦出事,承受后果的人只有李秀云自己,她可能会被丈夫打死,打死红杏出墙的老婆不叫事情。她可能沦为被千人唾弃的臭破鞋,在人们的辱骂践踏当中苟且偷生。

可是男方却可以干净地撇清自己,仿宋字属于印刷体,使人们最常用来隐藏自己真正笔迹的方式。

“不要想太多。”余秋微笑,安慰着可怜的女人,“压根就没有什么信,周会计都已经承认了,那信是她自己写的。她可能是嫉妒你吧。”

护士也在边上帮腔:“就是,你别自己吓自己。这人就是居心叵测,无风也要掀起三层浪。我们都可以作证的,她就是想气死你,好给她那个什么娘家侄女儿让位子。好意思呢?说谁是潘金莲?分明自己就是个王婆,专门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这事儿闵大夫倒是不知道,颇为好奇:“她还有脸做这种事情?哎哟,刚才你们就应该说出来的,好好刺一刺她。到底谁有外心,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呢。”

余秋苦笑:“这不是得给赵科长留面子吗?不然这话一传出去,还不知道外头到底要

怎么编排。到时候话可能更难听。”

护士侧着头咂摸过味儿来:“哎,你说,周国芳本来不是巴着赵科长,想攀上这门柜亲戚的吗?怎么刚才他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赵科长留啊?”

闹成这样,与其说是李秀云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如说赵大刚被人踩在脚底下,以后谁都能拿着事情笑话他。

余秋冷笑,故意扬高了声音:“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有人还以为是贴心人呢,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其实人家恨不得你死。当领导最重要的是什么呀?最起码站出去有威严,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闵大夫反应最快:“是这个理儿。你们想啊,赵科长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战斗英雄,这牌子硬不硬?”

同样是在粮管所里头工作,一山不容二虎,这空降兵岂不是就成了现任粮管所所长的心头大患?

一个已经年过半百,一个正是当打之年,古代皇帝对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都要心里头犯嘀咕,甚至不惜出手直接杀了孩子,何况是非亲非故的普通同事呢?

“照我说,一开始周国芳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塞给赵科长,打的就是拉拢的主意。”护士一本正经,“结果被我们戳穿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叫赵科长心生警觉,坚决拒绝了她的无耻要求。所以她就狗急跳墙,索性反咬一口,让赵科长两口子都落不了好。”

闵大夫看余秋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赶紧配合地感慨:“这事儿要被信以为真了,以后你们两口子真是没办法抬头做人。”

说着他拍了拍李秀云的手臂:“你就好好养着吧。怕什么怕?你现在血脂降得很好,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了。”

护士也笑起来:“我刚才都忘了恭喜你,你看看你现在淌出来的是不是鲜血?”

医生护士都还有其他的病人要处理,不能一直守在李秀云身旁。

她们出病房门的时候,闵大夫特地喊了声站在病房门口始终没有进去的赵大刚:“你可得提高警惕,看到底是谁破坏了你们的家庭幸福。别到时候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后悔都来不及。”

赵大刚应了一声,进屋关上房门。

余秋跟护士对视一眼,护士赶紧推着她进产房。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让他们两口子单独待着,简直就是将火柴跟炸.药放在一起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余秋头大如斗,感觉自己实在太可怜了,为什么她老要做被迫听墙角的事情?她狗血故事看多了听多了,真的对这种八卦伦理剧毫无兴趣可言。

可是他们总不能已经预见了危险却袖手旁观,什么预防措施都不给做吧。

余秋捏着眉心坐在产房里,掏出笔记本开始写文章。这几天她忙着鸡飞狗跳,积累下来的临床病例压根就来不及总结。

她一篇文章刚写了一半,都没来得及翻毛选寻找适当的领袖语录做引子,护士就从外头冲进来,神情激动地嚷嚷着:“抓到了,抓到凶手了。”

余秋满头雾水:“什么凶手啊?”

“还能有谁?”护士跑得气都快要断了,扶着办公桌大口喘着粗气,“强女干犯,那个强女干犯抓到了。”

这下子连助产士都跳了起来,激动得连话都打起了哆嗦:“谁呀?”

“还能有谁?周国芳家里头的!”护士两只眼睛瞪得老圆,情绪比助产士还激动,“红未兵从他们家抄出来了罪证!”

原来周国芳被县格委会秘书定性为有□□分子重大嫌疑之后,过来看热闹的红未兵立刻首当其冲,跑去她家里头抄家。

这人还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呢,说不定她一家都是□□份子。

结果这家一抄就抄出大问题来了,反不反格命先放在一边,大大的贪污腐败绝对可以盖上印章了。

粮管所所长家中的柜子里头,居然摆了十几坛子茅台酒还有好多的干部烟。乖乖,什么麦乳精、什么腊肉、什么罐头、什么一盒盒的饼干,就随意堆在那里,压根就没人稀罕。

他家不是贪污腐败分子,还有谁是?

红未兵们愈发激动,开始大抄家,结果这家一抄,居然抄出了大问题。

大问题是本日记,上头详细记下了日记本主人玩弄女学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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